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6章 田嘉明执意办案,姜艳红专业说话(1/1)

侯刚和邹新民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都浮起一丝尴尬又无奈的笑意。侯刚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声音带着惯常的平稳,却也透着一丝不易松口的意味:

“周会长啊,您这话……可真是给我们出难题了。”他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了敲,“我们是纪委,职责是查清问题、提出处理意见,处分该怎么定,依据的是事实和党纪国法。至于具体安排什么职务,那是组织部门考虑的事情,我们纪委……手伸不了那么长,也不该伸那么长啊。这不合规矩,也超出我们的权限了。”

周海英脸上的笑容依旧从容,仿佛早就料到会有此一说。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语气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诚恳:“侯书记,邹书记啊,你们的难处,我懂,我完全理解。规矩是规矩,程序是程序,这都没错。”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我的意思呢,不是要你们直接去安排职务,而是在你们纪委拟定处理意见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实际情况?丁局这个人,你们也了解,在东原政法系统干了小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次的事情,说到底,是沟通方式欠妥,程序意识不强,属于领导责任,不是直接参与违法犯罪吧?组织上处理干部,总得给咱丁哥一条出路,不能一棍子打死,寒了同志们的心呐!”

他话锋一转,语气略显坚决,说道:“再说了,罗腾龙那个案子,要不是丁局他们及时介入,深挖细查,那些被私刻印章、挪用的巨额资金能追回来?这难道不是为我们企业挽回了重大损失?我们当初啊,就应该给咱们丁局长啊送一面锦旗,现在反过来因为协调工作时的一点瑕疵,就要把这样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公安彻底调离公安系统,这……恐怕也说不过去吧?功过总得分开看嘛。”

邹新民一直安静地听着,此刻眉头微蹙,接口道:“周会长,您这话……有些地方需要澄清一下。”他声音不高,但很清晰,“关于龙腾集团,我们纪委在调查相关案件时,确实调阅了工商档案。档案显示,龙腾集团当时的法定代表人和主要负责人,就是罗腾龙本人。这一点,是白纸黑字,有据可查的。至于您提到的其他情况……我们纪委办案,只认证据啊。目前没有证据表明丁刚同志与罗腾龙案的资金流向有直接关联,我们也不会做无端猜测。但您刚才的表述,如果传出去,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解和联想,对丁局、对我们纪委的工作,都不是好事啊。”

周海英眼神闪烁了一下,知道邹新民这是在委婉地提醒他,关于龙腾集团和他周海英的旧账,纪委并非一无所知,甚至可能掌握了一些他不愿深究的细节。他立刻打了个哈哈,端起酒杯:“哎呀,新民书记提醒得对!是我说话欠考虑了,自罚一杯!”他一仰头干了杯中酒,放下杯子,脸上重新堆起笑容,“过去的事,翻篇了,不提了!咱们就说眼前。丁局这事,关键还是看纪委的意见怎么定。我的想法很简单:局长助理这个位置,它既不是副局长那样的实职领导岗位,又能让丁局继续留在公安系统发挥余热嘛,协助李尚武局长处理一些日常事务。这既体现了组织对同志的关怀,也给了丁局一个改正错误、继续为公安事业做贡献的机会。侯书记,邹书记,你们看,在拟定处理意见时,能不能……把这个‘建议调离重要领导岗位,保留局长助理职务’写进去?至于最后组织部和市委怎么批,那是我的本事了。咱们纪委先把台阶铺好,行不行?”

