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0章 田嘉明急不可耐,曹伟兵收下信封(1/1)
市纪委副书记兼任一处处长侯刚,被市纪委书记林华西几个问题问得哑口无言,他只觉得脊背发凉,在这件涉及丁刚的案子上,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冉国栋给“忽悠”了。冉国栋是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兼反贪局局长,两人是中专同学,平日里办事也算严肃认真。
丁刚以前也是检察院的副检察长,和冉国栋住一个家属院,丁刚与几人关系一直不错。侯刚升任纪委副书记时,冉国栋还带着丁刚来家里吃过饭,算是祝贺。
在侯刚看来,丁刚和周海英关系密切,这事由周海英出面打招呼很正常。再加上冉国栋一再跟他强调,市里对这事的态度是“走个形式”,因为李显平在省纪委那边到处告状,搞得市委市政府很被动,领导们都不想扩大事态,只希望尽快拿出一个能“交差”的结果。所以,侯刚也就没太深究,想着尽快结案。
“书记,我……我工作没做仔细,”侯刚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懊悔,“只想着尽快拿出结果,早点交差……对,结果上确实有不少瑕疵。”
林华西看着侯刚窘迫的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然一笑。他自然知道这件案子背后阻力不小,牵扯复杂。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平和却带着分量:“侯刚同志啊,你应该学学郑成刚同志。郑成刚同志现在在审计局当局长,以前在纪委当副书记的时候,也是主抓业务的。他办案子,讲究的就是一个‘实’字。”
郑成刚是侯刚的老前辈,老领导,在夏光春去世后,调任市审计局局长。林华西提起他,既是点醒侯刚,也是表明一种态度。
林华西往后靠进椅背,目光平静地看着侯刚:“我们纪委的职责是什么?就是查清事实!至于怎么处理,我们有一定建议权,但最终要听市委的。如果在调查阶段,你就没把事实查清楚,没把问题搞明白,那你让市委依据什么做决定?依据一份漏洞百出的报告吗?”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换句话说,调查没搞清,那是我们的问题。处理不当,那是市委的问题。但如果你连调查都没搞清,那就是你侯刚同志的问题了!”
侯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连忙表态:“书记,我明白了!我下来立刻重新组织人手,对这件事进行深入、彻底的调查!一定把问题查个水落石出!”
林华西点点头,语气缓和了些:“侯刚同志啊,调查不能回避我刚才提的那四个关键问题。只有把这四个问题都回答清楚了,案子才能真正查明白。”他略作沉吟,似乎在考虑什么,“这样吧,如果你觉得一处人手紧张,或者力量不足,可以从二处、三处,甚至全市纪检系统抽调精干力量参与调查。总之一句话,我们要把能查清的事实都查清楚,把证据链做扎实。至于最终怎么处理,有省委督导组在,就不是我们市纪委一家能定的责任了。我考虑着一处现在查这个案子,确实有些捉襟见肘,是可以从市直机关纪委书记里选调一批有经验、懂业务的同志过来充实力量。”
侯刚立刻明白了林华西的用意——书记这是要往调查组里塞人了。他连忙顺着话头说:“书记,您说得太对了!我们一处现在人手确实非常紧张,压力很大。您如果能帮我们协调几位经验丰富的同志加入调查组,那真是雪中送炭啊!”
林华西对侯刚的“上道”表示满意,点了点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仿佛在斟酌人选:“嗯……这样吧。东投集团的纪委书记邹新民同志,在企业监督这方面很有经验,是内行。把他临时抽调到你们调查组来,担任副组长,专门负责调查龙腾公司50万的费用这块。企业监督这块,他是专业的。”
侯刚心里立刻门清:林华西这是要抬举邹新民啊!邹新民是林华西的老乡,在东投集团那个大企业里,纪委书记的位置听起来重要,但实际权力有限,很难出成绩。现在省委俞淑清处长亲自督导这个案子,参与调查就是一份沉甸甸的资历!侯刚自然不敢有异议,立刻应承下来:“好的书记!我马上安排通知邹新民同志!”
林华西看着侯刚,又敲了敲桌子,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提醒的意味:“侯刚同志,我还要提醒你一点。纪委工作,纪律是生命线!任何时候都要绷紧保密这根弦!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调查过程中的任何情况,都要严格控制在调查组范围内!明白吗?”
