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公道(1/1)
“陛下明鉴啊!”大理寺卿突然高声疾呼,“靖王殿下这是要动摇国本啊!”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大理寺卿,只见他面色凝重,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汗。
然而,面对大理寺卿的指责,韶汝霖却只是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杀区区几个丧心病狂的畜牲,如何会动摇国本?”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话音刚落,立刻又有朝臣站出来,大声反驳:“请靖王殿下慎言!”这声音明显带着一丝急切和不满,似乎对靖王的言论感到十分担忧。
韶汝霖缓缓抬起头,目光冷冽如霜,直直地看向那位站出来的朝臣,缓声问道:“本王请教曹御史,本王为何要慎言?”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冰冷的寒意,犹如实质,仿佛一眼就能将与他对视之人冻结。
那位曹御史被韶汝霖的目光一盯,顿时有些心虚,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但他还是强作镇定,连忙躬身施礼,解释道:“回靖王的话,您方才的请求,臣认为实乃不妥。暂且不说那些罪大恶极的人口贩子,单就这案子当中涉及的买家众多,若要依照靖王您所言,全部处以绞刑,到时必定会引起民怨沸腾啊。”
他的语速不紧不慢,条理清晰,似乎对自己的观点胸有成竹。言辞之中,流露出的都是对百姓情绪的忧虑,与为了大骊安定的担忧。
说完,他还对韶汝霖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动作标准而优雅,以示他对亲王的尊重。
韶汝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那笑容既像是赞同,又像是嘲讽,让人难以捉摸。
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发出一声附和:“曹御史所言极是,此举的确有伤天和。”
然而,在场的众人都不是聋子,谁能听不出韶汝霖话语之中的嘲讽之意呢?
可曹御史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依旧面带微笑,继续装傻充愣地说道:“靖王所言极是!”
不仅如此,他还对着韶汝霖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仿佛对韶汝霖的话深信不疑。
就在这时,韶汝霖突然提高了声调,“诸位可记得乾兴三十七年的慈幼局案?三百弃婴被伪作夭折,实则卖与东陆海商作了药引。”
他稚嫩嗓音撞在鎏金藻井上嗡嗡回响,让所有人都不禁为之一震。
接着,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卷泛着尸臭的皮纸。
当他展开这卷皮纸时,满殿都响起了一阵细碎的骨裂声,那声音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用人皮硝制的卖身契,边角处还刺着靛蓝花押。
“看看这个七岁稚童的卖契!”韶汝霖将人皮高举过头顶,墨字在殿内烛火映照下泛着幽光,“骨重四斤七两,心肝作价白银二十两,眼珠子单卖给药铺——这行小字诸公可认得?”
太极殿内发出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乾兴四十一年的女童生殉案,二十六具女童骸骨,最小的不过三岁,生前皆被人斩去四肢。此案诸公可记得?”
“去年腊月,有个疯妇在刑部门前唱了整夜童谣。听说后来她冻死时,怀里还揣着褪色的虎头鞋!此事诸公可听闻?”
韶汝霖一连串如连珠炮般的发问,让在场众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户部尚书紧紧攥着手中的笏板,由于过度用力,他的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而礼部侍郎更是不堪,手中的象牙笏板“当啷”一声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韶汝霖见状,缓缓俯身拾起那柄摔裂的笏板,白玉般的指尖沿着裂痕细细描摹。
忽然,他短促地笑了一声,这笑声在寂静的朝堂上显得格外突兀。
“诸公这是怎么啦?”
“难道诸公都没听说过吗?”
面对一个少年如此咄咄逼人的质问,刑部尚书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靖王殿下想将恶人绳之以法的心情,臣可以理解。但是,靖王殿下您可知,如今刑部大牢里有半数囚犯皆与拐卖妇孺案有关?”
韶汝霖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对刑部尚书的话并不在意。
他冷笑一声,说道:“那就都杀了,杀一群畜生,难道还需要选个黄道吉日不成?”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
刑部尚书闻言,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此举有伤天和啊!靖王殿下您如今年纪尚小,切不可戾气如此之重啊!”
他的话语中虽然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还是一种一心为了韶汝霖考虑的姿态。
这种虚伪的言辞,让人看了只觉得恶心,简直是虚伪至极。
韶汝霖豁然起身,蟒袍金冠在殿前明烛下泛起粼粼波光。
少年亲王尚未长成的身量在蟠龙柱前显得格外单薄,可那双凤目扫过丹陛下的纡青拖紫的百官,却似淬了寒铁。
“有伤天和?有伤天和!”韶汝霖从鼻子中发出冷笑,用不加掩饰的轻蔑眼神看着朝臣,怒声质问他们:“本王请问诸公,在这些案件中到底伤到了谁?”
“本王是年岁尚小,不仅身量矮小,而且目光短浅。”
“所以我只能看到,那些被人贩子强掳强卖的妇孺们,他们的苦难、他们的遭遇。”
“他们被人犹如牲畜一般圈禁、遭受奴役、毒打、凌虐、奸淫、沦为贵人掌中的玩物,死了还要暴尸荒野,被野兽蚕食殆尽。”
他恨不能立刻揪住这些人的衣领,把他们的脑袋狠狠地按下去,让他们去亲眼看看那个隐藏在深山之中的院子。
去看看那些被打得遍体鳞伤、可怜至极的女孩们。
去看看院子后面的山上,那些被掩埋在地下的森森白骨。
“而他们的家人,因痛失至亲,内心被懊恼与自责填满,此般苦楚如附骨之疽,令他们一辈子难以摆脱骨肉分离的阴霾。”
“有些母亲在孩子走失后,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毅然决然地选择投河自尽;另有一些人,虽未轻生,却在内心的极度煎熬下,未满半年就变得疯癫。”
“那些人贩子为谋巨额利润,全然丧失人性,其所犯罪行,桩桩件件皆令人发指,实乃罄竹难书!然若无人贪得无厌、欲壑难填,又岂能给这些人贩子提供罪恶滋生的土壤?”
“故,不杀,不足以慰民心。不杀,不足以警世人。”
韶汝霖猛然抬头,其瞳孔于殿内烛火映照下,格外明亮。
“陛下!”他的声音激昂而坚定,仿若蕴含无尽力量,“当律法之光照不进阴沟,我等锦衣玉食者,与那些啃食人血的伥鬼何异?”
其言如重锤,狠狠敲击于众人之心。
殿内静谧无声,唯有烛火微微摇曳,似亦为其言所震撼。
“臣恳请陛下判拐卖妇孺案中所有涉案人员,同罪,处以绞刑。”
韶汝霖之声于殿内回荡,带着一种毋庸置疑之决然,“唯有如此,方可还受害者以公道!”
少年之声,如洪钟大吕,响彻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