这时,一直沉默旁听的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兼反贪局局长冉国栋开口了。他和丁刚是检察院的老同事,关系匪浅,此刻自然要帮腔:“侯书记,邹书记啊,海英会长这话,我觉得在理嘛。”

冉国栋声音沉稳,也是带着一种老政法特有的分量,“丁刚同志的问题啊,从我们检察院和反贪局的性质看啊是清楚的,这次啊,领导没把丁局的事情啊签给我们反贪局,要是咱们我们反贪局办这个事,那我们反贪局早就结案了,完全就是李显平在做垂死挣扎嘛,试图拉其他干部下水,就能减轻自己的责任?这不是胡扯嘛。我看啊,丁局长啊在这个事情上是受了委屈的。50万,本来就不是那个姓黄的他们家的,也不是属于罗腾龙的,此话一出,众人都看向了冉国栋。

冉国栋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解释道:“这钱是龙腾公司的嘛,公司的钱和老板的钱,从法律上来讲啊,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罗腾龙私人啊,也没有任何权力处置。我看,老侯啊,从反贪局的角度来将,丁局啊就是领导责任、程序瑕疵。说破天去,也没发现他个人有什么经济问题,或者主观上要包庇谁、陷害谁。纪委的处理意见,既要体现纪律的严肃性,也要考虑干部的实际情况和队伍稳定嘛。局长助理这个安排,我看是个折中的办法。既不让咱丁局继续担任掌握核心权力的常务副局长,又能让他留在熟悉的环境里,利用他的经验协助工作。明天中午瑞风市长要召集专题会研究这事吧?这样,我代表市检察院反贪局表个态:我们同意这个处理建议!到时候会上,我第一个发言支持!”

他转向丁刚,语气带着鼓励:“丁局,我这边你放心啦,李尚武局长那边,你得赶紧去沟通!把你处理了,他作为一把手,也是脸上无光,你们共事这几年,你的能力、为人,他最清楚。公安局党委的意见也很重要!只要李局长那边不坚决反对,加上我们纪委、检察院这边意见一致,林书记那里,侯书记去汇报时,分量就足了!”

丁刚闻言,精神一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拍桌子说道:“冉局放心!李局长那边,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找他!局里几个老伙计,我也去走动走动!他李尚武要是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以后在局里还怎么带队伍?”

周海英看着冉国栋和丁刚的表态,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拿起酒瓶给侯刚和邹新民续上酒,慢悠悠地说:“国栋同志说得对啊,关键在沟通嘛。一个月一两百块钱的工资,还他妈不够一顿饭钱,何必把人往死里弄,损人不利己嘛。李局长是明白人,知道丁局处理重了,是打他的脸。所以啊,老侯,侯哥,只要纪委这边把台阶铺好了,报告写得‘客观’‘周全’一点,我相信李局长不会不识大体。说到底,这处理意见,最终不还得市委常委会拍板吗?纪委的建议,分量可是很重的。”

他这话看似随意,却点明了核心——纪委的报告怎么写,直接关系到市委的最终决策。侯刚作为市纪委副书记,是具体操办此事的关键人物。

侯刚沉吟着,手指在酒杯边缘摩挲。周海英的能量、冉国栋的帮腔、丁刚的急切,以及周海英话里话外隐含的“你不帮忙可能得罪人”的意味,都让他感到压力。他权衡再三,终于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勉为其难”的妥协:“海英啊,国栋局长,你们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唉,好吧。”他叹了口气,看向邹新民,说道:“丁局这事,确实有特殊性。既要严肃纪律,也要考虑实际情况和干部本人的意愿。局长助理这个建议……虽然有点‘擦边球’的意思,但理论上也说得通。这样吧,”他看向邹新民,“新民,报告初稿你主笔。在‘处理建议’部分,可以写上‘鉴于丁刚同志认错态度较好,且长期在公安系统工作,熟悉业务,建议调离常务副局长岗位,保留局长助理职务(享受处级待遇),继续在市公安局协助工作’。措辞要严谨,理由要充分,重点突出他的业务能力和认错态度。林书记那里,我去汇报时,会重点强调这一点的。”

邹新民见侯刚拍了板,自然不再多言,点头应道:“好的,侯书记,我明白了,按您的指示办。”

周海英脸上笑容更盛,举起酒杯:“好!这就对了嘛,侯书记、邹书记、冉局,感谢!太感谢了!丁局,还不快敬三位领导一杯?以后在局里,可得好好配合李局长工作,将功补过!”