侯刚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林华西似乎看穿了他之前和冉国栋的私下沟通,连忙挺直腰板保证道:“华西书记您放心!我一定严格遵守工作纪律,加强保密教育,确保调查工作顺利进行!”
而在东洪县公安局,党委书记田嘉明经过这段时间的铁腕整顿和人事布局,已经在局里树立了绝对的权威。虽然局长位置还空着,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下一步的公安局长非他莫属。政委万金勇推门进来,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田书记啊,跟您汇报一下,已经和曹伟兵县长约好了,晚上在老吕家菜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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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嘉明正翻看着一份文件,头也没抬,嗯了一声:“位置你定就行,这种小事不用事事汇报。”
万金勇搓了搓手,试探着问:“书记,您看晚上吃饭,咱们这边哪些同志作陪比较合适?人少了怕显得不够重视,人多了又怕太闹腾……”
田嘉明放下文件,略作思索。人少了显得对曹伟兵不够尊重,人多了又怕曹伟兵觉得公安局在摆排场。他很快有了主意:“就咱们两个,再加上廖文波副局长吧。廖局分管刑侦,业务熟,在曹县长面前也能倒倒苦水,说说咱们的难处。你通知一下廖局。”
“好的书记!没问题!”万金勇应道,转身准备出去。
“等等,”田嘉明叫住他,“老万,集资房二期项目,那些老同志的思想工作做得怎么样了?还有多少户不同意搬迁?”
万金勇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叹了口气:“书记,阻力还是不小啊。一些退休的老同志,觉得现在有房子住就行了,不愿意拆老房子搬新地方。做工作很困难。”
田嘉明眉头一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不行!必须拆!百分之八十的同志都同意了,就剩下这么几十户顶着?这怎么行?!开年之后,不管他们同不同意,都要拆!”他站起身,看着公安局略显破旧的办公楼,语重心长地对万金勇说:“老万啊,你是政委,管的就是思想工作。这是市公安局改善办公条件‘三个改变’的硬性要求!个别老同志,自己住着老房子舒服了,就不管年轻同志没房子住、挤单身宿舍的困难,这是觉悟问题!是自私自利!局党委的决定必须执行!”
万金勇掏出烟点上,深吸了一口:“书记,昨天上午和今天下午,我和政治部、办公室的同志又下去摸了个底。年轻同志对二期项目迟迟不能启动意见非常大啊!不少同志分配来三四年了,连个单身宿舍都分不上,天天挤在值班室或者外面租房,确实都盼着二期早点动工呢。”
田嘉明转过身,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踱了两步,脸色阴沉:“个别退休的老同志,觉悟不够啊!看来光靠思想工作不行了,必须采取点措施。”他停下脚步,看着万金勇,眼神锐利:“这样,老万,你安排下去:第一,把家属院公共区域的照明路灯,今晚就给我停了!下个月的电费,我不签字报销!谁有意见,让他们直接来找我!第二,把家属院的门卫岗哨撤掉!允许外面的小商小贩进院叫卖!第三,把那些带头抵制集资房建设、煽动闹事的老干部名单,给我打印出来,贴在局公告栏里!让年轻同志们都看看,是谁在阻碍大家改善住房条件!让年轻同志去做做这些老同志的工作!”
万金勇听得心里直打鼓,犹豫道:“书记,这……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撤掉门卫,还贴名单……感觉有点……有点发动群众斗群众的意思啊?影响会不会太坏了?”
田嘉明冷哼一声,语气斩钉截铁:“有什么不好?撤掉门卫很有必要!既然他们不支持局里的工作,不支持改善年轻干警的生活条件,局里凭什么还要花钱给他们看门护院?这也不是什么群众斗群众,是让群众帮助群众,让年轻同志帮助老同志提高认识!就这么办!”
万金勇知道田嘉明决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只得点头:“是,书记,我马上去安排。”说完,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万金勇刚走没多久,副局长廖文波手里拿着一叠票据,轻轻敲了敲门,脸上带着一丝笑容走了进来:“书记,您找我?”
