第9章 中毒（1/1）
用膳时，苏婉话匣子大开，眉飞色舞地讲着扬城的趣事。
从城东的绸缎庄到城西的点心铺，从首富李员外的公子哥到青楼花魁的风流韵事，仿佛这扬城的万事万物都与她息息相关。
黎瓷听得十分入神，中途还被苏婉哄着喝了不少酒，她从未喝过酒，不过这个酒喝进去竟然意外的没啥感觉。
黎瓷这下放心了，听苏婉说的绘声绘色，她不时的发出惊叹，原来这座城市有这么多的趣事。
陆献则一口一口地抿着酒，他看见苏婉的眼神不时地瞟向自己，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突然，陆献的脸古怪了一瞬，然后眸中寒意肆虐，黎瓷察觉到旁边的人周身的气压都不太对，疑惑的望了望陆献，他怎么了，是这个酒不好喝吗。
她本想问下他是不是不舒服，却悄无声息的被苏婉的话语揭了过去，她只能晚些再问他了。
陆献面不改色，手指却攀上了手腕处，正不轻不重的按压皮肤下的血管，里面的蛊虫随着一下又一下的按压而躁动了起来。
酒过三巡，苏婉突然话锋一转：“小梨儿，你知道吗，这外面的世界，人心可复杂着呢，你跟着陆公子，可得防着点别有用心的人。”
她的眼神意味深长地落在陆献身上，黎瓷一愣，她不明白为何苏婉对陆献的恶意这么大，她刚要替陆献解释一下。
却听见陆献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是吗？不过我与她的事，凭你也配问，倒是你，这般殷勤，是何居心？”
他眼神淡淡的，正直直地盯着苏秀，那莫名的压迫感让苏秀瞬间慌了神。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强装镇定地笑道：“陆公子多虑了，我只是有些担心小梨儿。”
黎瓷左右为难，她相信陆献，可又不想伤了苏婉的心，正不知如何是好，陆献却突然站起身：“该走了。”
苏婉还想说什么，被陆献平静的目光一扫，那平静底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彻骨寒意，苏婉不受控制的双腿发颤，想说的话堵在嘴里却怎么也说不出。
怎……怎么回事？
黎瓷回头，正好对上苏秀那满是不甘和委屈的眼神，她心里疑惑了一下，觉得她这位“故友”实在有些古怪。
刚想问问陆献是不是也觉得她不对劲，却看见他的脸黑的不得了，嘴唇微微抿着，平常略微上挑的眉梢此刻也拉下来。
见他如今心情不太好，黎瓷只能将满腹的疑问压下，然后安静的跟着陆献出了饭馆。
陆献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带着黎瓷穿梭在扬城的大街小巷，黎瓷不明所以，正要开口询问，陆献突然停在一家医馆前，推门而入。
医馆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郎中正在把脉。
陆献带着黎瓷走到角落的长椅上坐下，黎瓷小声嘀咕：“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陆献斜睨她一眼：“等着。”
然后陆献走向那位正在把脉的老者，低头在他耳边低语了些什么，那个老者骤然抬眼，然后若有若无的视线朝她的方向飘了过来。
黎瓷强装镇定的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然后她就看到那名老者朝自己走了过来，陆献跟在后面，不过那眼神却像是恨不得立刻掐死面前这个糟老头子一样。
老者在黎瓷旁边站定，眼神却在黎瓷和陆献之间来回飘，黎瓷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陆献似是忍无可忍的揪了一下老者下巴上的胡子：“老头子，你有完没完。”
老者哎呦呦的叫唤了起来：“哎哎哎，你别揪老夫的胡子啊，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女娃子，跟老夫来吧。”
陆献额头跳了跳，对黎瓷说道：“去吧。”
黎瓷疑惑道：“怎么了吗？”
“你刚刚喝的酒有毒。”陆献言简意赅。
“怎么会？！”我自己就是大夫，怎么会一点都察觉不到，而且，自己来到杨城到现在都没怎么吃过东西。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黎瓷不可置信的说道：“是……那杯酒？”
“还不算太笨。”陆献找了把舒服的椅子躺下，又开始在旁边晃荡晃荡，只不过却没了平时的那种惬意。
“女娃娃，你中的毒可非同一般，它无色无味，这种毒的药性虽然扩散的极慢，但一旦爆发，可谓是无药可解，无力回天。”
黎瓷一惊，颤声问道：“我……会死吗？”
老者哈哈一笑，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女娃娃，你怕死吗？”
怕死吗？黎瓷觉得自己应是怕的，不过比起这个，她更怕的是自己再也见不到爹娘和……他。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没有找到当年的真相……
黎瓷紧紧的拽着老者宽大的袖子，急切的问道：“现在……可有法子解？”
这毒非同寻常，自己竟都没察觉到，可见自己那些毫末医术根本无用。而陆献，要不是他，只怕自己哪日横死了都找不到缘由，陆献带着自己找到了这个老者，说明，他一定能救她！
“哈哈哈，不错，老夫确有些法子，不过，药方易写，药材难寻，至于你能不能活下来，皆看你的命数，不过……”
陆献沉着脸起身，一把将老者拎了起来：“老头子，你若是治不好她，我掀了你的店信不信。”
“哎呦呦我的小祖宗，你先等老夫说完啊，老夫也没说救不了，这毒来自苗疆，你也知道苗疆制毒有多厉害，要想解开确实不易啊。”
陆献脸黑了又黑：“苗疆的毒？什么毒？”
“你先将老夫放下，哎呦呦，我这一把老骨头真经不住你这么造啊。”
陆献这才将小老头放下，不耐道：“赶紧说。”
“说起来，这毒与你也算有点渊源，它叫‘锁寒刹’。”