丁刚内心里已经恍惚了,自己在东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想到却低三下四的要给邹新民敬酒,但形势逼人,丁刚连忙起身,略显激动地给三人敬酒。包间里的气氛顿时轻松活跃起来,仿佛刚才的紧张博弈从未发生。

酒过三巡,宴席接近尾声。周海英亲自将侯刚和邹新民送到迎宾楼内院。冬夜的寒风吹得不知何处的塑料哗哗作响,远处的房顶上还有未化尽的积雪,忽明忽暗,映衬着迎宾楼闪烁的霓虹,院内停放的车辆已不多,雪亮的车灯刺破黑暗。周海英一手轻拍侯刚的肩膀,一手扶着邹新民的胳膊,显得格外亲热。

“侯书记啊,邹书记,车都安排好了,司机会直接送二位回家。”周海英说着,极其自然地从大衣内兜里摸出两个早已备好的厚实信封。他先走到侯刚的车门边,趁着司机拉开车门的瞬间,迅速将信封塞进侯刚手里。

侯刚手一沉,下意识地想推拒:“海英会长,这……不合适吧?”

周海英脸上堆满真诚的笑容,手上却暗暗用力按住侯刚的手:“侯书记,您这就见外了!大过年的,一点心意,给嫂子和孩子添件新衣裳,图个吉利!就是新年送福,您可千万别推辞,不然就是看不起我周海英了!”他语气坚决,不容拒绝。

侯刚感受到信封的厚度,又看看周海英不容置疑的眼神,夜色之下,看了一眼远处的邹新民,犹豫了一下,最终没再坚持,含糊地“嗯”了一声,顺势将信封揣进了大衣内袋,弯腰钻进了车里。

周海英如法炮制,将另一个信封塞给了邹新民。邹新民推拒的幅度更小些,低声说了句“周会长太客气了”,便也收下了。两辆黑色轿车亮起尾灯,缓缓驶离了迎宾楼内院。

看着车子消失在夜幕中,丁刚凑到周海英身边,低声问道:“大周,你给侯刚和邹新民……包了多少?”

周海英望着远处,淡淡地说:“一人一个数嘛。求人办事,总得有点诚意。不然,咱们冉局长啊,可是一点面子都没有啊。”

旁边的冉国栋笑道:“大周,给他们我没看见,你呀,可不能给我,我可坚决不要,我是反贪局局长啊,你们可不能腐蚀我!”

周海英哈哈一笑,拍了拍冉国栋的肩膀:“冉哥,放心!知道您原则性很强,但是,孩子的压岁钱,我这当叔的,不能不表示嘛!”说着,便从兜里拿出来一个更为厚实的信封,顺势塞到了冉国栋的口袋里。

冉国栋自然是拒绝的,但丁刚自然是不依,一番推辞之下,冉国栋尴尬道:“您看啊,这怎么好意思啊,实在是,实在是受之有愧,我代表孩子,那就谢谢他周叔了。

周海英道:“哎,钱这东西,本来就是大家挣大家花。冉哥啊,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有丁哥稳稳当当地留在公安局,咱们龙投集团,还有在座的各位,以后在东原办事,才能少很多麻烦。明天中午的会,冉哥,您可是主力,务必帮丁哥把这事钉死了!”

冉国栋正色道:“大周,刚子啊跟我多少年的交情了,检察院那会儿就是过命的兄弟。你放心,明天会上,我第一个发言,一定据理力争!只要咱们几家意见统一,华西书记、瑞凤市长啊,也得掂量掂量。”

丁刚用力点头:“冉局,够意思!我这就去找李尚武!再叫上局里几个老弟兄,今晚就去他家‘汇报工作’!”

东洪县公安局党委书记田嘉明窝在值班室那张旧藤椅里,面前的搪瓷缸子冒着热气,里面是浓得发苦的酽茶。14寸的小电视里播放着曹河县的晚间新闻,田嘉明看着郑红旗在国有企业动员会,不时的吐着瓜子皮。看着郑红旗,田嘉明的心里就多少有些膈应。

电视声音开得不大他脚边的小煤炉烧得正旺,炉膛里不时发出噼啪轻响,是他随手丢进去的花生壳瓜子壳在燃烧。屋里弥漫着烟味、茶味和焦糊味混杂的气息。

敲门声响起。田嘉明头也没抬:“进来。”

门被推开,县公安局党委委员、原城关派出所所长陈大年探进半个身子,脸上堆着笑:“田书记,您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陪市委于书记调研完就回来了。”田嘉明把市委两个字咬的很重。田嘉明指了指旁边的小板凳,“坐吧。老陈!”

