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神机妙算（1/1）
辛莲将人小心放到榻上，然后一挥手，几个小纸人从她衣袖中爬出，十分灵活地飞出去。
烧热水、拿工具、搬椅子……各司其职。
辛莲先是以灵力探查楼煜体内，喂他服下丹药，灵力催化，疗愈体内的暗伤。然后撕开楼煜的衣衫，清洗外伤。
最重的伤口就是那道从右肩划到左腹下的血口，皮肉绽开，都能看清内脏。
小纸人端出一盆血水从房间内出来时，念七壬一行人也回来了，他们也没打扰辛莲，在窗外看了眼就离开了。
好在辛莲别的不多，灵药多得很，楼煜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恢复。
一切处理好后，辛莲手指按在楼煜腕间，将其体内的剑气一一驱逐出来。
许久之后，她收回手，再将已经变得干净的小孩放到床上。
楼煜全身几乎都被纱布包起来，呼吸极浅。辛莲在床边坐下，靠着床头，静静守着人。
夜色深深，楼煜渐渐苏醒。
他眨眨眼，视线中暗淡的纱帐渐渐清晰起来。
“醒了？感觉如何？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辛莲一开口，屋内的明珠骤然亮起，楼煜觉得眼睛有点刺痛，下意识闭上眼又睁开。
手脚十分僵硬，他艰难地侧过头，对上辛莲的视线。
“我……”
欲言又止，昏迷前的记忆席卷而来，让他有些难堪。
楼煜想坐起来，辛莲按着人的肩膀不让。
“才刚醒，又折腾什么？好好躺着！”
她的语气带上了严厉，楼煜眼尾一红，反而更加用力地坐起来。
他不管不顾，腰腹上渗出鲜红。
辛莲拿人没办法，只好扶着人，刚想把枕头塞到他腰后，楼煜就已经抱住了她。
他将头埋在辛莲的肩膀上，双手轻轻握着她的手臂。
炙热的泪水滴落，传来他低低的声音。
“师叔……对不起……我输了……”
他之前说得那么信誓旦旦，结果什么也没做到。
辛莲微微低头，楼煜柔软的发丝蹭得颈窝有点痒，她的视线落在小孩晶莹的眼睫上。
辛莲抬起手，不甚熟练地拍着小孩瘦弱的背。
“一场比试而已，输就输了，有什么可在意？”
“可是，我不能陪你一起去龙池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去龙池也是修炼，我在那里顶多待两年，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你就算去，和我也说不了几句话，还不如外面自在。”
可是外面没有你，楼煜心想，哪怕离师叔近一点也是好的。
辛莲轻拍着背，说：“小煜，你的流光剑法越来越好了，比我做得更好，出窍后就可以进入第三式了。”
楼煜嘟囔：“师叔真会安慰人，明明你的流光剑才更好。”
辛莲轻笑：“我实话实说也不行？小煜不喜欢真话？”
楼煜有点脸热，忍不住蹭了蹭，余光偷偷注意着辛莲的脸色。
见辛莲目光微柔，他又道：“喜欢。师叔说什么我都喜欢。”
他贪恋地继续抱着人。
反正他现在是伤者，辛莲难得安慰他，就让他再抱一会儿吧。
片刻后，辛莲推了推他。
“好了，不能任由伤口流血，我好不容易才为你止血的。”
楼煜不舍地松开人，脸颊微红。
辛莲又为他输送灵力，重新拆了纱布上药。
楼煜还有些不自在，眼珠子转来转去，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辛莲替他盖好被子，拂袖间，室内一瞬黑暗。
她关门而出，再次飞入黑暗。
剑宗居处。
谢苍谣坐在廊下，月光落在他身上，映照眉目一层银辉。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熟悉的声音响起，谢苍谣第一反应是难道自己幻听了？
他略带惊讶地转头，只见辛莲从长廊那边走过来。她脚步很轻，人却很快走过来，也落入月光下。
辛莲在他身边坐下，支起一条腿，扫了他一眼，眉头略挑。
“怎么不说话？”
她的衣衫轻轻扫过谢苍谣的手指，他指尖忍不住蜷缩，垂眸道：“你不也没休息？我……我看月色很美，就出来看看。”
谢苍谣不是会为花、月这等景物停留的人。
他身上的伤粗略处理，分明是心里想着事，连入定也做不到。