田嘉明坐回宽大的办公椅里,双手放在小腹上,身体随着椅子轻轻晃动着,显得十分放松,也透露出他对全局的掌控感。他一边慢慢转动着椅子,一边问道:“廖局啊,薛红那边,有新进展没有?”
廖文波连忙上前一步汇报:“书记,中午我刚从那边回来,上午是我亲自带人盯的梢。薛红的父母,看样子是在收拾行李了,估计可能是要准备走了。”
“哦?怎么看出来的?”田嘉明停止了晃动,目光投向廖文波。
“是这样,”廖文波解释道,“我们发现薛红的父亲,今天上午在市场上买了一个特大号的黑色旅行包。按理说快过年了,他们两口子没必要这时候出去打工。所以我们分析,他们很可能就在这几天要外出,去和薛红会合。”
田嘉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赞许:“观察得挺细。昨天买年轻女装,今天买大旅行包,看来是准备给薛红带东西。这薛红,警惕性还挺高,知道全国都在通缉她,不敢露面,不敢购物。”他顿了顿,指示道:“继续盯紧!人抓到之后,万政委有没有跟你传达我的意见?”
廖文波知道田嘉明现在在局里说一不二,脾气也大,态度更加恭敬:“万政委已经传达了您的指示,抓到人之后,不审不问,直接带到县公安局来。”
田嘉明满意地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他看廖文波手里拿着票据,问道:“还有事?”
廖文波赶紧把票据往前递了递,脸上带着一丝为难:“书记,还有个事跟您汇报一下。县财政局刚发来通知,要求我们公安局,以后所有的罚没款收入,不能再使用我们局自己印制的收据了。必须全部改用县财政局统一印制的罚没收据。”
他见田嘉明眉头微蹙,连忙补充道,“我已经安排人去把新票据领回来了,财政局还组织了业务培训。说是这种统一票据有统一编号,一式四联:一联给当事人,一联我们公安局留存,一联交财政,还有一联存档。用完就去财政局领新的。这样,县里就能把罚没款收入统一管起来了。”
田嘉明听完,脸色沉了下来。他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县财政这是要把公安局的“小金库”彻底管死,每一分罚没款都要在县财政的眼皮子底下过!他刚才还在悠闲晃动的身体彻底停住了,双手也不再放在小腹上,而是撑在桌面上,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统一罚没票据?县里这是什么意思?公安机关是特殊部门,很多工作涉密!很多情况,连局里内部都不一定完全掌握!现在让县财政拿着票据来管?这能行得通吗?”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压下了火气,但语气依然强硬:“正好你来了,晚上跟曹县长吃饭,两个事必须提:第一,县公安局暂时不使用这个统一票据!公安局工作性质特殊,财务上需要一定的自主权,连这点灵活性都没有,同志们还怎么开展工作?第二,涉案资金的处理上,让县里别催那么紧!县政府没必要把我们公安局当阶级敌人一样防着!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嘛!”
廖文波面露难色:“书记,这……这恐怕不好办啊,这是县里的统一要求,所有单位都要执行……”
田嘉明一摆手,打断他的话:“不好办?不好办才需要我们这些当领导的去办!领导干部不就是解决难题的吗?今天晚上我亲自出面,具体诉求由你们提出来。到时候我再看情况,跟曹县长好好沟通一下。”
廖文波应了下来,但手里还捏着那叠票据,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田书记,还有个事……刑警队最近办案任务重,盯梢、抓捕、出差,同志们垫付了不少费用,误餐费、加油钱、值班费什么的,加起来也有上千块了。眼看要过年了,您看能不能先把这笔钱给大家报了?同志们手头也挺紧的……”
按说公安局报账流程以前还算顺畅,但田嘉明为了抓权,把财务签字权牢牢攥在自己手里。没有他签字,一分钱也支不出来。田嘉明重新靠回椅背,双手又习惯性地放回小腹上,轻轻揉着,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廖局啊,不是局里不给你报账。年底了,人大批的财政预算还没拨付到位,局里账上确实没钱啊。这样吧,你再跟同志们解释解释,克服一下困难。等县里的钱一到,我第一时间给你签!”