陈大年没坐板凳,而是拉过一张方凳坐下,离煤炉近些:“书记,您交代我打听门面房的事,有眉目了。”

田嘉明这才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开,抓了一把瓜子推到陈大年面前:“少抽烟,嗑点瓜子。说说,什么情况?”

陈大年抓起瓜子,一边剥开取出里面的瓜子仁,但没有吃,而是又一边说:“书记,要说位置好、面积大的门面房,眼下还真不好找。我转了一圈,最好的还是供销社租给毕瑞豪的那几间!上下两层,加起来得有八间房!宽敞,临街,人流量绝对没得说!正适合开您说的那种家电专卖部!”

田嘉明点了点头,很是随意的道:“他在那儿卖什么?”

“嗨,还能卖啥?”陈大年撇撇嘴,“他老本行呗,农资化肥!以前供销社那地方就是卖农药化肥的。后来省里搞改革,农资这块剥离出去成立了农资公司,搬到别处去了,供销社这地方就空出来了。毕瑞豪有钱,关系也硬,就把这地方盘下来接着搞他的农资买卖了。”

田嘉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上次说了,这地方……确实不错。毕瑞豪的生意做得怎么样?”

“看着还行吧,毕竟是老牌子了。”陈大年压低声音,“不过书记,您要是真看中了这地方……恐怕有点麻烦。毕瑞豪跟县里几个领导关系都不错,他租这房子合同签了好几年呢,租金估计也不低。让他挪窝……怕是不容易。”

田嘉明没说话,慢慢嚼着花生,他想起周海英在电话里交代的,要在东洪搞家电专卖部,还点名让他打理。这既是周海英对他的信任和捆绑,也是他田嘉明为自己、为家族谋一条后路的机会。毕瑞豪这块地方,他志在必得。至于怎么拿下来……田嘉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在东洪这块地界上,他田嘉明想办的事,还没有办不成的。硬的软的,明的暗的,总有办法。

田嘉明一把瓜子壳丢进明火炉,溅起一片火星子。他搓了搓被炉火烤得发烫的手掌,抬眼看向陈大年:“这个毕瑞豪,能拿下供销社那几间黄金门面,走的谁的路子啊?”

陈大年剥着花生,咧嘴一笑:“书记,您还真说准了一半。那地方位置是好,可价钱也咬手啊!供销社那帮大爷,咬死了要整租,不零拆,四间门面一年下来租金大几千!东洪这小地方,除了毕瑞豪这种手里攥着农资买卖、现金流厚的,谁有这魄力?说白了,还是人家兜里硬气。”

田嘉明“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在藤椅扶手上敲着:“地方是好地方……可惜了。”

陈大年眼珠一转,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书记,话也不能这么说。那房子说到底,是公家的产业,供销社说了也不算最终拍板的。毕瑞豪搞农资,化肥农药味儿冲天的买卖,搁在县城中心,合适吗?我看就该挪到城边交通便利的地方去!再者说,他那买卖,哪用得着占那么大地方?我看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只要您点个头,咱们去跟他‘谈谈’,争取,只能争取主动把地方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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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嘉明瞥了他一眼,没接话。陈大年这点心思他门儿清,无非是想借这事表功,顺带提醒自己该给他安排位置了。他沉吟片刻,才慢悠悠开口:“大年啊,这事……我直接出面不合适。你是老公安了,人头熟,路子广,还是你去沟通比较妥当。至于你的安排……”他顿了顿,看着陈大年瞬间亮起来的眼神,“局办公室那边,我考虑让你去挑大梁。办公室是核心啊,没个自己人盯着,我不放心。”

