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了?(1/1)
庆州地处渊朝南方,并不属于渊朝领土。
周朝末年,天下丧乱,无暇南顾,郎夜国趁机入寇,兵占庆州。
周天子震怒,苦于无兵,遂下诏,征天下骁勇平庆州,且平庆州者,可永镇斯土。
余家抓住时机,领族兵,历数年平定庆州,周天子为表其功,封余家家主为庆州伯。
此后,余家正式扎根庆州。
历数朝,至晋,余家家主得封庆州公。
未及,晋室再乱,十王起萧墙,六族入寇,无瑕一顾庆州,余氏去公称王。
现下,继承王位的是余氏第十世家主余应龙。
余应龙接位后,将长子余梁栋封爵太宁公,赐宅太宁院,次子余承栋进爵太兴侯,赏宅太兴院。
可以说,在庆州,余家就是当之无愧的主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手遮天。
……
……
腊月初五,有雪,大雪,夜如昼。
庆州,太安郡,太安城,庆安王府。
夜已深,雪如瀑,王府一处偏僻的院落里,透露出一股子不同寻常的气味来。
几片飞雪在空中受到些许风气牵引,倾斜着划个半圆弧,寻着气味跳进正屋。
正屋里,烛光摇曳,一张木板床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身着锦衣,昏迷不醒的俊秀少年。
此人正是澹台䶮。
一名年过五旬,须发皆白,满脸褶皱的驼背老者,伸出枯瘦的手,正在给澹台䶮切脉。
老者名为易岚海,隐族中人,对药毒深有钻研。
府里认识他的人,皆称他为易先生。
身着白衣的余梁栋背对烛火立于窗前,伸出手抓起窗前飘过来的积雪,慢慢碾碎,直至积雪融化消失。此时,他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阴郁沉积。
摇曳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拉拽得忽长忽短的,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烛火照耀下,澹台䶮的脸正在一步步退去血色,渐渐变得苍白如纸,一股濒死之气随之笼罩上来,气息停滞,生机断绝。
易岚海倏然将手拢回袖中,仿佛有东西烫到了般,摇头叹息,低声咒骂:“真是晦气。”而后起身颤颤巍巍走到炉火边,坐下抽出枯竹般的手烘烤着。
听着易岚海的叹息和咒骂声,余梁栋已然知道了结果,此子无救矣。
毕竟在来时的路上,他已查过,此子身中煞气,上中下三丹田已毁,外伤无数,武功尽失。
腊月初三,他还偷偷找隐族之人提前查过,此子体内还中了隐族三大奇毒之一的“谪仙泪”,毒物沉积,五行皆崩。
本着死马当活马医,再加上有试探易岚海的心思,这才将他带回来。
躺若是现下真能救回来,那就证明易岚海一直在骗自己。
好在易岚海也是无能为力,但余梁栋依旧不放心,怀疑之心从未减弱。
“易先生,如何?”余梁栋面朝窗外,呼出一口浊气。
易岚海撇撇嘴,“恕老夫无能为力。劳烦公爷再找一个来。”
余梁栋脸上笼罩起一层寒霜,他很不喜欢易岚海这个人,甚至是厌恶。
偏偏这个人对他还有利用价值,动不得。
六年前,他唯一的儿子余人杰刚满八岁,一次晌午,余人杰吃了姐姐余灵芙差人送来的糕点,当夜便吐血身亡。
主持下葬过后,余梁栋命人偷偷从地下挖了通道,将余人杰接了出来。
暗中招来易岚海医治,效果很好。
经过医治余人杰奇迹般活了过来,可令他失望的是,余人杰中了隐族三大奇毒之一的“堕神劫”,彻底成为了一个活死人。
按照易岚海的方法,若要余人杰不死,每年必须要找年龄相仿境界差不多的人来换一次血。
不过,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如要标本兼治,需要研制出解药,可眼瞅着,六年时间快过了,易岚海研制解药却迟迟没有动静,不由得他不怀疑。
现下,在位的老爷子已经老了,需要人接班。他本应该是毫无争议的下一任庆安王,可自儿子出事后,太兴侯更加不安分,他的位置也有所动摇。
余梁栋捏了捏眉心,一阵怅然。
对于余人杰中毒的事,他派人仔细查过,种种线索都表明是太兴院的手笔,可又没有实实在在的铁证,加以指证,闹到老爷子面前也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反而会败坏好感。
更何况,其间尚有蹊跷。
怅然过后,余梁栋忍不住想笑,笑什么?
