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真是欠了你的(1/1)

史书载,庆安三十五年五月——

镇北侯与太师当朝争执,镇北侯愤然离去,翌日折返封地,途中遇山匪作祟,不慎遇难;

同年七月,太师煜颁布推恩令,引起士族公愤,唾骂其为奸佞。其中以武陵顾氏为首,缟素面圣,声泪俱下请君黜佞臣。

帝于酒池肉林逍遥三日,又得江湖术士数人,服用丹药寻觅长生,不知天上人间,遂赐崔煜国玺,予生杀大权。次月武陵顾氏忤逆君王,举族夷之;

九月,帝归钟南山带发修行,求仙问道,太师煜引荐大批寒门草根子弟入仕,引得朝堂非议不断;国子监众学子游街示威,皆处以重刑;

十月,为救家中后辈,众朝臣与之妥协,寒门子弟可入仕为官,却不得官拜五品以上,太师煜允,学子遂得以归家;

庆安三十七年六月——

太师煜更改赋税,主张修生养息,帝允,遂推举均田制。均田制出,天下哗然,黎民百姓欢呼雀跃,而士族越发不满,除少数官僚与下品世家外,满朝皆传其为奸佞之辈,妄动国之根本;

庆安三十八年三月——

老镇西侯不满均田制,愤然回到陇西,扬言崔家一日不下台,便一日不为朝廷差遣,后公然垄断西北税收,拒不朝贡;

同年五月,西北爆发叛乱,老镇西侯暴毙于瘟灾,其子李不修尚年幼,无力掌管镇西军,西北遂大乱。同月,各地谣言起,传太师枉杀忠臣。

七月,陇西李氏开仓救灾,奉虎符于王畿,太师煜拒之,派兵镇压叛军;

八月,太师煜亲临西北,设玉门关,阳关二关,又设河西走廊,打开西域丝绸之路,开启大夏百年来首次对外贸易,外域商贩首次自玉门关入境;

九月,煜圈西北舆图,图中矿脉皆充入朝廷,又缩小镇西军规模,着李不修接任镇西侯,仍掌西北,却再无当年二十万铁甲大军。自此陇西李氏实力大跌;

庆安三十九年二月——

均田令遭到各地世家门阀阻挠,太师煜率虎贲军一万,原镇西军七万,自王畿由北朝南巡游九州,凡不臣者,皆恐吓其退让妥协,均田令遂推举至九州各地。

然其奸佞之名愈发响亮。

庆安四十二年二月——

巡游三载归王畿,途中怪事频发,又逢当地士族举兵反叛,太师煜率军抵御,不想战至中途,虎贲军忽而鸣金收兵。箭雨袭来,煜负重伤,生死垂危。

……

清河郡外三十里,崔家军大营。

“一群饭桶,找的什么庸医,全说家主回天乏术!找,再去找!再去找其他医士!若救不回家主,唯你等是问!”

随着一位老人暴躁的怒吼,崔煜的一众心腹一个个愁眉苦脸地走出营帐,纷纷对天叹息。

主公此番……怕是难捱啊。

在他们商议着要去找哪家医士,实在不行去绑一个回来时,忽然有一匹枣红烈马急冲冲自营帐外的小道上扬尘而来。

马上人身裹维帽,随马背颠簸间轻纱飞扬,那张温婉的脸露了出来。

“是女君!”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纷纷面色大变。

女君不是在王畿么,怎么来清河郡了?

还是一个人来的?

王畿数万将士没看住女君?就这么水灵灵让她溜出来了?

不对!

主公昏迷前吩咐过他们撤回清河郡,寻家臣镇压叛军后,又叮嘱务必不能让女君知晓自己受伤的事儿——

那女君这般急匆匆来军营……

坏了坏了坏了!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上前,乱作一团迫使马上人勒住缰绳停下来——

“女君怎的来了?”

姜晚星利落干脆地翻身下马,无视他们便朝前走,却再次被众人拦下。

“女君留步!”其中一个心腹硬着头皮开口,“军营重地,闲者不得入内。女君还请回——”

话音未落,便忽的哽住。

无他,姜晚星不疾不徐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玄铁令牌,那块令牌上工工整整刻着“崔”之一字。

“见令牌如见家主,若不从其令,则以忤逆之名驱逐——

敢问诸位,拦路否?”姜晚星轻启双唇。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陆陆续续侧身让开。

“他在哪,带我去。”姜晚星收起令牌,随意指向一个人。

“女君,主公不让我们——”

“带我去。”

年轻妇人的声音温婉,却带着和崔煜一样的上位者威严,只轻飘飘一句话便让那人不敢再开口,恭恭敬敬作揖应下,带着姜晚星去了主营帐。

隔着老远姜晚星就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皱着眉掀开营帐走了进去。

守在里面的族老冷冷侧头,见是姜晚星,纷纷一愣:“女君怎的来了?”

“诸位族老守了多日,想必已是倦了。我自幼随我阿父学岐黄之术,如今方圆十里无医士,若想救我郎婿一命,还请诸位移步。”姜晚星朝在里头的人轻轻作揖,随后道。

几个人相互看了眼,见她满脸的不容商量,便都不说话,将信将疑地离开。

在营帐彻底安静下来后,姜晚星这才垂眸,看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

脸色苍白,颧骨凹陷,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原本茂密的一头青丝枯槁不已,甚至隐约可见其中几缕白发。

这位权臣意气风发的模样,终是和上辈子一样留在了曾经——

理想的蓝图很美好,可现实带来的巨大压力,让他每日每夜不得安睡。

想要彻底打通这条路,哪是他这短短几年就能改变的。

历史上不都是经过好几代人的沉淀,才开创出一个制度完整的太平盛世么。

更何况,他只身一人,他甚至系统没有,他全凭一股子劲儿在那儿孤勇。

笨啊崔煜,笨啊崔无伤。

明知前途荆棘满布,注定寸步难行,他偏要一寸寸砍去,遍体鳞伤也要朝前走。

一步一个血印子,一步一个不吱声儿。

看啊,他又被人骂奸臣了,他又和上辈子一样把自己搞得遭心腹背刺了。

叹息一口气,姜晚星坐下来,伸手戳戳他的脸,小声开口:“我真是欠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