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私人药奴(1/1)
石壁异常光滑,像是被刻意的抹上了蜡油一般。
洞道内湿气太重,走到越深处,让人越感到孤单和恐惧。
慕允儿还在疑惑到底要去什么地方的时候,眼前的洞道开始变得异常开阔。
她用余光往后头瞄去,身后不知道何时跟着极长的队伍。
这石洞,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地方。
石洞上方四个角都燃着火把,虽然不及训练石洞亮堂,但还是能勉强看到东西的。
她走进去,打量周围,发现已经站了很多人了。
大概有二三十个,他们都穿着黑衣,戴着面罩。
慕允儿不敢当出头鸟,连忙拿出黑布也把脸遮起来,乖乖跟着人群混在一旁。
陆续不断的有人进来,直到将石洞填满。
她放眼望去,约莫有个一百多人。
“难道说这又是什么考核吗!?这些人干嘛来了?”
慕允儿心里不免打起鼓,忐忑不安的揪着背后的衣角。
“老天啊,你到底要给我多少考验啊!我可真的再撑不起了!”
正当还在祈求让她快点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吧!
一股难闻的异味就冲进鼻子里,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一个穿着暗红色全包着身子每一处的人,他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走向她。
慕允儿也许是经过了三年的熏陶,已经学会该怎么从容的当一个黑衣。
她伸出手接过碗,只不过这呛鼻的味道熏得她闭上了眼。
在她难受的时候,旁边传来恶心呕吐的声音。
可抬眸望去,周围端着碗把这些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臭汤,一股脑喝进肚子里。
有的黑衣看着就是不好惹的主,但喝汤的时候却显得格外矫情,有的喝一口吐一口,还接着死命的喝。
她观察着给黑衣们分发臭汤的红衣人,各个被包得只剩下一双眼睛,还露在外面。
他们没有号码牌,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慕允儿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奇怪的装扮,虽然好奇,还是憋住了。
因为她在天宗三年已经学会要识时务者为俊杰。
再看回到手里端着的臭汤,她本来就是被半路绑来的,怨得牙痒痒。
这东西看着就膈应,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喝的。
慕允儿双眼慢慢往旁边挪,脚下一步步退,十分警惕的注视身边的人。
她个子又小,通常不会被人特意关注。
她踉跄后退,摸着石壁光滑的表面,拿起臭汤在火把下微弱的光仔细端详。
汤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还在冒泡呢!
“你在干什么?”一声不容置疑的强硬发言让她身子一顿,随后脊背发凉。
她像是干坏事被发现了一样,忐忑不安的缓缓侧身,朝声音方向转动。
“没什么啊!”慕允儿吞了吞口水,机械似的回答。
在她面前是一个高大威猛的红衣人,他那双眸子里散发出的阵阵死气,可把慕允儿吓坏了。
单凭这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落他手里,怕是小命都没有了。
红衣人眼疾手快的一把摘掉了慕允儿脸上的面罩,“给我喝的一滴都不许剩。”
她岿然不动,看上去像是没被影响,镇定地回了红衣人一个眼神。
实际上早就被吓得头皮都麻了半边。
在意识到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她心一狠。
紧盯着手里捧着的碗臭汤,只挪高了半寸,难闻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就像是腐烂的老鼠在太阳下暴晒了一个月的味道。
她都忘记捂嘴,对着臭汤干呕不止。
不仅引来了众多喝下汤的黑衣上前围观,还有另外几个红衣人的注意。
炽热的视觉在她前后左右汇聚,她见大事不妙,说什么也不能成为众矢之的!
