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开学还是上刑?(1/1)
公武家里是一栋青砖砌成了一层小平房,一栋主屋,住着一家三口。几间杂房,养着两头猪一头牛。围了一圈围墙,门口零散的长着几颗果树。十几只鸡在正吃饱喝足的飞在树杈子上歇息。院子不大,围墙也不高,不到两米,院落里和围墙边清理得干干净净,其实基本上每个农家院落都是这个样子,虽然不富裕,但干净整洁也代表着一家人的好状态。不收拾齐整,八成两天就传闻这个村里有个懒汉和懒婆娘,少不得被人背后戳脊梁骨。
这个时间正好到了饭点,公武爸爸公玉书是个非常敢为人先的人,在他老婆的支持下,放下锄头背上行囊出远门打工去了,每年能拿回家不少钱,也能支撑着公武读书上学,倒是比一般人家好了不少。
这时候公武他妈妈正好还在灶台上忙活,桌子上已经有个辣椒炒蛋,辣椒和鸡蛋搅拌在一起,炒至微微带点焦黄,闻起来香气扑鼻,锅子里还在炖着十几个土豆,两母子漫不经心的一个添柴一个挥勺子,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公武蹲在灶台边,手里捏着根细柴棍,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火堆。妈妈站在锅台前,袖子卷到手肘,正麻利地翻炒着土豆,油星子溅到铁锅边沿,滋啦一声腾起白烟。
“妈,学习好累啊,爸爸又不在家,我能不能不上学了,帮你放牛,打打猪草什么的!”公武忽然抬头,鼻尖上还沾着一点柴灰,“上回二狗子说我学习好没屁用,学校围墙都不敢翻,课也不敢逃,是个怂蛋,……”
“你敢!”妈妈手里的锅铲“哐”一声敲在锅沿上,传出一声巨响,惊得灶台边一起烤火的狸花猫爪子一抖,后腿猛地一弹,窜出去好远。
“去年你逞能放牛,牛没拉住手脱臼的事忘了?”她说着往灶膛里塞了把干稻草,火光映得她额角细汗发亮,“再说你胆小,胆小会去吓唬女同学?吓唬女同学那事儿——上个月春妮她娘拎着扫帚堵咱家门口骂了半个时辰,你娘我赔出去两筐鸡蛋才了事。”
公武缩了缩脖子,声音闷在膝盖里:“她们把青蛙塞我书包里时咋没人说……”
“啪嗒”,一块粘着泥的土豆皮砸在他脑门上。妈妈瞪圆了眼睛:“还顶嘴!人家姑娘往你书包塞青蛙,你就往人家课桌塞泥鳅?你当郁老师天天跟在你屁股后头收拾烂摊子不累?”她忽然叹了口气,搅动锅里咕嘟冒泡的土豆,“你爹在城里和人抢活干抢破头,为的谁?我们不说要你对得起我和你爹起早贪黑,你也要想想你以后你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公武盯着灶火不说话。看着妈妈的头发在热浪里轻轻摇晃,一只绿头苍蝇到处乱飞,一头栽进了火焰里。
院门外忽然传来轻叩,三短一长,像是怕惊了谁。妈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正撞见郁浅站在篱笆外。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衬衫,怀里还抱着一个红皮的笔记本,发梢被晚风撩起又落下。
“婶子,公武在家吗?”郁浅笑得温温的,目光却往院里飘,“刚办完事,和公武阿公聊了聊,想起马上开学了,顺道来看看他。”
妈妈忙不迭把人往屋里让:“正吃饭呢!郁老师来得巧,刚出锅的辣椒炒蛋。”她扭头朝灶间喊:“小武,把锅起来连饭一起端出来!”
公武磨磨蹭蹭从里屋钻出来,手里锅差点摔在地上——这一瞬间,只做了一半的作业,画了小人的书本,被自己掏了个洞的书桌走马灯的从脑子里划过,心里大叫一声,完辣。
饭桌上,辣椒的辛香混着土豆的绵软,色香味俱全。妈妈不停往郁浅碗里夹菜。“郁老师尝尝这个,用山泉水炖的!”她瞥了眼埋头扒饭的儿子,“武伢子刚还在跟我说起上学的事情,您这次来是?”
郁浅夹了块土豆,轻轻放进了嘴里:“公武这次暑假作业……”话没说完,少年突然呛住,咳得满脸通红。妈妈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郁浅见状轻笑出声,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没事,等会我帮他看看,先吃完饭,嫂子手艺真好!”
