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雨露均沾（1/1）
年少的我们总是会好奇地问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黄昏的落日下，陈默指着天空问刘爷爷：“爷，你说黄昏会飘向哪啊！”
爷爷笑着说：“我想他会飘到大海上，因为爷爷曾经见过。”
陈默问已经结婚的文公，问：“你觉得结婚幸福吗？”
文公嘴角一笑道：“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
在四年级的那一条小路上，那时还是三人行，那时悲剧还没有发生，陈默对君君和巴饼问道：“你们以后想去哪？”
巴饼说：“我想去BJ，我们在那有亲戚，以后你找我，我带你飞。”
陈默淡然一笑，说道：“你可说了啊，别骗我！”
君君说道：“我想去见见网友。”
巴饼嘲笑道：“哪有什么网友，也许哪一天人家就把你删了。”
君君和巴饼两人突然骂起来，看着互相嘲讽的对方，陈默笑了，其实陈默本来想问以后我们会分开吗？我们以后还会做朋友吗？但话终究没有说出来，陈默明白，有些话大家都知道，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
也许这是小孩成为大人的必修课之一。
陈默抬着头对着漆黑的世界数着星星，问自己：“我到底为什么这么累。”
陈默内心回答道：“因为你活着，所以累。”
“仅此而已。”
山间的风浪吹动着少年的梦想，将心中的思念送去远方。
远方的海风吹动着少女的爱慕，那是埋藏心中微笑的爱。
陈默坐在地上，看着远方蓝红交加的曙暮光，静谧的湖水在船桨的荡漾下激起阵阵涟漪，风景很美，少女也很美，陈默躺下身叹息地问雨涵：“你说我们真的会离开小镇吗？”
“到时候我们这群人是不是要在不同的世界生活了？”
“你总觉得你是大人，晓斌总是吐槽你，看起来跟个八十多岁的老头一样！”雨涵忍不住笑道。
呼啸的大风吹拂着雨涵青丝的长发，两人站在山腰上，陈默单着腿坐在地上，雨涵因为穿着裙子，所以站在不远的地方，大风拉长着她的衣裙，眉毛和双鬓早已漆黑如瀑，女生发育的总是比男生早很多，也比男生更加敏感一些情感上要求。
雨涵抬起眉间，用手遮住大风，右眼服饰在手心上，说道：“我不清楚我们未来怎么样，但你总是这样对未来没有信心，那你永远离开不了小镇。”
陈默尴尬一笑，说道：“也是。”
在田间的分岔路口上，两人背驰离别，两人都没有邀请对方，只是碰巧遇到，在分别的几分钟后，雨涵突然大吼的说道：“每一次的离开，都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见。”
陈默挥了挥手，没有言语，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有时候跟异性聊天就会变得傻傻的，说的话也容易上句不接下句，但两人都不觉得奇怪，比起尬到飞起的对话，沉默的气氛让人压抑到想死。
但想了想，两人跟傻叉一样说着只有他们才懂的话，看起来傻逼，却也是那个年纪应该有的样子。
……
“别喝酒了好吗？”妇女看着眼前胡子拉碴的男人说道。
男人驼着背，明明喝了三瓶啤酒却依旧看不到醉了的样子，反倒是沉默着脸，看着地下，像一台已经死机的机器一样。
妇女想紧紧抱着男人，却被男人一把推开，男人猛的站起身，眼神里充满着恶心，鄙夷的字眼，一脚踢开空啤酒，狠狠的摔门而出。
妇女瘫在地上抹着眼泪，她知道对方又要去找邻村的寡妇了，但她没有说什么，漆黑的黑暗吞噬了她，她发出狂吠的嘲笑声。
五年级的陈燕蹲在楼梯上呆滞的目视着一切，一句话都没有说，黑暗像附身在她的眼眸里，漆黑的没有白点，习以为常的生活让陈燕觉得麻木不仁，每当在阳台收衣服的时候，陈燕的脑海里都会忍不住浮现出一句话：“跳下去也许就解脱了。”