在喝臭汤和被杀之间,她还是忍着难受,喝下臭汤。
入口极其酸苦,就像是喉咙被浓稠的臭酱糊住一般,难以下咽。
终于在喝完最后一滴汤后,笼罩在她身上的杀意渐渐消退。
她跟在众人身后,拿着袖子擦去脸上溢出的冷汗。
努力的去平衡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和刚才被恐惧包裹的后怕。
一刻钟左右。
他们分成十个人一组,被红衣人带到另一个小空间。
一进石室,就见到了十个大小相同的铁笼。
铁笼又长又窄。
被围成一个圈,在圈中心有根石柱,半人这么高。
石柱上燃着一根手臂粗细的烛火,摇曳着忽明忽暗的火光。
待人员依次进入后,红衣人再将铁门拴上,就径直出去了,没有再说一个字。
这让慕允儿更加摸不清套路!
其中有一人同样没有腰牌的,身体蜷缩着,眼中满是恐惧。
慕允儿最先开始注意到他不太正常的行为,关切地注视着。
他跪在地上,冲着洞口方向,哭天抢地的喊道:“我错了。我不参加了,放我回去!放我回去!啊~我不做了,求求你们了。”
她也是头一次见到做黑衣的,胆子那么小的,都吓成这样了!
慕允儿皱起眉,眼光一凝,似乎是在试图理解他的行为。
转念之间,本能想开口询问此人,到底在害怕什么。
没想到身旁的金漆黑衣发出冷笑,比她先一步开口,嘲讽道:“ 都到这一步了,你喊破喉咙也没用啊!省省力气吧!”
她的目光立刻被右边吸引过去,目光变化得较为锐利,脱口而出。
“为什么没有用了,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还有,他…为什么那么害怕?”
金漆黑衣见有人搭话,疑惑地看着她,摸了摸下巴,“你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你怎么进来的?”
慕允儿若有所思的思考片刻,还是决定老实交代了。
毕竟她也没有退路了。
“我本来是去找人的,可领头的说那里是禁地。就带着我进来了。”
金漆黑衣一边摇头,一边啧啧嘴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我想你啊,估计是被人替换了,来当替死鬼的吧~”
替死鬼?
这话就像是在她脑海里炸开,连思考的余地都不给她留。
“什么?”
慕允儿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上前两步,双手拉住铁笼,眼睛瞪得像铜铃。
她好不容易考核活下来了,怎么又被拉来当炮灰啊?
焦急迫切地追问着,“什么替死鬼啊!你说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金漆黑衣不以为意的靠在铁笼杆上,撇撇嘴:“这里是炼药窟,每半年天宗内部都会研发一些新的毒药和解药。只要你运气足够好,在试药的过程中没死或者拥有抗药体,那你就会被暗卫那帮人特招。”
慕允儿完全没听说过这个词,皱眉狐疑,不由得跟着重复一遍,“暗卫特招?”
金漆黑衣看她的反应也认真起来,凑近铁笼,盯着她,惊讶的反问。
“对啊,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那你还真是替人背锅的白痴啊,你那么单纯是怎么被选入天宗的?”
慕允儿此刻没心情去应对他的讥讽,面脸呈现着凝重和不甘。
她连装都不想再装,斜睨一眼甩过去,语气尽是调侃和不屑。
“你那么聪明,知道那么多还不是照样被关进来了?”
眼光灼灼,声音却又压低了半分。
慕允儿觉得这其中还有的选,不像是完全没活路的样子。
“话别说一半啊,特招有什么好处吗?难道刚才那些人还有他们,都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金漆黑衣嫌弃的揉揉鼻子,叹息一声,“唉,算了!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出去,就跟你讲清楚好了,让你做个明白鬼!下辈子别再被人骗了!”
慕允儿也一改态度,认真的听他讲解,“黑衣除了有等级划分以外,想要升级必须得靠考核或者完成任务对吧。但是你想想每年引进天宗的人,没有万人也有千人了吧,竞争可是很激烈的。”
“除了选拔,是比较正规的渠道以外,当然还有些见不得光的了!试药呢,就是其中一项啦!本来我们做黑衣的就是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哪一个不是把头别在裤腰带上领赏钱的?”
