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阴谋大白(1/1)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更,姜逸尘蹲在衙门后厨的榆木砧板前,用菜刀背敲着那颗假夜明珠:“这玩意儿要是放进鸡汤,怕是能炖出个‘金玉满堂’——哎呦!”
东方凝霜的绣春刀鞘精准敲在他后脑勺,震得案板上的蒜瓣跳起半寸高。
“再拿证物开玩笑,明日我就拿你炖醒酒汤。”女捕头将虎符残片按在糯米纸上,突然发现茶渍渗透的纹路竟与师爷账本里的茶叶进项单重叠。
她指尖蘸着姜逸尘顺来的芝麻烧饼碎屑,在墙上的《漕运堪舆图》画了条歪扭曲线:“三年前修缮东市牌楼的杉木料,怎么会在蓟州码头报损?”
晨光初现时,两人蹲在衙役值房后的狗洞旁。
姜逸尘拎着半只荷叶鸡晃悠:“李头儿养的那条细犬,上月偷吃贡品被打了三十杖,结果这洞里的耗子倒是肥得能演《五鼠闹东京》。”他忽然用竹签挑起洞壁青苔——三道新鲜的抓痕泛着孔雀蓝铜锈。
“刘大人书房熏的龙涎香。”东方凝霜银簪上的磁石突然转向库房方向,“上个月刑部调拨的二十斤朱砂,入库记录写着‘用于绘制驱邪符咒’,但……”她指尖抹过墙根暗红色粉末凑近鼻尖,“这是混了孔雀石粉的赝品。”
午时三刻的阳光穿透户房窗棂,姜逸尘翘着二郎腿坐在师爷的黄花梨官帽椅上,把玩着那方歙砚:“张师爷这‘清风明月’的私印刻得妙啊,只是……”他忽然将砚台倒扣在师爷最爱的《春宫秘戏图》上,墨汁沿着夹层渗出的油渍,竟在宣纸上洇出个漕帮暗镖符。
“你怎知他藏了荤书?”东方凝霜抱臂倚着博古架,看少年用筷子夹起砚台底部的磁石片。
“昨儿他衣襟沾着三粒芝麻,位置恰是城西王寡妇卖的糖火烧专属形状。”姜逸尘突然把磁石片抛向房梁,叮当一声吸出个铁盒,里面躺着半张盖有兵部火漆的密函,“看来咱们的‘清廉师爷’还兼职当信鸽呢。”
申时暴雨突至,两人蹲在刘文轩书房外的芭蕉叶下。
姜逸尘把油纸伞倒过来接屋檐水:“大人书房这排水沟修得讲究,水流方向暗合奇门遁甲里的伤门位——哎,这烂菜叶怎么有孔雀蓝颜料?”他突然从伞里捞出片泡发的宣纸,隐约可见“虎符……酉时……码头”字样。
当戌时的更鼓响起,东方凝霜一脚踹开刘文轩厢房雕花门时,那位以清廉著称的御史大人正在焚毁最后半本账册。
檀香炉里腾起的青烟勾勒出他抽搐的嘴角:“二位夜闯朝廷命官府邸,可知……”
“可知您书房养的绿毛龟最近总想越狱?”姜逸尘用筷子夹起炭盆里未燃尽的纸片,“这上等澄心堂纸浸过蓖麻油,烧起来会有桂花香——巧了不是?三个月前漕运司失窃的那批御用灯油,登记在册的防伪标记正是这个味儿。”
刘文轩端起官窑茶盏的手停在半空,釉面映出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慌乱:“本官向来……”
“向来只喝六安瓜片?”东方凝霜突然用刀尖挑起窗边盆栽里的土,“但这株罗汉松根部的泥掺着海州盐场的赤砂,整个汴京城只有西市赵掌柜的赌坊地窖……”她手腕轻抖,泥土簌簌落地显露出半枚带牙印的银锭,“这是上个月户部失窃的官银吧?牙印倒是和大人那颗镶金的槽牙颇为般配。”
烛火爆了个灯花,姜逸尘忽然抓起桌上的茯苓饼咬了口:“这饼馅里掺的薏仁粉,和虎符裂缝里的铜锈成分相同——大人下次造假记得把厨子灭口,他往颜料里加薏仁防虫的法子,可是《天工开物》都没记载的绝活啊!”
刘文轩突然抚掌大笑,官袍袖口滑出的翡翠扳指磕在案几上发出脆响:“精彩!可惜你们漏算了……”他猛地掀翻博古架,数十本账册如雪片纷飞,“这些足够让刑部那帮老顽固吵上三个月,而本官明日就要启程……”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夜枭凄厉的啼叫。
东方凝霜的银簪突然剧烈震颤,刀柄缠着的红绳无风自动。
姜逸尘慢悠悠掏出块麦芽糖:“大人养的信鸽该换羽了吧?昨儿我在城隍庙檐角捡到根染着孔雀蓝的尾羽——您猜上面沾的是朱砂还是砒霜?”
