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商战遇阻:蓝婉兮的意外困境(1/1)

油灯将灭时我抓起案上算盘,珠子撞在檀木框上噼啪作响。

陈掌柜捧着新裁的洒金红纸候在门外,袖口还沾着米缸里的细糠。

“买一斗精米送半斤桂花糖,再添一匹杭绸减两成价。“我把算珠拨得飞快,指甲缝里嵌着的红豆沙在烛火下泛着暗红,“把告示贴满三条街的茶楼,叫伙计们寅时就来筛米。“

陈掌柜的喉结滚了滚:“东街当铺那边......“

“温少爷画的铁路图可还压在当票底下?“我故意将红纸抖开,墨汁未干的“惠及全城“四个字洇出毛边,“明日典当行开张,叫他们抬出那套赤金头面摆在明处。“

晨雾未散,米香已经漫过青石板。

我扶着门框看伙计们支起朱漆柜台,忽然瞥见对面茶楼二层珠帘轻晃。

温墨言倚着雕花栏杆在剥莲子,青瓷盏里堆着小山似的莲心。

第一个客人是挎着竹篮的妇人。

她抓起把米对着日头照:“都说蓝家新米掺砂......“话音未落,街角突然传来瓦罐碎裂声。

三个粗布短打的汉子撞翻米筐,白花花的新米泼在馄饨摊的热汤里。

“这米里掺的可不是砂子。“领头那人从后槽牙吐出半片碎瓷,“各位瞧瞧!“人群嗡地炸开,我看见陈掌柜的布鞋陷在米堆里,裤脚正往下滴混着辣椒油的米汤。

温墨言的莲子盏不知何时空了。

他指尖转着枚铜钱穿过人群,忽然俯身拾起块碎瓷:“龙泉窑开片纹,城南窑厂上月才烧坏两窑。“铜钱当啷砸在青石板上,“林老板倒是舍得下本钱。“

我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地痞脖颈处浮起几行半透明小字:【卯时三刻西市牌楼领赏钱】。

正要细看,后脑仿佛挨了记闷棍,温墨言袖口的沉水香突然变得刺鼻。

衙役来时闹事者早散了。

捕头用刀鞘拨弄着碎瓷:“商铺纠纷该去商会调解。“他靴底碾过满地狼藉,忽然压低声音:“林老板昨儿给道尹大人送了尊翡翠观音。“

暮色爬上柜台时,小翠捧着碎成两半的玉镯抽泣。

那是她娘留给她的嫁妆,被推搡时摔在栓马石上。

我摸出怀表看时辰,表壳内侧嵌着的西洋镜照见自己泛青的眼圈。

打更声从巷尾飘来时,我听见绣鞋踩碎枯叶的轻响。

苏婉儿水红缎面鞋尖沾着片桂花糖纸,金线绣的并蒂莲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她葱白似的手指抚过裂了缝的柜台,忽然轻笑:“姐姐这铺面......“

话尾被夜风卷进渐浓的雾里。

我攥紧袖中温墨言塞给我的当票,票根背面用朱砂画着三道波浪线,像极了林老板当铺暗格里那串翡翠珠子的排列顺序。

暮色里的桂花糖纸黏在苏婉儿鞋尖,像抹擦不净的胭脂。

我扶着柜台裂缝站稳,指腹被木刺划出细痕:“温夫人这个称呼,苏小姐倒是叫得顺口。“

她腕间翡翠镯子碰在裂开的榆木板上,叮的一声:“墨言哥哥昨日还同我说,姐姐这铺子打理得辛苦。“帕子掩住唇角时,我分明看见她睫毛上沾着温家书房独有的松烟墨,“不像我,只会替他研墨添香。“

后槽牙咬得发酸,我摸到袖袋里那张当票。

温墨言用朱砂画波浪线时,指尖还沾着给我剥的糖炒栗子香。

街边糖炒栗子的油纸包还塞在抽屉里,已经凉透了。

“听说林老板当铺新收的翡翠珠子...“我故意把当票抖开,三道朱砂波浪在暮色里泛着血光,“苏小姐衣襟上沾的松烟墨,倒是和温少爷书房那锭徽墨很像。“

苏婉儿水红缎子猛地一颤。

她突然伸手来扶我胳膊,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姐姐脸色好差,墨言哥哥最见不得人逞强。“她袖口滑出半截银链,坠着枚和田玉平安扣——和温墨言随身那枚正好是一对。

喉咙里泛出莲子芯的苦味。

我抽回胳膊时带翻了案头砚台,墨汁泼在苏婉儿绣着缠枝莲的裙裾上。

她退后两步踩到碎瓷片,金线勾的并蒂莲顿时沾了泥。

打更声又近了些。

我摸出怀表,表壳西洋镜照见自己发白的嘴唇。

对面茶楼珠帘突然哗啦作响,温墨言惯用的青竹伞从二楼垂下来,伞骨上系着的玄色流苏正在暮风里打转。

“陈掌柜!“我提高声音唤人,袖中当票已经被攥得发烫,“把库房那匹云锦取来给苏小姐赔罪。“转头对上苏婉儿发青的脸色,我笑得眉眼弯弯:“墨言上月给我裁新衣剩下的料子,苏小姐别嫌弃。“

她甩开小翠递上的云锦时,腕间玉镯磕在门框上裂了道纹。

我盯着那道裂痕,眼前突然浮起几行淡金色小字:【申时二刻城南当铺,翡翠珠子当票】。

后脑钝痛像有人拿锤子敲,我扶住门框才没栽倒。

暮色彻底吞没长街时,温墨言的气息混着沉水香从身后拢过来。

他往我手里塞了包还烫的糖炒栗子,袖口沾着城南当铺特供的雪涛笺碎屑:“林老板暗格里的账本...“

“你身上有松烟墨的味道。“我剥栗子剥得指尖发红,糖壳碎屑落进柜台裂缝。

怀表滴答声里,温墨言突然伸手抹掉我鼻尖沾的灰,指腹薄茧擦得皮肤发烫。

更夫梆子敲到第三响时,我摸到了抽屉深处的西洋止痛药。

药瓶旁边躺着温墨言画的铁路图,墨迹间夹着句“酉时三刻粮仓“的批注。

窗外飘来林老板当铺特有的线香气,混着不知哪家姑娘唱的《莲花落》。

指尖触到药瓶又缩回来。

我盯着西洋镜里泛血丝的眼睛,铜制表链在腕上勒出红痕。

粮仓方向忽然传来犬吠,瓦片落地声惊起满街灯笼乱晃。

后脑的钝痛变成细针扎似的疼,我摸到温墨言塞给我的当票。

三道朱砂波浪在烛火下开始扭曲,渐渐变成城南当铺暗格的排列顺序。

药瓶在掌心硌出月牙印,窗缝漏进的夜风掀起账本,某行数字突然泛起淡金色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