“再说,现在选拔越发严格,轻则重伤,要是你运气不佳也会把小命丢了。既然都要死,不如试试这种一步到位的方法呢!”
“如果你刚好是天选的试药圣体,就会被暗卫收编,从此不需要再在外面受苦,只需要按时服用药物,做好一个药奴应该完成的任务就可以了!”
“除此之外,你还可以享受暗卫的一切名誉,权利…包括教内所有人的尊敬。”
慕允儿狠狠剜了周围这圈人一眼,露出一抹冷笑。
她算是听明白了,试药成为药奴,是黑衣晋升的快捷通道。
难怪她一个无腰牌的新人在后山混了这么久,还是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她原以为天宗也是公平竞争的环境,没想到……
是她把这里想的太简单了。
慕允儿发出苦笑,再叹气,最后继续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可是这样的人凤毛麟角,就算活下来了,可你也不能保证下一次试药后你还活着啊?!”
金漆黑衣正用奇怪的目光扫视着她,一种直觉让他感到眼前人的陌生。
“你…不像是这里的人。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呢?不选择搏一搏,怎么知道自己不行?你真的很奇怪,你是不是怕死?”
慕允儿这才回神过来,心里一惊。
手心溢出冷汗,又紧了紧铁笼,心虚的吞了吞口水,心里暗叫:“怎么又被人发现她的身份了啊?”
脑子里应急的相处对应之法。
急中生智的回头看向斜对面还在求饶的人,“你是不怕了,那他呢!他也不怕?”
金漆黑衣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回应,“想要一步登天的人比比皆是,我不可否认我也是这样的。小子,奉劝你早点认清现实,等这根蜡烛烧完,就会陷入黑暗之中,那时候才是你真正接受命运安排的时刻。”
“什么意思?”她瞥向已经燃烧了一半的蜡烛。
生出一种对自己命运的不公,和即将倒计时的生命产生异常地畏惧。
金漆黑衣随后盘腿坐下,说了最后一口告诫:“毒发的时间还剩一半了,你还有什么遗憾就说出来吧!至少我们之中如果有幸运的人可以帮你带出去!”
慕允儿瞅着周围剩余的七个人,他们一脸冷漠的样子,让她仿佛陷入自我怀疑,为什么大家都有一种看破死亡的超脱?
可,她做不到!
她本来就是一个将死之人,她还留恋着这个世界,她还没有实现她的追求。
她不想死!
强烈的求生欲让她陷入了深深地执念中。
眼前的蜡烛开始晃眼,她觉得整个铁笼都开始剧烈震动,她努力的站稳脚跟,却发现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
一眨眼,她不知何时置身于深潭里。
明明是出奇的黑暗,偏偏她就能看到周围布满水草,正在一点点将她手脚全部锁住。
直到水草蔓延生长至脖筋处,快速的缠紧,窒息感将她包裹。
此刻她拼命的划水,蹬腿,往水面上游。
试图改变处境。
尽管她用尽力气,还是于事无补。
心脏快要爆炸的疼,就这样她被束缚在幽幽地深潭里,彻底失去了意识。
当她有了体感。
觉得自己好像是掉在冰窟窿里面。
睁开双眼,周遭全是冰坨子。
她竟然被铁链锁在一个冰洞里。像是没有天地般,眼前一片雪白。
她掏出被冻伤的双手,一个劲的拉拽铁链,那大腿粗的铁链就像是长在冰里,纹丝不动。
为了怕被冻死,她还不停的在原地跑步。
但没过多久,双脚也被有生命的铁链束缚住,逐渐被冻僵。
热浪。
干燥的空气将她又一次呛醒。
她出现在烈日岩浆前,周身的骨痛和灼烧感让她痛不欲生。
她吃力地站在火山喷发的岩石上,脚下已经血红一片,感觉下一刻,就要被烈焰融化。
她拼命地往山下爬,只因身后的火山喷发,快要把她掩盖。
在衔接到下一次的苏醒前,她开始觉得一切遭遇都透着诡异。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沙土气味。
她应该是身处一片干涸的沙漠里,那里什么都没有,一望无际。
经过前三个濒死场景,除了让她疼痛万分,精疲力尽以外,还让她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了。
她不是在试药吗?