陈大年脸上的期待僵了一下。办公室主任?听着好听,可那是伺候人的活儿!哪有在基层派出所当个实权所长来得自在?他讪讪道:“书记,办公室那摊子事……我手生啊!我这人粗惯了,还是习惯在基层跑跑案子,管管监所……”

田嘉明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老陈啊,工作安排要服从大局。办公室位置关键,需要你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同志坐镇。这样吧,”他话锋一转,“你先去把供销社门面房的事办了。办好了,咱们再具体商量你下一步的去向。我跟政委也会认真考虑你的特长和意愿。”

陈大年在派出所,早就成了老油子,你去办,好给你安排和你去办,办好了好安排你的意思是不一样的。门面房是投名状。他咬了咬牙,挤出笑容:“行!书记您放心,我这就去找毕瑞豪‘谈谈’,让他明白支持公安工作的重要性!”说完,起身匆匆走了。

田嘉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刚端起搪瓷缸想喝口茶,门又被敲响了。副局长、刑警大队大队长廖文波推门进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

“书记,”廖文波没坐,直接走到炉子边,压低声音,“听说今天于书记来调研,专门点了胡玉生的案子?还……很不满意?”

田嘉明眼皮都没抬,慢条斯理地扫着地上的瓜子壳:“文波啊,领导下来调研,总要提点意见,这很正常。满意不满意,咱们的工作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案子是咱们东洪县公安局办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程序上也没毛病。报告都报到市里了,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廖文波眉头紧锁:“书记,话是这么说,可……我听说于书记在会上语气很重,要求深挖细查,彻底查清涉案金额。咱们之前报上去那个数……”他欲言又止。

田嘉明坐回藤椅,目光平静地看着廖文波:“文波啊,淡定啊,那四十万的去向,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一部分被薛红挥霍了,一部分买了些金银首饰,剩下的现金……不是在她父母家老房子的墙缝里起获了吗?账目、口供、起赃记录,哪一样对不上?报告是你亲自把关的,经得起查。”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薛红不过是个娘们罢了,她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配合我们。你再去提审她,把利害关系给她掰开揉碎讲清楚。告诉她,胡玉生犯的是死罪,板上钉钉要枪毙!她作为从犯,要想活命,只有老老实实认罪,把笔录签了,把字据按了。告诉她,只要她配合,我们会在报告里写明她的认罪态度,给她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至于那些笔录细节……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你让她签字的时候,把重点地方指给她看就行,不用让她逐字逐句琢磨。”

廖文波喉结滚动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书记,这……万一……”

“没有万一!”田嘉明打断他,语气陡然严厉,随即又放缓,“文波啊,你是我看好的人,局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这个位置?万政委年纪大了,迟早要退。这副担子,我是想交给你来挑的!可你看看你现在,前怕狼后怕虎,一点魄力都没有!做大事,哪能没点担当?那四十万,是局里留着解决实际困难的,每一分钱都会用在刀刃上,用在咱们干警身上!出了任何问题,责任在我田嘉明头上!你怕什么?”

他站起身,拍了拍廖文波的肩膀,语重心长:“记住,程序上不能留任何把柄。笔录要做得天衣无缝,让薛红心甘情愿签字画押。钱,暂时别动,就放在她父母家,等胡玉生那边枪声一响,尘埃落定,再慢慢处理。到时候,所有责任都可以推到死人身上。罗腾龙不就是这样,书记这次来已经定了调,枪毙胡玉生是必然的事,这对我们是好事嘛,放下吧,天塌不下来!”

廖文波看着田嘉明眼中那份近乎冷酷的镇定,心里的那点不安被强行压了下去。他用力点点头:“明白了,书记!我这就去办!”