陆献蹙着眉：“锁寒刹？怎么会，这毒的配方不是早在数年前就被销毁了吗？”
“是啊，所以现在它重现于世，必有阴谋，还好你带着这个女娃娃来的及时，要不然老夫确实也救不了她。”
“别卖关子，赶紧说。”陆献现在真是一肚子火，竟真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他的人，好，好得很，他倒要看看，她们有几条命敢这么放肆。
老者指了指陆献：“你能救她。”
陆献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是不是还差一味阳洛草。”
老者笑眯眯的看着陆献：“聪明。”
“在哪？”
“这味药材因其异常珍贵而万里难寻，不过，据老夫所知，苏家手里正好有一株。”
“城东苏家，苏婉？”
黎瓷觉得当真是天意弄人，苏婉费尽心机害她到最后竟只有她能救她。
老者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城东苏家，苏婉府里，不过她家可有些古怪，怕是极难到手。”
陆献冷哼一声：“就她？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命拦我。”
黎瓷刚想说些什么，却看见苏婉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她环顾四周，看到黎瓷和陆献，眼神瞬间变得复杂，有慌张、有不甘，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她快步走到黎瓷面前，黎瓷眼神晦暗不明，她压下心中的厌恶：“你怎么来了？”
苏婉一把拉住黎瓷的手，声音急切：“小梨儿，你可不能被他蒙在鼓里，他带你出来，肯定没安好心，你一个姑娘家，跟着他，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她的眼神焦急而迫切，黎瓷却神色淡漠，不为所动。苏婉一愣，又看向了陆献，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死人一样。
苏婉死死抿着唇，不甘心的再次出声：“小梨儿，你可不能被表象迷惑，这个人绝非表面看着那么人畜无害，你得小心点。”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神向陆献挑衅。
陆献不动声色的将黎瓷按了下去，低声道：“坐好。”
黎瓷不明所以，但是还是乖乖的坐了下来。
旋即，陆献转身笑着朝苏婉一步步逼近，发尾缠着的铃铛又响了起来。
黎瓷觉得自己一定要找个时间好好问问陆献他这个铃铛哪来的，叮铃叮铃的当真是好好听。
看着一步步逼近自己的陆献，苏婉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害怕的一直往后退，他近一步，她便抖着退两步。
直至将苏婉硬生生逼出了店外，陆献才冷漠开口：“苏姑娘这般诡计频出，是为了……你家中那将死的老媪吗？”
少年清透的声线此时像是染上了冰霜，彻骨的寒意从苏婉脚底蔓延开来。
苏婉一下子跌坐下去，不可置信的抬头望着陆献，眼中闪过一瞬的惊慌，复又漫上滔天的狠厉：“怎么会……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管了又如何呢？”
陆献漫不经心的挑起发尾的铃铛，晃了晃，只听见那清脆的铃声在风中穿梭，落在苏婉耳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你！”苏婉骤的起身，之前她那刻意伪装的热情可怜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身的阴狠。
陆献嗤笑的看着苏婉：“怎么，不装了？我还没找你，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苏婉恶狠狠的看着陆献：“你到底是谁？”
“你算什么东西，我的身份凭你也配知道？”
苏婉红着眼追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我在想，你是真的不怕死，还是，你身后的人向你保证，无论你怎样寻事挑衅，都有把握在我手里保下你？”
苏婉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漂亮少年郎，她不明白，为何她总是在他这里频频碰壁，明明看着和她差不多年岁，怎会如此。
陆献嫌恶的看着她：“今日我还有事，你的命，我来日再收。”
陆献似是耐心耗尽了，不再看她，转身往屋内走去，还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要不是她还有用，他是绝不会留下她的贱命的，就让她再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吧，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撕开她的画皮，看看她的内里是否也是如此肮脏不堪。
门一关上，苏婉似失去所有力气一般骤然跌坐下去，她此刻的心情复杂难辨。
有恐惧、有不甘、有嫉妒，还有一丝深深的落寞。她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试探，竟被陆献如此轻易地化解，还被他抓到了自己的把柄。
苏婉在地上枯坐了许久，才复又站了起来，刚刚那种窒息的感觉到现在都挥之不去，那个人仅凭几句话和一个眼神就让她缴械投降。
对上他，她是话也说不出，装也装不了，一口气始终在苏婉胸腔内上不去下不来的，苏婉走之前狠狠的盯着紧闭的大门。
陆献是吧，我们走着瞧。
这陆献，绝非池中之物，看来计划必须得提前了，扬城，马上就要掀起一番风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