廖文波闻言,连忙将手里的票据轻轻放在田嘉明面前的桌子上,动作带着谨慎:“书记,您看……是不是先把这报账单签了?也好让财务那边有个准备。”他顿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些,“同志们都在等着,这钱……总得有个说法。”
田嘉明瞥了一眼桌上的票据,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舒展开,语气带着不耐烦:“急什么?统一签吧。年底了,事情多,等凑一起处理。”
廖文波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统一签”又不知要拖到猴年马月。他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没再多说什么,站起身:“是,书记。那我先回去了。”
走出田嘉明的办公室,廖文波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心里忍不住暗骂:“有钱买新车,没钱给弟兄们报销办案经费!这算什么事!”
他清楚,田嘉明把财务审批权攥得死死的,财务科长只认他一个人的签字。自己这个副局长,为了千把块钱的报销,三番五次跑,面子上实在挂不住。可底下兄弟们眼巴巴等着,他只能咬咬牙,先拿自己的钱垫上。
带着一肚子闷气,廖文波转身走向政委万金勇的办公室。廖文波进公安局,就跟着万金勇学习,算是万金勇的徒弟。廖文波自然是需要找人商量商量,局里这套财务制度,已经严重影响了正常办案。
推开万金勇办公室的门,一股暖意夹杂着淡淡的煤烟味扑面而来。屋里生着一个烧得正旺的煤球炉子,炉子上坐着一个铝皮水壶,正“滋滋”地冒着热气。万金勇正坐在炉子旁的沙发上看着报纸,见廖文波进来,放下报纸,指了指对面的沙发:“文波啊,这么快就出来了,坐。”
廖文波也没客气,一屁股坐下,顺手把炉子上的水壶提下来放到地上,伸出手在炉火旁烤着,驱散身上的寒气。他搓着手,脸上带着明显的烦躁:“万政委,现在局里报个账,感觉跟做贼似的!我们像是欠了咱们田书记钱一样,您是政委,管队伍的,这事您得管管啊!正常的办案经费报销,拖上一两个月是常事。可办公室那边的开销,田书记说报就报,这权力……也太大了点吧?同志们都是靠工资吃饭的,快过年了,都不容易啊,在这样,今年过年我只有带着老婆孩子去您家过年了。”
万金勇不疾不徐的站起身,走到门口,轻轻把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他走回来,脸上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平和笑容,慢慢坐下:“文波啊,此一时彼一时嘛。以前财务围着业务转,现在嘛……围着领导转。这很正常。不过,”他话锋一转,看着廖文波,“你也要学会适应领导的工作方式,不能让领导来适应你,对吧?”
廖文波叹了口气,语气更加无奈:“适应领导是应该的。可政委啊,您说,千把块钱的报销拖两个月,谁心里能没想法?工作积极性怎么调动?我看啊,那辆新车干脆别买了,省下钱先把大家的报销解决了!”
万金勇笑了笑,拿起炉钩子拨了拨炉子里的煤球,火星子“噼啪”溅起:“车?县长没同意,最多也就买一辆。”
万金勇放下炉钩,目光转向廖文波,带着一丝深意,“文波,我要提醒你一句。县长在咱们公安系统提拔的干部,就你和我两个。局里的事要听书记的,也要听县长的。”
廖文波道:“政委啊,两人是穿一条裤子的,听谁的不都一样,你看,县长还给他批个车。”
万金勇笑着道:“车?那是给副县长的,不是副县长,就不能坐那个车,这是规矩!我看得出来,县长对你很欣赏。你呀,别光顾着埋头干活,盯梢、抓人,也要学会抬头看路。有空多去给县长汇报汇报工作?”
廖文波一愣:“县长?这……差着级别呢。不合适吧?再说,县长和田书记关系那么好,我直接去汇报,田书记知道了怎么想?”
“关系好?”万金勇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关系好不好,不是靠嘴上说的。往年过年,县长书记哪年不一起来局里慰问?今年呢?县长是去了医院和学校,没来咱们这儿。文波啊,有些事,你得自己琢磨琢磨。他们都是平安干部不假,但平安干部也分远近亲疏。田书记在李县长面前……”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廖文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您的意思是……县长和田书记的关系,不像表面那么好?”
