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遇有时（1/1）
翌日，她不想再看到那些争夺食物的场面，人为了活下去，可以变得多么可怕。她虽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儿，只能先走过这山林，到城镇再做打算了。不过所剩的粮食不知能否支撑她到达。
她突然想起父亲曾教过她，有些草药虽有药性，但是也能裹腹。
山林幽深，脚下是未完全枯败的草叶，她只能一步一步往前往周边寻找，熟悉的药草气息在空气里弥漫。像这样的山地草丛里，应该有可食用的药草。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一簇车前草。叶片宽厚，脉络清晰，在微光下泛着暗绿的色泽。
从前父亲就教过她，车前子的种子入药，有利于润肠通便，但它的草叶也可以直接生食，或者在外处干渴时，可以捣碎取汁润喉。她蹲下身，伸手摘下一片，放入口中轻轻咀嚼，微苦，但尚可入口，充饥一时。
她多拔了些草叶，小心地收进衣襟里，以备不时之需。
休憩一会儿，她坐在树下，缓缓呼出一口气，望着头顶被枝桠遮蔽的天空，她要活着，往前走，去寻找路。
前方的草丛里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响动。
阿青心中一紧，警觉地望向不远处，那里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她上前去，拨开一丛的杂草，只见一男子躺在了地上，他衣襟破碎，染满了血迹，肩膀的伤口还在渗血，整个人脸色惨白，气息微弱，紧握在身侧的剑，沾满了未干的血迹。
这个人受了重伤，明显是个习武之人，或许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可无论是谁，他都是一个伤者。
阿青查看他的伤势，他的肩膀被利器砍伤，伤口深得见骨，血肉翻卷，手臂有一道深深的刀痕，伤口未加处理，血污与泥水混在一起，显然已经感染，要及时处理。
她打开药包，取出随身携带的草药，将几片车前草和紫珠叶捻碎，放入口中咀嚼，嚼出汁水后敷在伤口上。这两味草药能止血消炎，也能暂时压住伤势。血缓缓渗出，与草药混合，伤口仍在颤动。
她抬手咬住衣襟，干脆利落地撕下一块衣料，折叠后紧紧按压在他肩上的伤口处，随后又撕下一片，折成长条，绕过他的肩膀，迅速缠绕、打结，布条一圈圈收紧，血慢慢被吸附，终于不再汩汩涌出。
他的脸色仍旧苍白，眉宇间透着未散的痛意，但呼吸渐渐平稳了一些。阿青又检查了一遍他的脉搏，确认脉象虽虚弱却未曾紊乱，这才放心。
伤口隐隐作痛。
男子动了动手，感受到一圈紧密的布条勒在肩膀上，粗糙却扎实。他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显然，有人救了他。
他撑起手臂，想要坐起，可一动，伤口撕裂般的疼痛便猛然袭来，冷汗瞬间渗出额角。
“你醒了。”
他偏头，看见一个少女正朝他走来。
她的衣衫有些褶皱，袖口染着血迹，鬓发微微散乱，目光清澈。她走到他面前，将一个竹筒递给他：“喝些水吧。”
男子垂眸，看了一眼竹筒，没有立刻接过，而是抬眼打量着她，目光审视，带着一丝未消的警惕。她也只是站在那里，神色平静，并不在意他的迟疑。
他还是伸手接过，抬头喝了一口。山泉水带着淡淡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冲淡了一丝血腥味。
“是你救了我？”这女子还真是无畏，乱世之中，都不知道他是谁，就敢轻易救他。
阿青点点头，语气平静但认真：“你的伤势已经稳定了。”
她从包袱里拿出一部分干粮给他：“这些给你。”阿青收起药包，理了理肩上的包袱。“我要走了。”
她才走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男子的声音：“你去哪？”
“不知道，先离开这儿，到城镇再另做打算吧。”
男子沉默片刻，缓缓站起，扶着剑，步履略为沉重的跟上去。
阿青一愣，看着他。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单薄的身影上，嗓音低哑：“林子里野兽多，你一个人上路，怕是没那么容易。”
阿青眼里透着一丝疑惑，见阿青看着他，男子收回目光，扶了扶剑，语气平淡道：“正好我要去枫泾，一起走吧。”
阿青眼底一丝了然，看似冷漠，其实他的内心是很善良的。她没有再多问，背起包袱，快步跟上。
“对了，我叫阿青。”她的声音温温的，像慌乱的世道里的一点微光。“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长风。”
微风拂过林间，卷起几片落叶，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向山林之处。
经过了两日的跋涉，他们终于到了枫泾。
入夜后的城镇依旧人声鼎沸，街道两旁的商贩吆喝着，热腾腾的汤锅冒着白烟，卖布匹的妇人正向路人展示新染的锦缎，酒肆里传来粗豪的笑声，枫泾似乎从来没有被战乱波及过。
同样的世道，有人流离失所，有人安然如初。
夜深，客栈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是楼下偶尔传来些轻微的脚步声，窗外的街道也被夜色笼罩，只有零星的灯火还未熄灭。
阿青倚在窗边，望着外头寂静的长街，心里却并不平静。
她已经走出了南山镇，离开了过去的生活，如今身处陌生的地界，可接下来呢？她要去往哪里？
她握了握手掌，指尖触到衣襟下的药囊。这世道让她开始迷茫，她究竟能救得了谁？
楼下传来一阵喧哗，打破了清早的安稳。“放开我！放开我！”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原是街上的馒头摊的小贩正拽着一个瘦小的男孩，他怒气冲冲的呵斥着孩子“小兔崽子，竟敢在我这儿偷东西！”男孩身上衣衫褴褛，脸上脏污，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馒头，眼里却透着一股倔强，他死死护住手里的馒头，像是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阿青看着那孩子，缓缓走了过去。“馒头的钱我帮他给。”她说道，从怀里掏出几文钱，摊贩这才草草算了。
阿青蹲下身在孩子边上，轻声道：“饿了吧，吃吧。”
小男孩猛地起身，攥着那块馒头，转身便朝客栈门外冲去。
“小心。”阿青一怔，下意识地追了上去：“等等。”
长风倚在门边，看着她抬步追出客栈，还是跟了上去。
小男孩跑得很快，阿青跟在它身后，穿过长街，沿着坑洼的泥地一路狂奔，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直到停在一间破旧的屋舍前，气喘吁吁地推开门，钻了进去。
破旧的门扉半掩，随风微微晃动，空气里弥漫着腐败的霉味。
阿青紧随其后，望进昏暗的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