怎么会无端端的,上火山又下深潭的呢?
她想起曾经看过的古籍,里面有记载。
幻毒,是会让中毒者在大千世界中体验惧怕的种种,怕什么就会不断利用潜意识释放的信号,让中毒者痛不欲生。
看似很难破解,其实只要知道其中惧怕的点,奋力反抗不要逃避,就会恢复清明。
她最怕死,最怕见不到想见的人!
所以她一直在逃避死亡。
而这毒正是如此,才能不断为她制造着各种煎熬的死法。
她冷静地瞧着离自己越来越近沙尘暴。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或许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顾不上身体的痛,发了疯的往沙尘暴里跑。
结果果然如她所料,跑进入阵眼。
不管外面破坏力有多大,她都不会再受到影响。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在慕允儿的脚边渐渐地竟然长出绿草,一大片一大片的将她包围。
漫天黄沙,正在肉眼可见的慢慢消失。
她像是能感受自己实体的触觉了,大力的捏了捏手臂,一股酸痛感袭来。
缓缓睁开眼。
微弱的烛火摇曳着,她低头看着自己还坐在铁笼里。
即使经历过骇人的场景,仍然全须全影的活着。
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朝旁边看去,他们还在幻境里挣扎彷徨,而她是十个人里,唯一清醒过来的人。
她看到一个暗红色衣服的人正在帮他们换蜡烛。
想都没想,本能的拉着铁笼艰难的站起来。
她虚弱的用手掌,大力敲着铁笼,嘴里不知道为什么发不出声音。
当然她锲而不舍的敲着,敲一会儿停一下,再敲。
果然,在红衣人快要离开的时候,回头发现了正在求救的她。
光线昏暗,但不影响他看清事实。
打眼一瞧,虎躯一震。
然后走过来,扯住她的手臂,几乎是脸贴脸的距离。
慕允儿是看不到红衣人的面貌,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味的眨眼。
红衣人将她扯到面前,没有一点语调的刻板地开口,“你累了!睡吧!”
一股药草香闯进鼻子里,慕允儿顿时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样,浑身软绵绵的,没意识的晕死过去。
沉重的眼皮压着,导致她翻了好几下,才渐渐看到东西。
眼前是灰黑色的石壁,除此之外她在看不见其他。
视线从清晰至模糊,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强烈的睡意持续将她掩埋。
慕允儿再次醒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在不停的摆动着头,想要把自己摇醒似的。
她勉强睁开眼睛,在嗅着空气里弥漫的艾草香气。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让慕允儿心间一颤。
她强迫自己往声音来源看,在她身前站着一个穿着暗红色衣服的男人。
她撑着随时会倒下的身子,睁大眼睛用力的去看。
红衣人和石洞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没有把脸罩起来。
正因为他的与众不同,才让慕允儿看清楚他的长相。
她一开始还不敢认呢!
“少羽?”
一道宛如六十岁苍老憔悴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
言语中带着欣喜,她想伸出一只手去抓他,却因为身体的疲惫又缩回床上。
少羽注意到她伸出的手,但他选择默默的站在原处,甚至还刻意避开和她直接接触的机会。
“我…我怎么会在这?还有我的喉咙?”慕允儿正在努力维持着虚弱的身体,气若游丝的问。
在她眼里满是期许。
能再次见到少羽,是她没想到的意外之喜。
她有种所有努力没有白费的感觉,身上的痛感仿佛都减轻了很多。
少羽用那双淡如冰霜的眼神,冷冷地望着她,找不出一丝情感。
“你中的是周庄梦蝶,一种幻毒。虽然你破了毒,但药力还在。伤了嗓子,你把解药喝了。我送你回去!”
