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线生机(1/1)

四周,浓稠的黑暗如墨般肆意蔓延,将一切吞噬殆尽。

在这片死寂的黑暗里,河水流动的声音格外清晰,那声音单调却又充满韵律。

“哗啦哗啦……”

像是古老时钟的指针摆动声,诉说着时间的无尽流逝。

水流潺潺,时而轻柔,如情人耳畔的低语,时而湍急,似万马奔腾而过,冲击着岸边的石块。

就在这近乎永恒的宁静中,陡然间,两声巨响一前一后,宛如两道炸雷凭空炸开。

“噗通——”

“噗通——”

那声音带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瞬间撕裂了这片死寂。

阴暗中,河水受到巨大的冲击,以两人落水点为中心,瞬间涌起高高的水花。

水花在黑暗中闪烁着细碎的光泽,犹如绽放的黑色花朵,紧接着,一圈圈波纹如灵动的银蛇,迅速向四周扩散开来。

下一刻,剑平凡从河水中猛地冒出头来,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急剧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死神抢夺空气,发出粗重且急促的声响。

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还活着。

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激动如汹涌的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的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剑平凡的嘴唇哆嗦着,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嘴里激动地喃喃自语:“镜兄,我们又活下来了……”

“镜兄……”

“镜兄……”

“咦?人呢!”

剑平凡身旁空荡荡的,哪里还有镜风尘的踪迹。

刹那间,他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瞬间心神恍惚,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一般。

焦急的情绪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慌乱,不顾河水的冰冷刺骨,发疯似的在周围转着圈,双手不停地在水中胡乱挥舞,妄图抓住些什么。

剑平凡的目光急切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此时,他才注意到河水远比之前更加湍急,汹涌的水流如一头头狂奔的猛兽,奔腾咆哮着向前冲去。

浪涛相互撞击,溅起高高的水花,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看着这湍急的河水,剑平凡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揪住了他的心。

他猜测,在这样的水流中,镜风尘极有可能已经被河水无情地冲走了。

想到这里,他浑身乏力,差点再次沉入水中。

绝望、无助、自责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内心痛苦不堪。

剑平凡心急如焚,顾不上身体的疲惫与河水带来的寒意,咬着牙,马不停蹄地朝着河流下游奋力游去。

可剑平凡在找寻镜风尘的过程中,一开始凭着一股蛮劲在河里扑腾,可很快他就意识到情况不妙。

他是个十足的旱鸭子,对游泳一窍不通。

水流稍一波动,剑平凡就感觉身体失去平衡,像一片飘零的树叶,在水中无助地打转。

慌乱之中,他努力挥舞着手臂,双腿也拼命乱蹬,一口又一口冰冷的河水猛地灌进他的嘴里、鼻腔里,呛得他满脸通红,剧烈地咳嗽起来。

挣扎中的剑平凡,大脑飞速运转,求生的本能让他开始疯狂摸索。

他的四肢下意识地模仿着某种动作,一下又一下地划动、蹬踹。

渐渐地,他发现当自己像狗一样前肢划水、后肢蹬水时,能够勉强让头部露出水面,不至于被水完全淹没。

就这样,剑平凡用这滑稽又略显笨拙的狗刨式,艰难地维持着漂浮。

但剑平凡心里很清楚,以自己这半吊子的“狗刨”水平,在这宽阔且水流多变的水面上,根本没法长时间保持平衡。

他的眼神中透着孤注一掷的决然,不再盲目地在河中央挣扎,而是看准河流一侧,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游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靠近了河流边缘。

他颤抖着伸出手,在水中摸索着,突然,指尖触碰到了一块坚硬而粗糙的物体——是崖壁!

粗糙的崖壁触感传来,让剑平凡几乎喜极而泣。

他紧紧地抓住崖壁,手指深深地嵌入崖壁的缝隙中。

这一刻,他暂时摆脱了河水的威胁,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了一半。

剑平凡好不容易摸到崖壁,暂时脱离了湍急水流的致命威胁,心中不禁为自己果断游向岸边的机智决定感到庆幸。

“我可真是个天才……”剑平凡自言自语道,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

就在这时,一个硬物突然顶在他的脊梁骨上。

那触感生硬而冰冷,仿佛来自另一个阴森的世界。

剑平凡只觉脊梁骨上那股寒意顺着经脉直窜脑门,在这令人窒息的紧张时刻,恐惧如汹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的脑海中瞬间炸开,无数个自己可能的死法如走马灯般疯狂闪烁。

他仿佛看到一条潜藏在河底的巨大水蟒,悄无声息地游到他身后,用粗壮的身躯将他紧紧缠住,越勒越紧……

又或是一群嗜血的水鬼从黑暗的水底涌出,死死抓住他的四肢,将他往水底深处拖拽……

还有那隐藏在崖壁缝隙中的剧毒蜘蛛,迅速爬到他身上,狠狠咬下一口,他的身体开始肿胀、溃烂,剧痛难忍……

未知的恐惧如影随形,紧紧扼住他的咽喉。

在这极度的恐惧与紧张之下,剑平凡爆发出极强的求生欲。

他带着拼死一搏的决心,以最快的速度回身,右拳高高扬起,凝聚了全身力量,准备狠狠地砸向这个未知之物。

他的双眼圆睁,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都通过这一拳宣泄出去。

然而,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高举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整个人愣住了。

“镜……镜……镜兄!”