笑老爷子经常告诫两院的话——我的位子,你们两个争可以,但得争的堂堂正正,得有个底线,无论怎么争,绝对不能殃及子孙,这是底线。
余梁栋一直都听老爷子的告诫,与老二明里暗里斗得再凶,也没有考虑过向小辈下手,可现在不同了,余承栋过界了。
说到过界?余梁栋感觉更可笑了,老爷子早就已经过界过了。
仔细想想,他不得不暗笑自己过于仁慈单纯,过于听话了,老爷子当年怎么上位的,还不是靠弑兄杀弟,兵围王府。
唉,余梁栋叹了一口气,形势不容乐观,是该着手让女儿管些事了。
一想到女儿,余梁栋更是无奈。当年儿子中毒之事,搞得他心力交瘁,不敢深查下去,毕竟儿子女儿,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真要查出个好歹来,作为父亲,他不知该如何处置。
他只能在心里希望,此事千万勿要与他所想一致。
拉回思绪,既然试探易岚海没有露出什么破绽,那余梁栋就只好敲打敲打顺便威胁一下子了。
“唉,易先生,快六年了吧?研制解药就这么难,还是要赶快些的好,毕竟隐族人可不太多了。你有耐心,本公的耐心可没剩下多少了。”
没有人回话,回答他的只有连绵不断的打呼噜声。
余梁栋骤然转身。
烛火摇曳更加厉害。
易岚海手撑着下巴在打盹。
“易先生,记住本公的话,本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易岚海手肘一滑,睁开眼,眯了眯,复又闭上,含糊地应道:“嗯嗯嗯,老夫知道了。”
余梁栋长出一口气,忍下想要暴揍易岚海的冲动,再次面对窗口,窗外的雪越来越大,寒气逼人,让他很是清醒,朝外面叫了一声,“来人,处理了吧。”
院子里鬼魅般冒出两个人影,应声奔进来,抬起澹台䶮往外走。
处理的意思很简单,拖出去扔了或者找个地方埋了。
吩咐完,余梁栋便消失在窗口,谁也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消失的,只是人没了。
自始至终,易岚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真睡着了。
两人抬着澹台䶮出去,易岚海终于醒来,抬起昏黄的老眼,似是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两人,他便心中有数了。
二人抬着澹台䶮,自檐下行数十步,迈入柴房,熟练地打开房里的暗门,走了进去。
行了约莫一柱香时间,扒拉开尽头齐人高的杂草,进入一个荒凉且杂草枯木丛生乱石众多的废园。
然后将澹台䶮甩石头般掷向雪里,雪地立刻凹陷下去。
“真他娘的重。”余十三踢了一脚澹台䶮,拍了拍手,打算离开。
路七立在原地,打量着雪里的澹台䶮,眼里闪着贪婪的光。
“十三哥,你瞧!”路七激动地直搓手。
闻言,余十三皱了皱眉,视线转到澹台䶮身上,只见澹台䶮身着一身暗夜色八吉祥绣金线锦衣,虽已染血且残破,但还是很值钱,腰系暗宝石淡梅花色玉带,再细看,腰上还系有一块玉佩,在雪中散着热气。
余十三当然明白路七的意思。
以前两人处理此类事物之时,没少干将死人身上值钱物什拿出去贩卖的勾当。
公爷呢,既然让他们处理,明显是默许此类行为的。
可今次不同,在抬人来的路上,余十三便仔细瞧过澹台䶮一身装扮,这他娘的,太值钱了,他想独吞。
因此,他才这么表现,扔下尸体便要走,想等到路七与他一齐离开了,他再悄悄返回来操作。
现在被路七一叫唤,他倒没有了主意。
路七见余十三半天不说话,已然明白余十三的想法,心里腹诽。
“装什么装?咱俩谁不了解谁呀!”
没办法,谁叫自己不姓余呢?
路七满脸堆笑,“兄弟知道,您十三哥高风亮节,这点东西入不了您的眼……”余十三一愣,果断摆手打断路七的话,一脸惊讶的看着路七,那意思很明显,我没有那么高尚。
“这样,您先听我说完,这点东西肯定入不了您的眼,但,兄弟现在厚着脸皮硬要给您,您呢,只好却之不恭了。”路七抽抽嘴角,这么无耻的话,他不是第一次说。
唉,余十三松了口气,十分受用。
“俗话说见者有份,您高风亮节,肯定不会全部都要,对吧?”
余十三嘴角抽了抽。
“嗯,依我看不如这样,三七分成,您七,我三,如何?”路七咬咬牙,以前两人都是五五分成,至于是不是真五五分成,不好说,毕竟余十三姓余。
余十三笑了,笑容在脸上放大,七上八下的狗须乱颤,“哎呀,那多不好意思!”
路七态度坚决,“为了表示公平,这次这些东西,兄弟一概不碰,全由十三哥您处置,到时候,分兄弟我三成就是。”
这一次,路七作了很大让步,照以前的规矩,两人都是共同处置的,去外面卖了多少钱,都是平分,说平分那是好听,每次路七都得向余十三孝敬一些。
余十三抖抖身上的飞雪,笑呵呵的拍了拍路七的肩膀,“嗯,不错,回头啊,哥哥我帮你在公爷面前美言两句,你这官啊,得升一升。似你这般人才,埋没了太可惜了。”
路七郑重的一拱手,“多谢十三哥。”
余十三摆摆手,已然踏雪走到澹台䶮旁边,“好说好说。”
澹台䶮身处一片迷雾中,迷雾里,无数的门立在他左右,他一一推开这些门,门的后面还是层层迷雾,他始终走不出迷雾。
很久很久之后,他感觉脸上传过来一阵冰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摸索。
他本能的抬手一抓一捏。
咔嚓一声,惨叫声随之传来。
他猛然睁眼,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