随着他目光投向的方向,石床旁边放着一碗汤药。
慕允儿咬着牙撑着手肘,向前挪了一点。
整个面庞被憋得通红,她才艰难的伸出手,颤颤巍巍地端起木碗。
奈何药太苦,她浅尝了一口,苦到发酸的恶心从喉头泛出。
她紧闭嘴唇,像着正在消化苦药给她带来的冲击感。
少羽没再看她一眼,坐到她面前,丝毫没有一点征兆的大力扯过她的手,为其把脉。
慕允儿神情复杂且凝重的打量眼前的人,可他已经不像是自己所认识的少羽了。
在他空无一物的眸子里,她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你的伤已经好了,况且这毒是不会影响到你的刀伤。”
少羽抽回把脉的手,淡漠的瞥了她一眼,就准备离开。
慕允儿紧着的心被揪起,这时候也不管身上的伤痛,用尽力气撑起身子,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还在生我气是不是?”慕允儿此刻眼泛泪光,自责感让她觉得羞愧。
少羽原先平视前方,且散发着寒芒的双眸,在被触碰到昔日的情感时,被她的话,生生掰正了。
他以为自己可以隐藏的很好!
被她握住的手臂,却僵住了。
害怕被阿姐看穿心思的少羽,立刻抽开手。
慕允儿被他毅然决然的甩开,狼狈地跌倒在石床上。
“嗬~”
少羽也被自己的失态给惊讶到了,见到她好像真的被摔疼了。
心中充满了负罪感。
欲想去扶,可刚张开的手指,就被理智给战胜了身体的主导权,因此迟迟没有下文。
慕允儿动容的回头望向无动于衷的少羽,这时候他紧张地别开脸,丢下一句凶话,“快点把药喝了,我可没这么多时间来等你。”
慕允儿眼睁睁瞧着少羽离开石室,好像是连一瞬都不想和她待在一处。
她的愧疚夹杂着后悔,在此刻全面爆发,泪就像是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对不起!少羽,是阿姐辜负了你的信任。”
一度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慕允儿克制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逐渐恢复过来。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跟少羽往百草园的方向走。
这里到百草园少说也有五里地,如今她这情况,走到明天也走不到的。
她只能凭借着对少羽的愧疚和遗憾,不断的给自己强加灌输信念,来维持现状。
少羽在前面走的很快,她好几次都没跟上,在下坡路段还摔倒了。
“累赘!”
少羽低吼一声,转身怒气爆表的拉起她胳膊。还没等她站稳,又没来由的拎着她往前一甩。
她顶着猩红地眸子,铁青的脸颊,还有一股病怏怏的模样,加上直打摆子的身躯,别提有多遭人嫌弃了。
“少在我面前演了,你这套在我这没用!”
少羽气归气,但他适才下手并不重。
见她这副病态,心生反感,第一反应便是故意的。
三年来,他对阿姐的好,早就超过了友情,是家人的感觉。
被家人背刺的滋味,自然不好受。
他只要一想到那日,她宁愿把一切告诉外人的时候,气就像是火山喷发一样,翻涌着。
再加上他现在穿着暗卫的衣服,更是不能卸下伪装好好与她沟通。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颤,沙哑地像是拉断的弦,每个音节都在诉说隐痛一般。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少羽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瞒你的。是因为,我怕,我怕…给你带来杀身之祸!我是不得已的!”
少羽完全不顾她释放的情绪,在他现在看来那是虚伪的道歉,他不能接受!
敛眸,脸色稍沉。
大声质问:“不得已?好一个不得已!那你如今来跟我谈这些,就没有顾忌了?”
知道少羽心中的怨气肯定积攒了不少。
慕允儿见他还愿意跟她说话,这就代表她有机会。
面露喜色,急忙解释:“我想通了,我不该瞒着你,是阿姐错了。”
少羽倔强地别开头,气得横眉竖眼,眼睛里布满血丝,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最后竟不再管她,掉头就往后山大步流星的走。
慕允儿觉着心口的不适感加重,在缓过一口气之后,又挪着沉重的步子急跑上去,“对不起,少羽!”