“我恨他们，我恨这个家，他们该死，我好想……哭！”
她不明白家庭不和谐为什么要生下她，为什么要让她在这个世界经历这么多痛苦！
她恨，她痛苦，她无奈，她想逃跑，跑进少年的深渊里再也不要醒来。
如果没有雨涵的鼓励，她会疯，如果没有那个对她说“不要怕”的女孩，她会接受不了冰冷到窒息的生活。
在三年级的期中考，陈燕很幸运的考了英语满分，本想在家中好好庆祝一下，结果刚回到家中，却见家里黑压压一片，只见母亲坐在椅子上抹着眼泪，哭泣的声音刺耳的像鬼叫，父亲缓缓从楼上走下，喝着酒，嘴里时不时念叨着：“这是你们家欠我的！”
“你们害死我妈，霸占我家的老宅，你们该死！”
看着母亲腿上鲜红的血液，陈燕差点吓死，邋遢的父亲突然站在面前，陈燕瞬间失神，父亲捏了捏陈燕的脸颊，忍不住说道：“像，太像了，和你长得真的像，只可惜，我愣是没有看出一点我年轻时的影子。”
“明天去做亲子鉴定吧，也许这栽种也不是我的种！”
“你放屁！”妇女吼叫道。
陈燕也突然爆发的冲向男子。
矛盾瞬间爆发，但身体的悬殊太大，陈燕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是杯水车薪，陈燕也是双眼血红，脖子下更是有青筋的浮现。
陈燕的父亲看着发疯的女儿，忍不住笑道：“好像有点像了。”
男子一把推开陈燕，不紧不慢的点起一根烟，说道：“她那个腿伤可跟我没关系，怎么弄得你问她，还有，你们全家都欠我，你们全家都该死！”
说完便摔门而出，头也没有回。
漆黑的傍晚，陈燕的父亲喝着酒，跟孤魂野鬼一样在大街上游荡。
碰巧凯歌和志通一群人正在吃烧烤，凯歌他们自然认识陈燕的父亲，便喊道：“东哥，来，一起吃。”
陈燕的父亲微微抬起头，蓬松的头发下藏着一个死去的少年，看到是凯歌等人，沉默了好久才走过去，大家都不嫌弃东哥，因为东哥跟他们关系很好，很多人甚至以前都是东哥的小弟。
凯歌看着浑浑噩噩的东哥，忍不住开口道：“皖东哥，你这是怎么了？”
皖东猛的灌下一瓶酒，眼睛迷离了好久，才说道：“没事。”
凯歌看着魂飞魄散的皖东，曾经他的这位哥可是他所仰慕的目标啊。
凯歌忍不住说道：“其实你不用这样的，你如果真的讨厌她，就离了，你之所以没有说离婚，不就是你自己其实也还爱着她，没有必要折磨自己了，回家吧！”
皖东大笑起来，猛的拿过一瓶酒喝起来，说道：“你懂什么，我要杀了她们，他们害得我妈惨死，将我家的老宅卖掉，合着伙骗我，你知道吗？那婊子可外面有人！”
“她联合她哥将我们老宅卖掉的时候，你能懂我那时的痛苦吗？”
“可她哥不也进监狱了吗？”
“没有杀死他，是我心中永远的刺！”
凯歌不语，递给皖东一根烟自己便抽了起来，大家都没有说话，皖东旁边的人帮其点了烟，皖东抬头看向天空，漆黑一片，没有一点星光。
“既然没有事，那就我先走了。”
皖东正要离开，凯歌便说道：“皖东哥知道我那个弟弟吗？”
皖东回过头，再一次坐下去，然后点了点头，说道：“知道，怎么了？”
凯歌微笑的说道：“我想大家也都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爸是个废人，从我出生到现在都废，但我还有母爱，我妈会给我洗衣服，给我买早餐，但我弟没有，他独自一个生在村子里，他独自一人度过了灿烂的童年，你能想像一个一个还没上初中的孩子靠打网游养活自己还养活自己的废物父亲，你知道我在冬天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吗？他竟然发钱给我，说他有钱，他会保护这个家的！”
“别让孩子去承担过去的伤害了，好吗？”