剑平凡的拳头在空中骤然停止,心中恐惧瞬间被担忧所取代。

那神秘之物正是镜风尘。

只不过,此刻的镜风尘就像一具毫无生气的浮尸,背朝着河面静静地飘浮着,他的身体随着水流微微晃动,那之前顶在剑平凡脊梁骨上的,正是他的脑袋。

镜风尘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双眼紧闭,湿漉漉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头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头。

剑平凡顾不上自身的疲惫与恐惧,急忙伸手抓住镜风尘的肩膀,大声呼喊着:“镜兄!镜兄!你醒醒啊!”

剑平凡心急如焚,双手如钳子一般死死抓住镜风尘的肩膀,仿佛只要抓得够紧,就能把好友从死神手中抢回来。

他使出了吃奶的劲,不顾一切地拼命摇晃着镜风尘,水花在两人周围四溅开来。

“镜兄!镜兄!醒醒啊!”剑平凡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可镜风尘毫无反应,依旧紧闭双眼,软绵绵地任由剑平凡摇晃,好似陷入了一场永远无法苏醒的噩梦。

看着镜风尘毫无生气的模样,剑平凡急得眼眶泛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理智在这一刻渐渐崩塌。

急了眼的剑平凡再也顾不得许多,猛地扬起手。

“啪啪啪!”

照着镜风尘的脸就是几个大耳刮子。

这几下用力极猛,镜风尘的脸瞬间泛起红印。

就在剑平凡那只高高扬起的手,即将再次重重落下的时候,镜风尘原本毫无动静的身体突然一颤。

紧接着,他猛地睁开双眼,眼神凌厉,犹如出鞘的利刃,显得格外摄人。

几乎是同一瞬间,镜风尘的手如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抓住了剑平凡高高扬起的手腕。

他的五指好似铁钳,紧紧扣住,让剑平凡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镜风尘紧紧盯着剑平凡,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与质问,声音沙哑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想干什么?”

剑平凡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露出惊喜交加的神情,激动得语无伦次:“镜……镜兄,你……你可算醒了,我……我这不是着急嘛,怎么叫都叫不醒你……”

镜风尘听了剑平凡的话,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好似有一团火在脸上燃烧。

他微微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凉意的弧度,咬牙切齿地说道:“把我叫醒了,还得谢谢你啊。”

这话听起来虽是感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明显的嗔怒。

镜风尘抓着剑平凡手腕的手不自觉地又收紧几分,手上的青筋微微凸起,显示出他内心并不平静。

剑平凡被镜风尘这一番话说得有些尴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只能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镜……镜兄,我……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要不,你也扇我几下,就当是出出气,是我下手没轻没重,真是对不住!”

说着,剑平凡还主动把脸凑了过去,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镜风尘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

他松开抓着剑平凡手腕的手,微微转过头去,一脸嫌弃地说道:“没劲。”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先欠着。”

那淡淡的语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仿佛已经在心里给这笔“账”记上了。

剑平凡嘿嘿一笑,他挠了挠后脑勺,随即神色一正,不忘正事,开口说道:“镜兄,那现在该怎么办?”

镜风尘微微眯起双眼,脑海中快速思索着当前的状况。

思虑片刻后,他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剑平凡,神色镇定地说道:“当然是顺势而为,继续往下游走吧,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能上岸的地方,一直泡在水里,可不是个事儿。”

说干就干,剑平凡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游到前方,率先探路。

镜风尘则在后方不远处紧紧跟随。他一边留意着剑平凡的动向,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在黑暗中沿着崖壁缓缓游动。四周除了汹涌的水流声,便是他们沉重的呼吸声。

在这漫长过程中,或许是太过无聊,剑平凡扭头对着身后的镜风尘唠起嗑来。

剑平凡说道:“镜兄,我的军牌你还拿着了吗?”

镜风尘腾出一只手,在怀中摸索了一阵,随后小心翼翼地掏出两块军牌。

这块军牌,对于死囚而言可是意义非凡,早在之前坠落前,他就眼疾手快地将它们塞进了衣内,一直妥善保管着。

他举着军牌,好让剑平凡能看到,回应道:“还在。”

剑平凡伸手接过军牌,然而,当他的手伸到半途时,目光落在自己光溜溜的上半身上。

此刻的他,衣物在之前各种折腾中早已七零八落,上半身根本没有可以放置军牌的地方。

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笑了笑,回过头对着镜风尘说道:“镜兄,你先替我保管吧。”

镜风尘收起军牌,在湍急水流的嘈杂声中提高音量,冲着前方的剑平凡说道:“剑平凡,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战场?”

剑平凡听到这话不禁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镜风尘的意思,他转过头,脸上带着几分疑惑:“怎么个逃法?”

镜风尘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道:“当然是指逃兵!”

剑平凡的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镜兄,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我们只要在战场上戴罪立功,就能免去罪行,可当了逃兵,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镜风尘紧紧抓着崖壁,神情凝重地对着剑平凡说道:“剑平凡,你想得太简单了,咱们如今可是死囚之身,被押送战场这事,其中门道可多着呢,从一开始,上头为了防止任何意外发生,对死囚施加了重重限制。”

“还记得刚被押送到军营时,让每个人滴血的那块“命碑”吗?那可不是普通的石头,血滴在上面后,就会与这“命碑”产生一种神秘的联系,通过这块命碑,能够洞悉咱们所有人的生命迹象,不管身处何方,是生是死,都能知晓。”

说到这儿,镜风尘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倘若命碑上我们的印记没有消散,可在规定的一定时间内,却又没有回归军队,那结果可想而知,必然会被定为逃兵!”

“而一旦被贴上这个标签,咱们就等于是被宣告了死刑,会被军方挂上悬赏的榜单!成为赏金猎人的目标!”

“回去,被押上断头台,不回去,还有一线生机,那既然这样,倒不如拼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