少羽果然停下来脚步,不忿的侧过身来,握着拳大吼:“在你心里,我就是个胆小怕死之辈吗?收起你的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留给别人听吧!”
少羽气性越发大了,完全不听她解释,继续往前走,慕允儿拼命的跑上前拉住他的胳膊。
慕允儿艰难地压下喉头的酸涩,但颤抖的语调还是暴露了她心底的崩溃。“这不一样啊,少羽,我不想你被我的事牵连。”
她跟着又跑了两步,心口的疼痛更甚。
连眼前的景象都有点模糊。
慕允儿知道如果这次不说,下次再见少羽不知道是何时了。
“你听我解释,不是我不愿意说,是我怕将来东窗事发,很有可能连你们主上也会受我连累。”
少羽脚下一顿,难以置信的回头瞥向眼前脸色苍白的她。
震惊的无以复加,反手钳制住了她的胳膊,眉头皱得更深,森寒幽深的眸光朝她射来。
“什么?!你到底什么来头?”
慕允儿没功夫跟他再打太极,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全盘托出。
于是,煞有介事的看向周围空旷的山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一条不通任何洞窟的暗道。
竟还藏着鲜有人问津的石室,少羽已经没有了任何私人情绪,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性消息,他根本不敢含糊。
揪着她的胳膊,在确保无人看见的情况下,闪现到狭小的石室。
少羽从衣袖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挂在墙上的油灯。
“这里没人,你老实交代!”
一道银光乍现,脖颈处传来冰冷触觉,光滑的弧度贴着。
慕允儿慢慢抬头,眼眸里的笃定越发清晰,她好像是根本不在意那把匕首。
满眼笑意的望着少羽。
直到少羽正视了她的视线,慕允儿才又露出凝重的神色。
两次张嘴,都没说出。
少羽又紧了手上的功夫,感受到压力的慕允儿。
煎熬的闭上了眼睛,又快速睁开,反复三次,才缓缓道出实情。
“我叫慕允儿,原本是南晟国的公主!”
真相被揭开的那一刻,他愣住了,眼里夹杂着困惑和恼怒。
少羽手里的刀刃一偏,血红色的液体,顺着刀柄流下来。
他深深体会到被蒙骗的意思,当下便准备了结了她!
“你居然是朝廷的人!”
少羽不得不为自己三年前的善举感到羞愧,自己竟然放任朝廷的人混进教内?
多么讽刺啊!
他眼底惊现出强烈的颤动,连带着心中也充满了震撼与不安。
扯出惨淡的笑容,指尖对准喉管的匕首也随之颤抖起来。
慕允儿没觉得有多痛,只是不住地望住他,害怕他一时间承受不住这么大的信息量,会做出令自己都悔恨的事情来。
“我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少羽…你听我讲…”
少羽不知所措的握紧匕首,看她根本不怕他,还在往他这边靠拢。
怕真的伤到她的要害,少羽还是很有分寸的收回了匕首。
他特意为了拉开步子,向后撤了两步,刻意的和慕允儿保持距离。
慕允儿不想被他误会,急急的向他回复:“严格说我已经是被废了的公主!我与二十相熟,其实是因为三年前海城的那段往事。”
“我年少贪玩就坐上了皇兄开往海城的船,到了海城就独自出行,没想到遇到了流氓,所幸被冷面少侠所救。机缘巧合下,我结识了爱儿姐姐,也是因为爱儿姐姐,我才能再次见到那位不留姓名的冷面少侠。”
“几次相处,才知道表姐夫是你们天宗的主上,而我一直在意的冷面少侠竟然是天宗的杀手!”
少羽拧着眉,回想起三年来的一切。
好像一切的不合理,就在此刻都解释的通了!