皖东沉默不语，吐出口热气，听完凯歌的话，他的脑海里蹿出一个在田园里奔跑的少年，他明明孤孤单单，皖东却从来没有见过他哭，他明明那个无聊，却从没有抱怨什么，他学了接受，学会了皖东这个年纪都没有学会的东西，他放下了生活，命运给他的痛苦，而他，还没有从母亲的去世中走出来，没有从那场倾盆的大雨中走出来。
看着已经朝气蓬勃的凯歌，志通，还有其他人，皖东莞尔一笑的说道：“曾经抱着的小孩如今长得比我都高了啊！”
众人突然大笑起来。
之后的气氛其乐融融，大家都没有再继续说出关于皖东哥的话。
皖东喝了十多分钟便离开了，按照原计划去了那个寡妇家，那个寡妇家住在山脚下的一个小民房里，皖东缓缓敲响房门，房门缓缓打开，很快出现一个穿着睡衣，且性感火辣的妇女，妇女闻到皖东醉醺醺的样子感到非常恶心，差点就要闭门而出，可皖东直接就闯了进去，刚进房门就想和对方亲热一下，可对方直接将皖东撂倒在地，皖东眼睛朦胧的看着对方，他不明白自己爱不爱对方，但他现在在看这个和自己有过鱼水之欢的人，他嫌恶心，真的嫌恶心，那肥嘟嘟的样子，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跟这种人有鱼水之欢，他的胃部翻江倒海，恶心感涌上心中，但他同样也恶心自己，皖东递给对方五百，对方见到钱就瞬间换了一个态度，皖东没有说话，而是前往了沐浴室，他没有开热水，冰冷的冷水刺激他的每一寸肌肤，像呆在瀑布下发呆，像石猴一样，没有了心，水在皖东的眼眸里滑动，他迷茫了，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自己了，他分不清自己有没有活着了，他麻木不仁，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曾经对着母亲说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他没有一个好父亲，他也成了一个坏父亲，罪孽感充斥在心头。
和妇女完成鱼水之欢，皖东直接穿着衣服摔门而逃，他觉得胃部特别恶心，没跑几百里就在荒郊野外狂吐了起来，巨大的罪恶感让他的大脑感到疼痛，他变成曾经最讨厌的人，变成了曾经自己没有想过的愚蠢样。
在摇摇晃晃，潜意识中，他来了乱葬岗，他一点都不害怕，因为这里埋藏的都是世世代代的列祖列宗，他们不会害他，反而每当皖东来到这里都会有一种土归土的归宗感，他有想过将自己埋下去其实也挺好，但他没有勇气，他在这人间还有牵挂，在爱母的墓碑前，皖东跪下了，磕了三个响头，心中愧对母亲，愧对母亲对自己一生教养和警戒，他忍不住哭泣起来，眼泪在眼眸里打转，他问母亲，他是不是做错了，他是不是太过了，孩子是无辜的，他是不是应该放下，他……真的好爱那对母女啊！
“我到底该怎么办！”
在文公结婚的前半年，皖东蹲在学校的门口，陈默和文公因为有些事情要弄，所以一起走出的校门，因为皖东穿着实在邋遢，让四周的孩子都以为是人贩子，就连四周的店铺里的人都时时关注这位男子，如果对方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们就会迅速制服。
陈默笑嘻嘻的跟文公交谈着他的一些小细节。
皖东突然出现在陈默面前，陈默直接打了一个哆嗦，忍不住往后一退，文公迅速站在陈默的面前，警惕的目视着对方。
皖东很快表明来意道：“我来问一些陈燕的事情，问完就会离开。”
陈默一听，感觉还挺意外，文公突然笑道：“请问你就是陈燕家长，我听过你，你很厉害，工程师，还是很有成绩的工程师！”
皖东自嘲道：“化学系的工程师。”
文公也尴尬一笑，忍不住自嘲道：“理工的……语文老师。”
对方突然笑喷出来，文公也尴尬的说不出话，但气氛算是打开了。