万金勇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慢慢观察吧,会有体会的。咱们这位书记,在李县长面前,未必有多少面子。听我的,错不了。县长很看重你,文波,要多汇报。”
廖文波还是有些犹豫:“汇报工作……空着手去?不太懂规矩吧?政委,您知道的,我手头也不宽裕。”
万金勇拿起煤球钳子,用力捅了捅炉眼,一股火苗猛地窜起:“这就对了!过年了嘛,该有的心意不能少。正好,局里晚上给曹县长那边准备了五千块,这老田啊,把行情抬高了。你空了去见县长,我看至少也得四位数,表示表示心意。”
“五千?!”廖文波惊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局里报个千把块的经费都这么难,田书记一出手就是五千?这钱……从哪儿出的?”
万金勇放下钳子,拍了拍手上的灰:“风气就是这样,水涨船高嘛。反正都是公家的钱,田书记批个条子的事。你呀,别管钱从哪来,把事办漂亮就行。只是,见了县长,多汇报工作,多说说县长主持工作后的新变化,但别太刻意。”
廖文波心里暗骂了一句,脸上没表现出来,点点头:“行,我明白了政委。”
“还有件事,”廖文波想起城关镇派出所,眉头又皱起来,“万政委,城关镇派出所那个老陈,最近怎么回事?辖区案子不断,破案率基本没有,全是我们刑警队和治安大队在后面擦屁股!移交过去的嫌疑人,听说没两天就给放了!这工作还怎么干?”
万金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老陈啊……这个人,在城关镇派出所所长的位置上,可是坐稳了。换了三任局长,人家纹丝不动。搞关系,很有一套。跟田书记……关系也不错。”
“关系不错也不能这么干吧?”廖文波有些上火,“基本的案子总得抓起来吧?我们刑警队又不是他们派出所的保姆!再这样下去,我这边的弟兄们意见太大了!”
万金勇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这事我心里有数。抽空我跟老陈聊聊,提醒提醒他。你也别太较真,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晚上,老吕家菜馆。里面热气腾腾,人声鼎沸。靠里最大的雅间里,公安局的几位领导——田嘉明、万金勇、廖文波,还有县局党委委员、城关镇派出所所长陈大年,已经提前到了。桌上摆着几碟凉菜。
田嘉明拿着菜单,对老陈说道:“老陈啊,再加个拔丝地瓜,快过年了,大家吃点甜的,图个吉利。”老陈放下手中的五粮液,应声而去。
没过多久,副县长曹伟兵也到了。他穿着件军大衣,脸上带着笑,进门就连连拱手:“田书记,万政委,各位,不好意思,路上有点事,来晚了点。”
田嘉明站起身,热情地迎上去握手:“曹县长太客气了!快请坐快坐!我们也刚到。”他特意把曹伟兵让到主位旁边坐下。
菜陆续上齐,酒也倒上了。几杯酒下肚,气氛热络起来。按照东洪的规矩,主客互敬一圈后,话题自然就转到了正事上。
田嘉明给廖文波递了个眼色。廖文波会意,端起酒杯站起来,走到曹伟兵身边,脸上堆着恭敬的笑:“曹县长啊,我敬您一杯!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们公安工作的大力支持!我们全局干警都记在心里!”
曹伟兵笑着端起杯跟他碰了一下:“廖局长客气了,都是分内工作嘛。”
廖文波一口干了杯中酒,接着说:“县长,您也知道,咱们公安工作,特别是办案这块,花销大啊。今年咱们局没少给县里出力,李显平那案子追回七十多万,沈鹏倒卖大桥材料那事,也追回了七八十万赃款,还有胡玉生退的一百多万,石油公司那边也查回来两三百万……这都是实打实的成绩!”
曹伟兵点点头,脸上笑容不变:“嗯,成绩有目共睹,同志们辛苦了啊。县里不会忘记大家的功劳。”
廖文波话锋一转:“县长,成绩是干出来了,可这办案的成本也高啊。您看,这差旅费、住宿费、油钱、饭钱,还有添置点必要的装备,哪样不要钱?现在兄弟们都是勒紧裤腰带在干活。”他叹了口气,“就说罚没款返还吧,县里定的比例是50%,比其他部门是高,可咱们办案花钱也厉害啊。现在小偷小摸、打架斗殴的案子,罚那点钱,返还一半,还不够跑腿的油钱呢!更别说那些大案要案,前期投入大,见效慢。”
田嘉明适时接话,语气带着商量:“曹县长,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公安机关情况特殊,能不能在罚没票据的使用上,稍微灵活一点?暂时先不用县财政统一印制的票据?或者,罚没款返还的流程,能不能再快一点?现在钱进了国库,返还下来周期太长,兄弟们等米下锅啊!”