他问道：“楼煜如何了？”
辛莲回道：“他没事。”
静默无声，辛莲没再开口，谢苍谣好一会儿才抬眸，见她静静望着自己，似在沉思。
他只好问：“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为什么不愿疗伤。”辛莲不假思索。
谢苍谣微微皱眉，瞬间明白辛莲为何而来。
“是师叔喊你来的？”他有些头痛地摁了摁眉心。
“我没事，伤也处理了，是他太担心了，还劳烦你过来。”
辛莲没说话。
谢苍谣准备站起来，还来拉辛莲。
“我送你……呃！”
辛莲趁谢苍谣靠近，快速喂给他一颗丹药。
丹药入口即化为精纯的药力，流入五脏六腑。
轻柔的掌心差点就要贴上自己的嘴唇，谢苍谣瞳孔一缩，整个人彻底呆住。
“你……”
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
那丹药应是极好的，一入体内，就飞快流窜到他的暗伤之处。
谢苍谣不得不闭上眼，打坐调息，引导体内药力疗伤。
辛莲张开手，一株灵药躺在手心，飞向谢苍谣，化为一道灵光进入他体内。
谢苍谣：……
白日下午比试开始时，辛莲就已经注意到，钟之宁的伤已经在好转，而谢苍谣身上的暗伤反而在恶化。
那不是多难治的伤，是谢苍谣自己不愿意治。
后来在和楼煜的比试中，他受的伤也不轻。
辛莲对谢苍谣和钟之宁的恩怨不感兴趣，但面前这个人，她不想看到他自伤。
来之前她本也是打算认真过问谢苍谣的，奈何他似乎想送她走，那辛莲也只好来硬的。
月光静悄悄落在廊下两人身上，夜风无声，吹过两道相似的灵魂，了无痕迹地飘向远方。
谢苍谣的唇色一点点回转，略白的脸庞也有了点血色。他缓缓睁开眼，知道辛莲已经看穿自己的暗伤。
谢苍谣轻咳一声：“多谢你。”
顿了顿，他又补充：“还有师叔，打扰你了。”
辛莲平静地望着他，淡淡道：“我本来也是要来找你的。”
谢苍谣心中微微一动，为她这句话背后之意。
她本就要来找他，找他做什么？
谢苍谣面露不解，但心中却泛起了涟漪。
辛莲抬手隔空点了点他的唇。
“暗伤不治，要是遇到我，我可不会留情。”
她是为了他的伤而来。
心湖涟漪越来越大。
谢苍谣抿唇：“我没有不治伤。”
他处理过的。
辛莲点头：“对，你只是没有治好。”
故意放任，也不知是怄气什么。
谢苍谣：……
他转移话题：“此情，待日后你有需要时，我必还。”
那丹丸，绝非凡品。
辛莲摆手：“不必了。就当是，还了你下午没出全力，还给小煜不少机会的情吧。”
谢苍谣即便暗伤在身，也没有选择速战速决，他一直顺着楼煜走，每一次楼煜倒地，都是他的机会。
可他不但没有出手，反而将机会拱手于人。
谢苍谣摇头：“那不算什么。”
辛莲呼出一口气，眉眼露出几分疲惫。
谢苍谣自然看出来：“你是刚照顾完楼煜就过来了？”
不等辛莲回答，谢苍谣又道：“我送你回去休息。”
辛莲掀起眼皮：“你怎么总是要赶我走？”
谢苍谣愣住，哑口无言。
他哪里是要赶辛莲走，难道要留她在这里休息？
他犹豫间，辛莲已经靠上身后的廊柱，声音渐渐低下去。
“天快亮了，就让我在你这儿，休息片刻吧。”
辛莲处理楼煜伤处时，自是心神专注，灵力外泄，即便看着人沉睡，也没有养神的心思。人醒来之后，她又马不停蹄来看谢苍谣，眼皮都不曾合上过，确实有些累了。
几乎是话音落，谢苍谣就察觉到辛莲心神沉下去，她头靠在廊柱上，双手抱臂，衣衫散落一地。
谢苍谣心中闪过丝丝疼惜，他的目光柔和下来，静静看了人许久。他小心翼翼挪到辛莲身边，动作轻得像是做贼。
轻柔地将辛莲的头移到自己肩上，谢苍谣调整姿势，让辛莲靠得更舒服。
他看了看月亮，又低头看着辛莲。
这方天地里，只有月光看见，他注视身边人的眼中，含着隐藏极深的温柔。
谢苍谣闭上眼，放轻了自己的呼吸。
……
辛莲是被鸟雀的叫声吵醒的，入目是渐亮的苍穹，谢苍谣就坐在身边。
辛莲一动，谢苍谣也醒过来。
两人起身，辛莲想了想，问：“要和我们一起去吃烧饼吗？西街田爷爷的烧饼很不错。”
谢苍谣朝她伸手，辛莲自然地将手搭上去，顺着他的力道起身。
谢苍谣眉眼松动：“可以带上师叔吗？”
“当然。”
辛莲回了小院，梳洗后，她带着醒过来的楼煜去了西街。
烧饼摊边，雁来月、曲云昭和洛南枝已经做了一张桌子。