眼中闪烁不定,不时有犀利的光芒,难掩焦虑,半信半疑的试探:“所以你来天宗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那个杀手!他是谁?”
慕允儿咬了咬牙,猛的迎上去:“不管他是谁,我知道我是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只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只想在有限的生命里,再近距离的看看他也好。”
“少羽,我求你!如果你真的还把我当阿姐,求你,帮帮我吧!不要让别人发现我的秘密和身份,时间一到我会自己找个地方了结!”
少羽眼里藏着迷雾,他一下子接收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他还需要时间来镇定。
眉头不展,复杂的情绪受到重创似的涌上心头,挣扎的询问:“为什么时间有限?你怎么了?你是说你的心疾?你不是会医吗?难道药丸不能治疗你的病吗?”
慕允儿冲他苦笑,眼中不见光彩,用手紧紧按在心口上,似是有满腔不甘有口难言。
“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的。我的病是不治之症,我是心脉受损。三年,是我的极限了!”
他如鲠在喉的吐出“三…”,愕然失色,倒吸一口凉气,“你,只有三年?那么说,你还剩半年的时间?”
面对少羽的质问,沉默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了,她不想再骗少羽了。
在这个世态炎凉的地方,规则好像大过人命的一方世界。
有幸能得小师傅照拂,不仅多次助她考核成功,还救了她好几次。
在她心里,少羽早就是她的家人,是弟弟。
她逐渐涨红了脸,两行泪不停的下落。
几乎要到泣不成声的地步,“是,少羽你帮帮啊姐吧!让…我留下,让我待在他生存的地方。求…求你了,好不好?”
少羽现在的心情也如霜打的茄子,他开始自责为何不相信阿姐,非要跟她置气。
望着她瘦弱不堪的样子,分明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为何要在暗无天日的后山了此余生?
“阿姐,你怎么这么傻啊!”
这句话注满了少羽最后的劝解。
他为阿姐感到不值!
不论那个男人是谁,他都没办法接受阿姐为了他连命都不要!
眼眶肉眼可见的变红,可他的泪始终坚强的被憋回去。
慕允儿心口一抽,身体就像是断线的木偶一样,全身无力的向下坠落。
少羽还没来得及再犟着,眼疾手快的搀扶住了慕允儿。
“少羽…”
虚弱得无法再多说一个字的慕允儿,强撑着意志力,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又喊了他一声名字。
他二话没说立马将她抱在怀里。
同一时间,晶莹剔透的水晶从他眼角掉落,打在慕允儿的手背上。
少羽很少有这样的沉默,他根本不再在乎是不是有人能看到他们。
抱着她,就往百草园方向赶。
余毒未清的慕允儿仍然在坚持着他的回复。
少羽将她安置在百草园后堂的床铺上,一刻不敢怠慢的端来水,拿来药丸,放到她面前。
“快把药服下!我帮你施针,先减缓你的心悸。”
少羽拿起药丸,慕允儿却把脑袋别到一旁,这会儿她有她的坚持。
少羽紧张又无奈的望着她以死相逼的姿态,怒火从心头升起,可没一秒钟就消失殆尽。
“好好好,我答应你!”
慕允儿又瞅了一眼他,似乎还有别的意思。
少羽扬了扬眉毛,低下了姿态,眼中只剩下妥协无可奈何。
“从此以后,你就做我的私人药奴,我向你保证,在你剩下的时间里,绝不会给任何人提及你的身份和过往。”
慕允儿微微张开口,吞下缓解她疼痛的药丸。
也许是因为她所关心的问题解决了,她才没有后顾之忧的闭上了眼睛。
软趴的身子就那样,倒下。
少羽温柔地接住她歪倒的脑袋,把她轻轻地躺平,盖上被子。
惊骇不已的少羽,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像迷雾一样的巨壳将他罩住,疑惑围绕着他。
到底是谁让阿姐,连死都可以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