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登封大营卓神通(1/1)
河南道。
开封郡。
纵观历史,中原楚人的血脉中,蕴含着坚韧。
他们可以在荒无人烟的马邑、定襄繁衍生息,
也可以在交州的丛林中,宛如猿猴,连树而居。
他们甚至可以在西域连续数代,开凿坎儿井,荒原求生。
只要没有战争,艰苦耐劳的楚人,就能迅速恢复生机。
楚帝二十二年,黄河大水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可它对大楚造成的遗害,直到圣武二年,随着宋国平定,才算彻底结束。
开封郡外,耕地连绵不绝,一望无际。
在赵王周云的治理下,民生迅速恢复,田间到处都是楚国农夫。
房下树是一个干瘦的老头,今个他带着婆娘、儿媳妇、三个小孩,
穿草鞋、背箩筐去田地里翻虫害。
楚人世世代代耕种,他们有很多小招数,
秋收之后,孩子们喜欢去翻地,有些虫子直接吃,有些看起来厉害的,就烤了吃。
总之,只要是蛋白质,就没有楚人不敢吃的。
田埂上,房下树黝黑的脸,乐呵呵的,他满意的眺望地平线尽头。
那里是一座巍峨的军营,楚国中原驻军,目前在登封驻扎。
他儿子就是虎卫军的,可惜断了双腿,在家里干些活计。
不过,他这儿子可不是废人,是大功臣,给老房家拿回了二十亩水浇地。
登峰河口的水浇地啊,一亩能活一人,二十亩就能养活二十个人。
如今啊,房老头有面子了,几个远亲都说要让子侄来投奔他,
随便他使唤,给口饭就行。
他十岁的房小子,昨个还看了十五岁的流户女子,
那水灵的呀,看的房老头直跺脚,他年轻的时候,咋没这个好事呢?
“呦,这不是扒灰老房吗?咋个今日不扒灰,来田里干活。”
迎面而来的是刘老爷,他穿了一件好衣裳,虽然是旧的,但那也是身份人。
现今啊,他老房跟泥腿子不一样了,也是军属,算是个爷了。
要是打以前,刘老爷都不屑于,跟房下树这种流氓户说句话的。
田埂上,房老头有些焦急,黝黑的脸上带着窘迫,“刘老爷,说啥呢?咱儿媳妇在这里呢。别乱说。”
老房身后,十五岁的童养媳抿着嘴,羞涩的低着头,耳朵根都红了。
刘老爷跟房老头擦肩而过,带着贼笑,眯着眼,
用手啧啧的点着房老头,那表情仿佛在说:你这老头还真有艳福。
在大楚,尤其是在农户家的童养媳,小丈夫没长大之前,很多怪事都不算怪事了。
正当房老头脸上为难时,他余光看见,远方大道似乎来了一群人。
他打眼一瞧,是上百个黑衣短打汉子,
这会气势汹汹,手持水火棍,见到田里人就打,
老房头看的目眦欲裂,这里都是虎卫军的家属,很多他都认识。
赵老头前两天还来他家偷酒,这会七八个人围着打,倒在田里不动了。
王家婶子还说有个流户女子,带着个男孩,要来给老房当小妾,还带个现成的小子。
这好事都还没来,王家婶子就被打进河里了。
事情发生的突然,上百农人被打的乱窜,
前方百步,惨叫声、哭泣声,响彻田间。
这情况,房老头经验足,他一看就知道是抢地。
田埂上,他跟刘老爷为难的互视一眼,一咬牙走了过去,选择跟来人交涉。
在大楚,就是抢地也得有个名目啊,只要有名头,那就能谈。
房老头也想看看,到底是谁,敢来抢赵王钦定,虎卫军的封赏田亩。
田埂上,十五岁的童养媳虽然是个女子,但她手脚麻利,
一把搂着自己的小相公,急急忙忙逃走。
万一公公跟刘老爷交涉不成,小郎身子弱,可别打坏了。
田地里,逃跑的只有她跟房家小儿子,老房婆娘跟女儿不但不跑,反而围拢过去帮忙。
在大楚乱世,保男丁,几乎成了所有家庭的共识。
“这块地,是大楚国丈的,尔等刁民,速速离去。”
运粮的田间大路上,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壮汉,恶狠狠的跟房老头说了情况。
几百个皂衣强人,面目猖狂,随时准备动手。
国丈的?!