辛莲二人到时，谢苍谣和段熙也刚到西街口。
这条街上的店铺陆续开门，田爷爷对辛莲笑了笑，辛莲颔首，带着人在桌边坐下。
楼煜打了个哈欠，手腕上露出纱布，他看向坐在侧边的谢苍谣。
“昨日多谢你了。”
谢苍谣颔首：“不必谢，我也没做什么。”
雁来月上下打量着楼煜，展唇一笑。
“一个晚上就生龙活虎了，你还真皮实。”
楼煜瞪他一眼：“听说你输给了南宫追，哼，你的阵法也不咋样嘛！”
雁来月笑眯眯：“那也比某人昏倒在擂台上好。”
熟悉的斗嘴开始，辛莲见怪不怪，指着烧饼示意段熙和谢苍谣尝尝。
……
颂天广场，第三场继续。
边晚看着段熙和辛莲一齐进来，脸立刻就臭了。
趁小辈们去抽签时，他揪住段熙质问：“你怎么和莲莲一起来？你们干啥去了？”
段熙和煦一笑：“辛莲邀请我和阿谣一起吃早膳，小辈之请，我做长辈的，自然应允。”
边晚：……
他嫉妒了！
昨日一场，前十已经确定。
净慧、唐芜、郝连乘、辛莲、任泱、谢苍谣、钟之宁、南宫追、曲云昭和何千烛进入前十，其余人自然是掉入前十一到前二十之间。
今日，两个梯队各自都要决出前五和后五。
辛莲之前说谢苍谣要是对上她，她可不会留情，本是假设。
但可巧了，她这次抽中的签，偏偏就和谢苍谣一样。
辛莲看向身边的谢苍谣，正巧对上他的视线。
谢苍谣摩挲着手中的木签，淡淡道：“原来，你是神机妙算。”
辛莲将木签抛回签筒去，眨眨眼：“你何时也爱开玩笑了？”
谢苍谣唇角微勾，并不接话。
雁来月眯眯眼：“你们打什么哑谜呢？嗯？”
自说自话，没头没尾的。
更巧的是，曲云昭的对手是南宫追。
洛南枝看着两人啧啧，拍了拍雁来月和楼煜。
“你们俩的仇，马上就要报了。”
辛莲和谢苍谣走向叁号擂台。
见礼后，他抽出溟灵。
“我会全力以赴。”
辛莲召出无妄，也道：“我亦然。”
众人都好奇地看着辛莲这柄剑。
之前发现辛莲那柄青白长剑是名剑榜第三的濯枝雨，不熟悉的人都猜，辛莲的另一柄剑应当也来头不小。
可有听守门使点出，这柄剑上缠绕的并非普通地白布，而是一种可以温养损坏刀剑的宝贝——宿灵纱。
那么，这柄剑其实也是柄断剑吗？
只是被宿灵纱包着，众人并不能看到真正的无妄，但细心的人还是发现，此剑较剑修惯常用剑的长度来说，是有些短的。
梦知愿不知道那么多事，只是和哥哥咬耳朵。
“辛莲怎么总喜欢用断剑？我昨天听别人说，濯枝雨也是断剑，它之前都不长这个样子！”
梦心慈眼神观察着擂台上的剑修，语带猜测：“哪有剑修喜欢用断剑？不过辛莲是符剑双修，或许也是因此，她和濯枝雨或是无妄才没本命契约吧。”
若是和断损的武器结契，不仅影响自身战力，修士也会受到反噬。
郎禾看着那把剑，心中还是有淡淡的介怀。
丹桐听洛南枝说过此事，扫了眼师弟。
“你真是铸剑越来越差了，中品灵宝也能受损？”
闻言，郎禾有些郁闷。
“哪有！师兄你知道我的，我对待铸剑最认真了！否则也不能教出这么厉害的南枝不是！”
提到南枝，他又美滋滋了。
郎禾叹了口气：“明明每一步都没有问题，无妄就是突然断开了。我还怀疑是不是明淮下手太重，但可能性太低了。”
“中品灵宝，怎么就这么容易……”
擂台上，无妄剑气十分凶猛。
它被关了太久了！
辛莲自从用了濯枝雨后，就常常用它！
虽然是因为不能暴露身份，但它也很生气！如今好不容易出来，自然要大显身手！
无妄是辛莲小时候自学铸剑后，成功锻造出来的第一柄剑。或许是因为它一开始是跟在冷漠寡语的辛莲身边，经年累月感受着主人心中的苦闷和压抑。
所以它脾气非常不好。
比如现在，无妄的剑气完全是不要命地朝谢苍谣碾压。
辛莲出剑、落剑速度都非常快，作为刚和她对打过的言星感觉十分明显。
他龇着牙：“辛莲是想为楼煜报仇吗？这也太凶了！她拿着濯枝雨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啊！”
报仇？
辛莲可没这么想过。
楼煜和谢苍谣那一战，两个人都堂堂正正，没什么好计较的。
面对猛烈的剑光，谢苍谣面色平平。
他能感觉到无妄的杀气，溟灵也不甘示弱。
转眼间，这块擂台上布满两色剑气，滚滚气浪掀翻两人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