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贼罗拉（1/1）

当我周二上午赶到奥赛博物馆时，这里已经被小学生们占领了，叽叽喳喳地能吵醒那些古老的雕塑。自从周五晚上偷了盖夫特钻石之后，我几乎没合过眼，真是个烫手山芋！有疯子居然为了它把人家小姑娘的手指给切下来，现在我只要一闭上眼，萨小姐的断指就在我眼前晃悠，不知道那个疯子发现拿走的戒指是假的会有什么反应。

距离子爵的聚会，已经过去整整三天了。聚会的第二天早上，我就坐火车去了慕尼黑，在我养母伊莉莎的朋友那儿待了两个晚上。然后回到了巴黎自己的家，又待了一晚。这期间我没敢让盖夫特钻石离开过我的视线，甚至开始担心切断萨小姐手指的人下一个目标就是我。

我本来应该在回到法国后就把珠宝交出来的，但在萨小姐被袭击后，雷纳德--指派给我这项任务的人--坚持要我低调一段时间。但昨天晚上，我们分析，应该没有人怀疑我卷入了伤害萨小姐和偷戒指的事情，所以我今天按约定好的来交接珠宝。

我一边向博物馆的入口走去，一边透过墨镜的深色镜片研究着周围人的表情。今天巴黎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地，没有人注意到我。在安检处，我穿过一排嘻嘻哈哈的少年，把墨镜塞进包里，把包放在传送带上，跨过了金属探测仪。

不出所料，警报响了起来。

一个男人拿着手持探测器朝我走了过来，说着法语。我假装成美国人说道：“请讲英文，谢谢！“

“麻烦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小姐。“

“我已经都掏过了呀，啊应该是我的腰“我指了指自己的左腰。“我出过车祸，里面有个钢钉，每次都会引爆这些机器。“我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保安叹了口气，拿探测器在我身上来回照，在我的左腰上哔哔了一声。他全程看着我的眼睛，大概是在评估能否相信我。过了几秒钟，他点点头，挥手让我过去。

奥赛博物馆是我最喜欢的巴黎博物馆，收藏了从1848到1914期间的艺术品。就连博物馆这座建筑本身，其前身是奥赛老火车站，那也是一件艺术品。之所以选择在这里交接，正是因为安检的金属探测器--没有人能把武器带进来。

现在雷纳德肯定知道我已经进了博物馆，我把手机定位共享给了他，所以他应该已经把钱打到我的账户上了。我走进礼品店，从包里掏出手机，拨通了我在苏黎世的银行电话。我按下了账号，用另一串数字验证了我的身份，然后得到了我的确认：转账确实已在几秒钟前完成了。

我穿过主楼的雕塑展厅，然后爬上楼梯来到印象派画作长廊。

我漫步走过克劳德-莫奈、奥古斯特-雷诺阿和卡米尔-毕沙罗的画作，在其中几幅作品前稍作停留，让人觉得我是个游客。我绕过一尊埃德加的雕塑，走到我要找的画作旁边的长椅上：这幅画是爱德华-马奈的《水晶花瓶中的康乃馨和石莲花》，我母亲的最爱。

我把包放在腿上，解开了牛仔裤上皮带圈上的绳子。在腰带内侧，靠近左腰的地方有一个黑色的天鹅绒袋，里面装着我从萨小姐那里偷来的戒指。我把袋子拿出来，握在左手上。

一个穿着铅笔裙和高跟鞋的女人走过来坐在了我旁边的空位上。“你喜欢马奈的画，是吗？“她用英语说，但带着浓重的法国口音。她的手放在了我们之间的长椅上。

“是啊，“我说。

“我希望他画的是康乃馨以外的东西，这么平凡的花，在这幅旷世名作里显得愈发普通了。“

她一说出这句话--这是我精心编造的句子，告诉雷纳德作接头暗语的--我就把握着拳头的手滑到了我们之间。当她的手盖住我的手时，我张开手指，把戒指迅速转到了她的手上。又看了一眼马奈，我站了起来，没有再看那个女人一眼，朝出口走去，走的是一条与进来时完全不同的路线。

每交接一次被盗的艺术品或珠宝，每次我的银行账户收到汇款，我就离摆脱雷纳德又近了一步。

在去往巴黎丽思酒店的路上经过一家花店时，我被夏日花开的颜色和气味迷住了。这虽然不是我梦想中的那间店铺，但它让我想起了它。门两边的三层架子上，小铁桶一字排开，摆满了花束。绣球花、牡丹、郁金香、百合花等等，都被排列成艺术化的花束，聚集在一起便于采摘。我拿起一束，呼吸着花香。

这时，一个穿着白色围裙的男人从店里走了出来。“有什么需要吗，小姐？“他用法语问道。

“不用了，谢谢你。我回来路上会再过来的。“

他微微一笑，我继续往前走，去见伊莉莎。

十点半，距离宝石交接不到一个小时，我就来到了巴黎丽思酒店的大厅。虽然大厅里也有一股新插的花的味道，他们的插花也很华丽，但和花店里那些不完美的花束完全不一样。

“就是这样。“我笑着轻声对自己说。“不完美的完美。或者说是“不完美“这将是我的店名。想到自己不断憧憬的未来，我开心的差点儿拥抱了自己。

当我走进餐厅时，我听到叮叮当当当的盘子声和清晨的交谈声，鼻子里充满了咖啡和新鲜牛角面包的香味。我发现了靠窗的一张桌子旁的伊莉莎。她抬起手微微一挥，手腕上的钻石手镯在灯光下格外耀眼。