文公说道：“陈燕是我的课代表，我虽然不是班主任，但同样很关心同学，你如果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可以跟我说。”
皖东突然弯下身子对着文公一拜，文公实在没有反应过来，连忙阻止皖东，皖东低沉了声音的说道：“谢谢你照顾我女儿，真的非常感谢！”
文公手忙脚乱的说道：“没事，而且陈燕很优秀的，跟我其实没有什么关系的！”
皖东点了点头，随后单膝下跪在陈默面前，对着陈默说道：“请问陈燕在班里怎么样？”他想听听孩子的话，有些东西老师是看不到的。
陈默并不惧怕对方，而是坦然的说道：“陈燕她很讨厌男生，应该是你的原因，她性格上偏孤僻，除了雨涵，没见过她怎么和对方聊过天的。”
“那你喜欢她吗？”
陈默突然被问傻了。
皖东可能也觉得问傻了，问道：“除了没朋友，不喜欢男生，还有吗？”
“还有对父爱的渴望！”
“我在她的眼睛看到了光，她爱你，我也希望你能爱她！”雨涵突然出现的说道。
其实雨涵本来就跟在两人后面，只是突然有东西要拿，所以晚了。
“你是？”皖东问道。
“陈雨涵！”雨涵说道。
皖东轻笑起来，看着朝气的女孩，他好像从来没有在陈燕的身上看到。
皖东说道：“也许你是对的，但我也爱她。”
“可你不是一个好父亲。”
“如果……对不起。”皖东刚想找借口，却又接受了一切。
皖东再一次看向陈默，对着微笑问道：“你的生活明明那么糟糕，为什么不哭呢？”
陈默好笑的问道：“哭有用吗？”
皖东忍不住笑道：“对啊，哭有用吗？”
雨涵和文公齐齐看着陈默，他们以为陈默会把网络上的话说出来，可并没有，大道理谁都会讲，简单的话也许更加让人明白真理的含义。
皖东给了三人一颗糖便挥手离开，走在黄昏撒满金黄麦子的道路上，皖东的影子从越来越长，变得越来越短，那些曾经侵蚀内心的虫子正在被光芒吃掉，就像凯歌说的那样，他该回家了。
……
在漆黑的屋子里，妇女拿着刀，就要给自己来个终结，她腿上的伤就是自杀未遂而产生的，但刀刚要划过动脉，死亡的恐惧感瞬间笼罩在她的心头，刚没划几下就颤抖的停了下来，她瘫软的躺在地上，眼泪早已无声。
这时，房门突然打开，屋内瞬间被光芒覆盖，妇女还没有反应过来，皖东便将对方抱起，两人缓缓走向房间，妇女紧紧的抱着男人，这一次，她哭出声了，就像曾经男子向女孩求婚一样。
他们都要学会放手。
将过去埋葬在过去。
迎接新生命的诞生！
……
“陈燕，你还不回家吗？”
陈燕挥了挥手，表示你们先走，看着窗外落日的晚霞，陈燕趴在桌子上，麻木的刺痛感让她不想回家，她本能的逃避那个让他备受煎熬的家，逃避那个让自己窒息的海底深渊。
但校门要关，她逃不了，她只能选择接受。
但就在她推着单车走出校门的时候，却见街道的对面，站着一个身穿西服的男人，男人对着陈燕微笑挥手，陈燕本能的感受到害怕，以为对方要在学校门口侮辱她，但却见男子左顾右盼了下，然后缓缓跑到陈燕面前。
皖东弯下腰，他好久没有仔细看的女儿了，想摸一摸脸颊，却又本能的害怕了起来。
陈燕没好脸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皖东抱着陈燕，哪怕陈燕想挣扎也没用，皖东说道：“以前爸爸错了，我们现在回家吧！”
陈燕瞬间愣神，但还是害怕的想拒绝，谁知道对方会对自己做什么。
皖东没有说话，而是呆呆的看着陈燕，陈燕从挣扎到停息，从本想目视再到看到父亲那饱经风霜的眼睛。
陈燕哭了，哭得宛如倾盆大雨。
皖东没有说话，他缓缓将女儿抱在怀里，用脸颊缓缓安抚。
陈燕拍打着皖东的后背，但皖东却并没有感受到疼痛。
……
皖东踩着单车载着女儿，皖东微微一笑，陈燕却吐槽着皖东的驾驶技术。
“爸，妈在哪？”
“你妈在家里做饭等我们回家。”
“我们这是在回家？”
“对，我们回家。”
“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