夜色深沉,东原市委大院家属楼里亮着温暖的灯光。我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走进客厅,放在沙发前。晓阳蜷在沙发上,两只脚冻得通红,正皱着眉头轻轻揉搓。

“冻着了?”我把水盆推到她脚下,“快泡泡,妈给的冻疮膏呢?抹点。”

晓阳把脚丫子伸进热水里,舒服地叹了口气,随即又皱起鼻子闻了闻自己的袜子,促狭地往我这边递:“喏,闻闻,真不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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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躲开道:“你这癖好,自己闻还不行,还让我闻?行了行了,赶紧泡你的脚。”我找出那盒绿色的冻疮膏,拧开盖子,一股浓烈的樟脑薄荷味散开。“这玩意儿真管用?”

“妈说管用,妈是医生,你忘了?”晓阳把脚从水里抬起来,示意我帮她擦干,“她说里面就是樟脑、薄荷脑这些,能活血,止痒止痛。你帮我抹抹脚后跟,裂口子了。”

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给她抹药膏,冰凉的药膏触到皮肤,她轻轻吸了口气。“今天于书记去东洪,感觉怎么样?”晓阳轻声问。

我一边抹药,一边把下午的经过简单说了说,重点提了于书记对平水河大桥的痛心和对胡玉生案的强硬态度。“……杀伐果断,思路清晰,对工业和农业改革都有想法,感觉年后市里要有大动作。”

晓阳安静地听着,等我抹完药,她才缓缓开口:“看一个领导,不能光听他说什么,更要看他接下来做什么。于书记刚来,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要烧出点动静,显出和钟书记不同的风格。他在省委组织部待过,人脉广,顾虑少,做事风格自然更直接些。这都正常。”

我点点头,把药膏盖子拧紧:“他倒是给了东洪承诺,支持我们发展交通,搞经济作物种植。”

晓阳把脚缩回拖鞋里,正色看着我:“朝阳啊,你要记住,别人答应你的事,听听就好,别太当真。只有你自己能掌控、能做成的事,那才作数。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不是靠谁承诺出来的。”

我沉默了一下,把心里的隐忧说了出来:“晓阳啊,下一步东洪的书记,很可能正是丁洪涛?下午的时候,郭秘书长悄悄给我说的。他跟周海英那边走得很近,不知道这人……”

晓阳笑了笑,伸手理了理我额前的头发:“三傻子啊,想干成事无非就是高人只指点和小人监督嘛。以后的路长着呢,什么样的人遇不到?别急着分对错,都是历练。关键是你自己心里那杆秤要稳。”

我一只手端起水盆走向卫生间,正要倒水,晓阳从后面抱着我,说道:“三傻子啊,大半盆子水,你一只手就倒了,手劲真大,姐就喜欢你倒水,你到得水盆里干净。

我说道:手劲是大,但还是离不开你的领导,离开了你啊,还是觉得力不从心。

晓阳坏笑说道:“三傻子啊,那你看我手劲大不大……。”

哎,晓阳啊,别乱抓啊……

第二天,上午的时间,市里面两会召开,张庆合市长做了政府工作报告,于伟正面带微笑的到会祝贺。中午时分,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二点一刻。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王瑞凤端坐主位,面前摊开着笔记本。市纪委书记林华西、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李尚武分坐两侧,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姜艳红、市纪委副书记侯刚、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兼反贪局局长冉国栋等人围桌而坐,气氛凝重。窗外,东原市“两会”的横幅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王瑞凤扫了一眼与会人员,声音干脆利落:“同志们,时间紧,任务重。伟正书记明确指示,涉及东洪、曹河系列案件的所有遗留问题,必须在今天拿出明确处理意见,后天市委常委会要专题研究。丁刚同志的问题,是重中之重。大家议一议,拿个方案出来。”

侯刚率先翻开面前的文件夹,清了清嗓子:“王市长,林书记,李局长。我们纪委先发个言吧,根据核查,丁刚同志在曹河县案件调查期间,确实存在超越分管权限、干预基层办案的行为。其方式方法简单粗暴,在干部群众中造成了不良影响,客观上对案件调查的独立性和公正性产生了一定干扰。虽然现有证据无法证明其与黄贵父母自杀事件存在直接因果关系,也未发现其有收受贿赂等经济问题,但作为分管领导,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纪委建议,给予丁刚同志严重的警告处分。”

他话音刚落,冉国栋立刻接口道:“侯书记的意见,我们检察院反贪局完全赞同。丁刚同志的行为,违反了组织原则和工作纪律,损害了公安机关的形象。给予严重的警告处分啊,是必要的,也是恰当的。考虑到丁刚同志长期在公安系统工作,熟悉业务,认错态度也较为诚恳,我们建议,在处分决定下达后,要在全市公安大会上做公安检讨。”

王瑞凤说道:“公安局,李局长啊,你的意见?”