“嗐,瞎糊弄!”公武妈妈笑了笑,不再说话。
吃完饭汤汤水水收拾完,窗棂外响起了几声小鸟的叫声,郁浅从公武作业本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假期见闻》要求写满三页,你这一页半还有半面画了王八打架。”她指尖点着纸面,“这只鳖为什么戴眼镜?”
“那是张校长!”公武脱口而出,又在母亲杀人的眼神里缩成鹌鹑。郁浅肩膀抖了抖,轻咳一声:“张校长,那个,抓特征你倒是擅长!”她举起手,微握成拳,在嘴边咳了一声,掩饰了下心底的笑意。
公武妈妈刚好举着抹布过来,突然愣在原地,看着郁浅的举起的手,眼神渐渐明暗不定。
天色渐过正午,郁浅起身告辞,两母子送郁浅到村口,无数蜻蜓正在稻田上浮沉,看着她离去的芊芊背影,公武妈妈突然拽住公武的衣角:“你老师最近……。”她望着郁浅远去的背影,沉吟了一下,摸了摸公武的头,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要多注意她,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回来跟妈妈说,走吧,有些事情也该告诉你了。”
公武低头踢飞一颗石子:“嗯。”他轻声答应了一声,自从那天妈妈帮他压制身体的异常开始,他也憋了很多问题想问妈妈,但是又不敢主动提起,石子惊起稻田里的野鸭子,扑棱棱掠过田埂。微风卷来远处的犬吠。公武忽然攥住母亲衣角:“妈,我那天看见……”他喉结滚动,“看见郁老师掉进水里后,,水里有一团黑色的影子,像个,像个巨大的老鼠。。。。。。”
公武妈妈牵住了他的手,神情严肃,“走,我们回去说!”
两个人到家后,公武妈妈进了里屋,从樟木箱底摸出本蓝布包着的旧书。书页泛黄,边角被鼠啃得参差,扉页上朱砂画的符咒晕开血色,她摸着书页,长长的叹息一声,转身回到了堂屋,公武小大人一样坐在那里,表情期待。
轻轻的把手上的书本放在公武面前;“你外公走前说,把另一本直接传给了你,要我不要过问,我也就遂了他意,本来以为你看不出个名堂,毕竟重重掩饰之下,那一本在常人看来,也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千字文,不应劫数,不出真文。”她指尖抚过残缺的符文,“,如今看来,你外公慧眼如炬,倒是没错看你,着传承,倒是应在了你身上,你打小能见常人不见之物,是血脉里带着‘天眼’,我从小给你封印,就是不想你接触这些东西,毕竟,时代不同了。”
公武摸着额头——那日画符的朱砂印子还在隐隐发烫。“那我……还有郁老师她”他嗓子发干。
“她命格里带煞,又天生桃花,易招不平。”妈妈合上书,阴影爬上她半张脸,“你那本书,叫照神,修身修神,是安身立命之本,我保存的这本,叫印鉴,封神役灵,是护法的手段,今天,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就一一跟你说明白,但切记,莫让旁人知晓,尤其……”
墙根下传来窸窣声。母子俩同时转头,只见小狐狸叼着半只田鼠蹲在门槛上,金瞳在黑暗里幽幽发亮。
冷哼一声,公武妈妈伸出一根手指蜿蜒而下,空气中的纹路随着手指的滑动成型,“律令,阴阳和合,邪魔分形”,语声过后手指一弹,一道雷光一闪而逝,小狐狸一声惨叫,一个跟头翻出门外,过了一会,一个懵懵懂懂的狐狸头伸了出来,歪歪扭扭的朝院子里走,这一回,她却没什么反应,随它去了。
入夜,落】下起了雨。公武蜷在被窝里,听见母亲在隔壁屋翻动书页的沙沙声。瓦檐滴水敲着陶瓮,叮咚,叮咚,像是谁在叩门。
“青丘之血,可通幽冥……”回忆母亲清朗的诵念,混着雨声。公武摸出枕头下的铅笔,就着月光在掌心描绘着妈妈刚教他的第一个符文。指尖划过的地方泛起细密刺痛,像有无数小虫在皮肤下游走。
窗纸突然“噗”地破了个洞,小狐狸湿漉漉的挤进来,丢下个沾满泥浆的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