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0章 《笑面人》(1/1)
民国三年的秋天,青溪镇来了个寡妇,叫宫布。她刚死了丈夫,头七刚过,就搬进了青溪镇的一座老宅。陪嫁的蟠螭纹铜镜,被她挂在了梳妆台前。
这晚,狂风卷着暴雨,把窗户拍得噼里啪啦响。屋里的烛火,也被吹得一闪一闪,眼看着就要灭了。宫布坐在梳妆台前,正对着镜子发愣呢,突然,她瞥见镜子里有个怪东西——自己披散着黑发的肩后,浮出一张青白的笑脸。这笑脸可吓人了,嘴角都裂到耳根子了,俩瞳孔就跟渗血的窟窿似的。
宫布吓得一激灵,猛一回头,可屋里空荡荡的,就只有帷幔被风刮得乱晃。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镜面,一股刺骨的寒气就裹着铁锈味钻进了骨髓,就好像有一条冰舌头舔过她的脖子,凉飕飕的。
宫布心里直发毛,找镇西的神婆问咋回事。神婆眯着眼,神神叨叨地说这宅子有冤魂盘踞。宫布听了,心里一横,跑到后院,掘开那口荒井。嘿,还真捞出半匣浸透了的胭脂,匣底刻着“柳凤瑶”三个字。再往井里一瞅,更深处有具女尸,被铁链锁在井壁上,枯骨的右手紧攥着半枚鸳鸯玉佩。
当天夜里,宫布就做了个噩梦。梦里有个穿绛红嫁衣的女子,背对着梳妆台前坐着。可铜镜里映出的,却是那张笑面尸的脸。那女子的脖子突然“咔嚓”一下,扭转了180度,冲着宫布嘶吼起来,那声音大得把房梁上的灰尘都震落了:“他拔了我的舌头……藏好镜子!”
宫布被吓得够呛,在阁楼的暗格里翻出一本宣统元年的账册。最后一页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看着就吓人:“柳氏通奸,沉井证清白——管家赵禄”。夹页里还掉出一张婚书,新郎竟然是赵禄的儿子赵世谦!还有那张泛黄的“验贞帕”,上面干干净净,啥红印都没有,不过页角批注了小字:“凤瑶右肩朱砂痣为证,贞洁无虞”。
这时候,那铜镜突然嗡嗡响起来,镜面上浮出几个血字:“梳百夜头,见百夜仇”。宫布没办法,只好天天对着镜子梳头。
梳到第四十九夜的时候,宫布在镜子里看到一些碎片画面,笑面尸总出现在镇公所档案室。她趁着夜里,偷偷摸摸地潜了进去,还真找到赵世谦的死亡档案。档案上说,宣统二年赵世谦暴毙,死状可诡异了,嘴角被人用钩针缝成大笑的模样,俩眼珠都没了。守墓人喝得醉醺醺的,嘟囔着:“赵少爷停灵的时候,棺材里传出梳头声哩!”
到了第七十三夜,那铜镜渗出黑血,凝成了一把骨梳。宫布照着梦里的提示,把梳子插进柳凤瑶的颅骨。嘿,那井水突然就像煮开了锅一样,咕噜咕噜地翻腾起来。女尸的指骨还抬起来,蘸着血在地上画了个血井布局图,还在一块砖石上画了个朱叉。宫布撬开那块砖石,发现半截腐舌裹着金箔躺在玉匣里,金箔上刻满了镇魂符咒。
这时候,赵禄的曾孙赵显贵找上门来,想花大价钱收购铜镜,说:“这是祖传宝物,流落外姓不吉利。”宫布假装答应,递镜子的时候故意手一滑。镜子“啪”的一声裂了,赵显贵的瞳孔里映出笑面尸的影子,他吓得惨叫起来,一边抓挠自己的脸颊,一边喊:“爷爷饶命!不是我告密的!”原来当年柳凤瑶撞见赵禄贪墨主家银钱,反被诬陷通奸。
可奇怪的是,铜镜自己又愈合了。宫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在镜前梳头,头发疯长,把脖子都缠住了。镜面变成了一个深渊,笑面尸一把把她拽进了一个血色空间——这里竟然是百年前的刑堂!柳凤瑶被铁钩穿锁骨吊在那儿,赵禄正拿着烧红的铁签往她喉咙里捅。铜镜悬在刑台上方,映出堂外举着火把的赵世谦。
宫布赶紧把金箔裹着的舌骨抛向刑台幻象。舌骨飞进柳凤瑶嘴里,她“嗷”的一声挣脱铁链,朝赵禄扑过去。铜镜“轰”的一下爆出强光,宫布再一睁眼,已经回到了现世,手里还多了一把沾血的铁签。镜面又浮现出新画面:赵显贵正对着族谱焚香呢,笑面尸在他身后慢慢抬起了手。
没过多久,赵宅一夜之间全死光了。赵显贵跪在祠堂里,用铁签把自己嘴角缝成笑脸,剜眼睛之前还在族谱上涂改:“宣统元年,赵禄弑主夺产,柳氏沉井”。镇民发现他的时候,他手里紧紧握着半枚鸳鸯佩,跟井里尸骨手里的那半枚正好能对上。
再看宫布的镜子里,笑面尸化成一股青烟消散了,只剩下柳凤瑶对着她敛衽行礼。宫布把铜镜沉入古井。月光透过井水,镜面浮现出一幅奇景:柳凤瑶和真正的新郎,也就是原宅主之子,手牵手走向开满彼岸花的冥河。
第二天,井就干了,只有一株并蒂白莲在那儿摇摇晃晃。宫布的鬓角突然长出一缕白发,肩头的朱砂痣也悄悄没了,就跟百年前那个沉井的贞烈新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