李尚武眉头微蹙,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他事先已和丁刚深谈过,知道丁刚最在意的就是能否留在公安系统。早上的时候,公安局党委也开了会,初步拿出了一个意见,他沉吟片刻,开口道:“侯书记、冉局长的意见,原则上是符合事实和纪律规定的。丁刚同志的错误是严重的,必须严肃处理。不过,我们公安局毕竟是当事人,我们不好表态,还是请市纪委和瑞凤市长拿出处理意见。”

王瑞凤的目光在林华西和李尚武脸上扫过:“华西书记,你的意见呢?”

林华西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缓缓开口,声音沉稳:“丁刚同志的问题,性质是清楚的。纪委的核查报告,事实清楚,定性准确。”

王瑞凤道:“你的意思也是严重警告?”

林华西道:“这个,也是一种处理方式。”

王瑞凤把笔往桌子上一拍,说道:“开什么玩笑,三条人命党内严重警告?这不是找骂嘛。不行,轻了,这不符合伟正书记的处理意见。”

侯刚和冉国栋眼神交流一番后,冉国栋道:“那实在不行这样,就从重处理,撤销常务副局长职务,改为局长助理职务……”他顿了顿,目光看向李尚武。

王瑞凤点点头,说道:“你们不要看李市长了,这事,他本来应该回避的!”

冉国栋立刻接话,语气坚定:“瑞风市长啊,我继续讲几句吧。撤销常务副局长职务,已经是相当严厉的处分,体现了纪律的严肃性。保留局长助理职务,是出于工作衔接和发挥干部专长的考虑,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方针的体现。这并非降低处分档次,而是在执行纪律处分后,对其工作安排的一种务实调整。我们反贪局认为,这个建议既坚持了原则,也体现了组织对干部的关心和挽救。”

王瑞凤目光扫过全场:“华西,你的意见那?”

林华西道:“现在啊,主要是没有证据,来证明黄贵家属的死,是确实被刑讯逼供,这一点啊,就很麻烦,免去常务副局长,我看是合适的,至于局长助理?我看还要再斟酌。毕竟,这就是看市委组织部的意见了。”

王瑞凤道:“学武部长来不了,艳红,你们组织部的意见?”说完又补充道:“没有时间请示了,要拿主意!”

姜艳红打开了桌面上的材料看了看,片刻后说道:“你们说的是很好,但是在市级层面,公安局没有设置局长助理的岗位,局长助理这个提法,现在看来是没有依据的。我们组织部的意见是,先处理,至于下一步怎么使用,那是下一步的事情!”

冉国栋道:“哎,怎么会没有啊,这个县里,县里的交通局都有啊。”

姜艳红道:“冉检啊,这个都是各地的土政策,没有任何政策依据,是他们自己封的官。于书记是曾经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对人事政策很熟悉,这个时候把这个建议提上去,要挨骂!”

王瑞凤瞥眼看了冉国栋一眼,略有不屑的说道:“冉检啊,不是你的专业,你少发言,整个没有的职务在这里安排,拿你们的工资啊。你的职能是处理人,不是安排人。”

冉国栋还想补充些什么,但是一时又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

王瑞凤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说道:“同志,好!既然组织部、纪委、检察院反贪局和公安局的主要意见趋于一致,那就这么定:建议给予丁刚同志撤销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职务处分。这个意见,连同其他案件的处理建议,纪委牵头,形成书面报告,今天下班前报我和伟正书记审阅!”

她合上笔记本,又白了一眼冉国栋:“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