暴雨拍打窗纸的声音忽然变得密集,隐约有铁器轻磕青石板的响动从回廊尽头传来。
刘文轩抚摸着案头那柄紫檀如意,突然露出豺狼舔齿般的笑意:“今夜月色正好,不如……”他指尖重重按下如意首端的莲花纹,整面东墙突然传出机括转动的闷响。
檀木博古架轰然倾倒的瞬间,东墙暗门里涌出十二名玄甲护卫。
这些汉子额角都刺着孔雀蓝刺青,手中双刃斧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幽光。
姜逸尘抄起桌上的茯苓饼砸向最近那人的面门:“好汉尝尝宫廷秘制暗器!“
饼渣糊眼时,东方凝霜的绣春刀已挑飞了三把斧头。
“坎位那个下盘虚浮,巽位的在偷看你的腰!“姜逸尘背靠着青花瓷缸大喊,顺手把瓷缸里的锦鲤泼向举斧的壮汉。
肥硕的红鲤啪地糊在对方脸上,鳞片在烛光里反射出七彩光晕。
东方凝霜旋身踢翻檀木屏风,屏风上绘着的《韩熙载夜宴图》恰好罩住两个扑来的护卫。
暴雨从震碎的窗棂灌进来,刘文轩的翡翠扳指在雷光中忽明忽暗。
六个护卫突然结成北斗阵,斧刃互相敲击发出催魂似的节奏。
姜逸尘的袖口被削去半截,露出臂膀上贴着的狗皮膏药:“哎哟我的风湿老寒腿!“他瘸着腿撞向阵眼处的护卫,怀里突然弹出个竹筒——竟是王仵作验尸用的骨粉罐。
“闭气!“东方凝霜甩出红绳缠住房梁,凌空荡开时刀锋划过三盏羊角灯。
燃烧的灯油混着骨粉簌簌落下,在青砖地砖上炸开朵朵磷火。
护卫们掩面咳嗽的刹那,姜逸尘抄起博古架上的唐三彩马俑,精准砸中某人膝窝:“马踏飞燕改马踏贼汉!“
当第十个护卫抱着染血的脚趾哀嚎时,刘文轩突然抚掌三声。
剩余两人猛然撕开外袍,露出绑满火药筒的胸膛。
姜逸尘眼皮狂跳:“现在转行当炮仗还来得及吗?“话音未落,东方凝霜已甩出银簪击灭烛火,拽着他滚进那张紫檀拔步床的夹层。
轰隆巨响震得雕花床柱簌簌落灰,姜逸尘的鼻尖离东方凝霜的锁骨仅剩半寸。
女捕头耳垂上的明月珰擦过他脸颊:“再看就挖了你的招子。“
“我这是在用瞳孔记录犯罪现场。“他说话时,床板缝隙透进的月光正照在刘文轩仓皇逃向后院的背影上。
两人追至庭院时,二十八个火药筒正在暴雨中嘶鸣。
刘文轩立在琉璃瓦顶上狂笑,官袍下竟穿着漕帮水鬼的鲨鱼皮水靠。
姜逸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人这身混搭风,怕是醉仙楼的姑娘都要自愧不如。“
“酉时三刻的漕船已经起锚。“刘文轩抛接着虎符残片,“等你们找到...“他突然僵住——东方凝霜的刀尖正挑着他腰间玉带,而姜逸尘不知何时爬上了对面屋檐,手里晃着从库房顺来的磁石罗盘。
“大人可知磁石遇火药会怎样?“少年笑吟吟地松开手,罗盘如流星坠向院中积水。
水面突然窜起幽蓝电弧,二十八道火星顺着雨水攀上屋脊,在刘文轩脚边炸开绚丽的光网。
东方凝霜趁机甩出红绳缠住他的金丝朝靴:“下来吧您嘞!“
当啷!
翡翠扳指跌进青石板缝隙的瞬间,姜逸尘用茯苓饼接住了虎符残片:“您这暗器手法,放在现代够资格参加社区飞镖大赛。“
东方凝霜的刀鞘已抵住刘文轩咽喉,暴雨冲刷着他官袍上渐渐显形的蓖麻油印记——那正是三个月前漕运司失窃官货的防伪暗记。
……
晨光刺破云层时,衙门鸣冤鼓被百姓敲得震天响。
姜逸尘蹲在房梁上啃芝麻烧饼,看东方凝霜给囚车贴封条。
刘文轩突然挣开枷锁嘶吼:“尔等可知我背后...“话未说完就被塞进个麦芽糖团子——王寡妇特制的那种,沾着城隍庙檐角的孔雀蓝颜料。
“背后?“姜逸尘跳下来掸了掸衣摆,“您背后除了三颗痔疮,还有刑部刚到的八百里加急文书。“他忽然凑近东方凝霜耳畔,“娘子,今晚涮羊肉呗,我偷留了半斤后腿肉...“话没说完就被刀鞘拍进稻草堆,惊起满场哄笑。
暮色渐浓,两人站在结案卷宗堆成的小山前。
东方凝霜忽然用刀尖挑起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神色不悦:“解释下王寡妇为何送你定情信物?“
姜逸尘正往《仵作验尸格目》里夹糖火烧的手一抖,芝麻粒在暮色中划出金线:“这...这是为了换取关键证词!“
窗外飘来糖炒栗子的香气,混着初更的梆子声在月光里打了个旋儿。
东方凝霜的刀鞘还悬在某人屁股上方三寸,却没注意到自己耳尖染上了晚霞的颜色。
姜逸尘摸着怀里那包桂花瓣——那是今早在市集用三个荤段子换的——突然觉得结案庆功宴的竹叶青,怕是掺了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