房老头跟刘老爷皆面露疑惑,这地盖了官家大印,国丈也不能抢啊。
皮肤黝黑的房下树,低着头,谄媚和气的开口道,“官爷,这可是赵王钦定的田地啊。”
“您老不会是搞错了吧,要不劳您回去看看地契,路费咱们给您结了。”
赵王周云可是大楚天一样的人物,他定的,谁敢说个不字。
但话说回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对方毕竟人多。
这些老辈当家的,都是老油子,能不斗就不斗。
“哼哼,赵王钦定?”听见老房头的话,几个为首的强人不为所动,目露凶光道。
“赵王大,还是皇帝大啊?老子主家有皇帝的圣旨,赵王那玩意作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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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自从建安军主力回河洛后,卓神通就成为了开封郡,级别最高的将领。
登封大营,既是军营,也是河南道的行政中心。
因为那个泥腿子,唐大下巴在这里,所以最高权力也在这里。
当然,本来嘛,登封军营也挺大的,
毕竟之前可是几十万宋军驻地,卓神通跟徐郡公这一万多兵卒,那就是一人一个营帐都行。
开辟一个河南道府衙,那根本不是事。
庞大的木质帅营里,卓神通优哉游哉,靠着太师椅摸鱼,
隔壁唐官人那里脚步杂乱,进进出出,忙活的不行。
要说这个唐官人,卓神通也是佩服。
河南道行政大总管,正三品大员!
一个如此高位的人,脚上没一双干净的官靴。
传闻他是圣武皇帝的落难之臣,一起跟着施粥的寒门文士。
卓神通不得不服,有些人眼光就是独到,运气也极好。
老卓要是知道,那会秦王会发动玄武门,他就是不要命,也得贴上去。
要是能参与玄武门之变,那过几年,宣威将军高低就是个节度使了。
想到这些,卓神通不禁嘿嘿的笑出了猪叫声。
只是下一刻,他尬住了,笑容僵硬。
门口,唐俊一身朱红仙鹤官服,愣愣的看着他。
“唐……唐大人,有,有什么事您吩咐?咱虎卫军随时待命。”
闻言,唐大下巴见怪不怪道,“没什么事,唐某希望卓将军把军营看严一点,别金条、银票的,都能在本官的案牍里找到。”
军寨里,河南道行政大总管有命,
卓神通立刻板板正正站好,行军礼道,“是,虎卫军卓神通得令。”
长风萧萧,战旗飘飘。
打仗的时候烦,不打仗的时候也烦。
战争时期,随时会死。
非战争时期,那就是无所事事。
唐大人有令,卓神通不敢怠慢,他带着十几个虎卫军,身覆甲胄,一路巡视营地。
说真的,卓神通很佩服那些个乡绅地主。
一个个脸皮比城墙还厚,河南打仗他们跑了,打完仗了,狗日的回来分田?
这些富户地主手段层出不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他们大量结好各郡丈量官员,企图在河南捞到好地。
也幸好唐大人正气凛然,否则,就河南这海量的良田,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一路晃荡摸鱼,正当卓神通巡视北营时,他忽然隐隐约约听见哭声。
好奇心驱使下,卓神通七拐八拐,闻声而去。
营帐前,他掀开门布,里面几个兵卒哭成了泪人。
特么的,军卒流血不流泪!
一看见这种情况,卓神通火冒三丈。
他甲胄砰砰作响,大步流星而入,一人脑袋上就是一鞭子。
几番发泄后,卓神通平复心绪,压着怒气询问。
“赵大傻子,你哭丧呢?今天要是你爹不死,本将就要你死,说,什么事!”
赵永是个二十来岁的憨厚汉子,他哭的不成人形,鼻涕跟眼泪流了一地,委屈道。
“我爹昨天还说,要给咱说房媳妇,过几天跟将军告个假,回家看看!”
“可今天就被人打死了,还有我弟弟。统领,你说保家卫国,咱连家都保不住……”
赵永的话,就像晴天霹雳,卓神通一巴掌将木桌打的粉碎。
随后,他环顾几个哭泣的人,咬牙道,“你们几个,也跟赵永一样?”
几个兵卒委屈的点头,他们家分了登封河口的地,
但今天早上,来了几百人,打死了几十个家眷。
尤其是房队官,他一生骁勇,铁骨铮铮的汉子,
打了多少硬仗没死,几十万宋兵都过来了,却死在几个开封泼皮棍下。
虎卫兵卒们也愤怒,几百人弟兄当即就要报仇,
可人家是国丈,手里是圣旨,他们难道还敢造反?
登峰大营,战旗飘飘。
虎卫军统领脸色阴晴不定,在营帐里来回踱步,对兵卒来说,这个事可以忍。
但对于统领来说,这个事不能让。
若是连吃进去的田地都保不住,那别人会以为,他卓神通是废物。
在军队里,废物可是带不了兵的。
想到这些,卓神通眼里闪过精光,冷冷的道,“我们是兵!登封河口的地是赵王钦点,唐大人盖印。就算国丈要,也得先找赵王。”
“赵永,集结人马先报仇!杀我虎卫军的家眷,还想活着出开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