曹伟兵放下筷子,拿起毛巾擦了擦嘴,脸上还是带着笑,话却滴水不漏:“田书记,廖局长啊,你们的心情我理解。可财政上的事,有规矩啊。现在全县都在清理小金库,规范罚没收入管理,这个口子不好开。罚没款返还的比例和流程,那是县政府常务会议定的,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这样吧,”他看向田嘉明,“这事咱们改天在办公室细聊?今天主要是联络感情,工作上的事,先放一放?”
田嘉明心里明白,一顿饭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今天主要是递个话,探探口风。他哈哈一笑,知道曹伟兵也是粗人一个,也有意把曹伟兵灌醉,端起酒杯:“对对对,曹县长说得对!今天不谈工作,喝酒!来,我再敬县长一杯!”
田嘉明放下酒杯之后,主动拿起了酒瓶,很是低调的说道:“县长啊,今天啊,我可得向您检讨啊。上次的事儿,是我着急了啊……”
曹伟兵也是有意缓和与田嘉明的关系,笑着则道:“上次的事儿啊,什么事?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说着就端起酒杯说道:“田书记啊,县里财政今年能顺利过年,咱们田书记和咱们公安局的同志,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啊,我代表我个人啊,敬大家……”
席间,不时有人来串场敬酒,倒也是氛围热烈。
酒过三巡,菜也吃得差不多了。临散场时,田嘉明拉着曹伟兵的手,走到一边,脸上带着几分酒意,语气显得格外推心置腹:“曹县长啊,咱们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年轻,有文化,有能力,前途无量啊!我们这些老家伙,再干几年就该退下来了,东洪的未来,是你们这些年轻干部的!我和老万啊,没有别的追求啊,就是想着啊,在公安局这一亩三分地上,为下面的兄弟们谋点福利,干几件实在事。这中间,离不开县委县政府,特别是你曹县长的支持啊!”
曹伟兵也带着几分酒意,但脑子还算清醒,连忙摆手:“田书记言重了!您是老领导,经验丰富,我们还得向您多学习!”
田嘉明用力握了握曹伟兵的手,另一只手顺势从兜里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动作隐蔽而迅速地塞进了曹伟兵军大衣的口袋里,声音压得更低:“兄弟,快过年了,一点小意思,代表全局干警,给你拜个早年!别推辞!一点心意!”
曹伟兵感觉口袋一沉,心里咯噔一下。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过年过节,分管部门和联系乡镇的领导来“拜年”,送个红包,在东原官场乃至各地,都算是个不成文的规矩。数额通常不大,三五百块,图个吉利,也维持个关系。他下意识地想推拒,但田嘉明的手劲很大,眼神也很坚持。
“田书记,这……不合适……”曹伟兵话没说完。
田嘉明打断他,脸上笑容更盛:“有什么不合适的?咱们兄弟之间,一点心意!收着收着!以后工作上,还得靠你曹县长多支持我们公安局啊!”
曹伟兵看着田嘉明那张带着酒意和热切的脸,又瞥了一眼旁边装作没看见的万金勇和廖文波,看着正拿着酒杯往酒瓶里灌酒的派出所老陈,心里飞快地权衡着。拒绝?等于当场打田嘉明的脸,以后在公安局的工作更难开展。收下?这数额……感觉有点不对劲,但众目睽睽之下,再推来推去更难看。他最终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田嘉明见他没再推辞,脸上笑容更满意了,用力拍了拍曹伟兵的肩膀:“这就对了嘛!曹县长,以后常来局里指导工作!路上慢点!”
看着曹伟兵坐上桑塔纳轿车离开,田嘉明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眼神恢复了平日的深沉。万金勇和廖文波走过来。
“书记,成了?”万金勇低声问。
田嘉明没直接回答,只是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淡淡地说:“是个人,就都一样嘛。”
而在暗色之中,一人戴着眼镜,慢慢的抽着烟,却也是无意间,瞥见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