我走过去，俯下身子，亲吻了她的双颊。“Bonjour，“我轻声说。

“你好，亲爱的。“她的微笑完美而温暖，尽管她的门牙有点歪。她那灰白的金发波波头发被塞到耳后，突出了两克拉的蓝宝石耳钉，周围镶着细小的碎钻。她就像我的母亲一样，虽然她今天不需要来见我，但我知道，她来见我只是为了确认我已经完好无损地回到巴黎，而且我在工作上没有任何问题。

“你不需要来到市中心的，艾丽莎。我会去找你的，“我说道。

伊莉莎住在凡尔赛宫的城堡里，自从她丈夫去世后，她就在那里度过了十二年。她花了十年时间训练我，帮助我偿还对法国亿万富翁、艺术珠宝大盗大师雷纳德的债务。

“我知道，但那样的话，我就没办法享用只有丽思餐厅才有的牛角面包了。“她挥舞着修剪过的手指，看着满满一筐的面包和牛角面包。没有人像法国人那样做牛角面包。

她的脸颊微微垂下，促使我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上面。“怎么了？“

她朝我身后点了点头。我转过头，看到雷纳德穿过桌子向我们走来。他穿了一套完美剪裁的炭灰色丝绸细条纹阿玛尼西装，这是他的最爱。他的深蓝色领带与他的白色衬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尽管我很想不惜一切代价避开雷纳德，但他是个英俊的男人，一走进房间就能让人眼前一亮。

我把头扭到后面去了。“他在这里做什么？“我问道。“任务我都完成了，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她拍了拍我的手。

并非一切都按计划进行，这也是我怀疑伊莉莎和雷纳德都在巴黎的原因。这与珠宝交接没有任何关系。

伊莉莎歪了歪头，她的眼睛里有同情。“淡定，亲爱的，他很快就会走的。“

“早上好，罗拉。“雷纳德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按摩着那里的松紧，然后俯下身子，从后面亲吻着我的脸颊。

“嗨，雷纳德。我的这种福利是什么原因？“

他坐到了我旁边的座位上。“别跟我废话，“他咬着牙低声说，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昂贵的古龙水的味道。“你把包裹送到了，就像你应该送来的那样，但你制造了一个相当大的混乱。“他抓住我的手，用力地捏了捏。他正要再说话的时候，一个服务员端着银色的咖啡杯来了。

“Bonjour，“服务员说。他给我们的杯子装满了咖啡，并把茶杯放在桌子中间。

“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吗？“雷纳用法语，冷冷地对着服务员笑着说道。

“当然了，先生。“

等到服务员走后，雷纳德艰难地转头看了我一眼。我将手塞进了桌子底下，让他不能再碰。

“雷纳德“伊莉莎轻声说。“也许你应该在当众呵斥她之前，先让罗拉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很好。“他拿起白布餐巾摇了摇，然后把餐巾横放在腿上。“告诉我们一切。“

“那个女孩的事与我无关。“我低声说。“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当我离开萨小姐的时候，她戴着假的，而我拿着真戒指。是别人出现了，抢走了那枚复制品。“

雷纳德和伊莉莎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

“你听说了什么？“伊莉莎问雷纳德。

雷纳德的人脉遍布欧洲各地，许多人都是社会上层人士，他的手指紧紧抓住了这一带所有八卦的脉搏。

“只知道公开的事情。萨小姐被人袭击了，她的价值超过两百万英镑的戒指被偷了。警方正在寻找任何可能导致他们找到凶手的证据。萨小姐正在医院里恢复中，应该会在一天左右出院。“

“他们能够重新接上她的手指吗？“我问道。

“是的，我相信他们会的。“雷纳德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又狠狠地看了我一眼。“你最好不要留下任何证据。“

我挺直了腰板说道“你以为是我做的。“

他一言不发，我便俯身向前，咬紧牙关说道，

“我永远不会伤害别人，即使是为了你也不行。“

“他不是说你伤害了萨小姐。“伊莉莎说。

“哦，没有吗？“我坐回了座位上。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服务员就回来了。我点了一份菜单上最贵的早餐，知道雷纳德会付钱，也知道我不会吃。

等到服务员走后，我喝了一口咖啡，说道“回答你的问题：没有，我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就跟以前一样，没有人能证明是我偷了戒指。“

雷纳德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其实我很清楚地知道是什么。

“第二部分工作的指示，你不会忘了吧？“

“我没有。“

“你要低调，等风声过去。不过，既然你很容易不耐烦，你可以开始准备下一步的工作了。“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然后把信封抓过来放在了我的包里。我站了起来，俯下身子，在伊莉莎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对不起，我得走了。我待会再打给你。“

当我走的时候，我听到雷纳德说，“有时候那女孩的麻烦比她的价值更大，也许她认为坐牢会是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