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叛逆萌动（2/1）
春日的阳光透过泛黄的窗帘照进房间，黄景玉坐在轮椅上，正在专注地穿着一串串珠子。这是她残疾后唯一能做的工作，虽然收入微薄，但至少能为家里贴补一些。
十一岁的方晴背着书包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满屋子的串珠工具，脸上闪过一丝嫌恶。“又在做这个……“她小声嘀咕着，“就不能找个像样的工作吗？“
“方晴要上学了？“黄景玉抬起头，脸上露出慈爱的微笑，“妈妈给你准备了……“
“不用了！“方晴生硬地打断母亲的话，“我不需要！“
这时十六岁的方舟从厨房端出煮好的稀饭：“方晴，快吃早饭，一会儿该迟到了。“
方晴低头看了看碗里稀饭，撇了撇嘴：“又是这个，天天早上是稀饭咸菜，我都吃腻了。“
“那要不……“方舟还想说什么，方晴已经转身往外走。
“方晴！“黄景玉想追过去，轮椅却被茶几挡住。她看着女儿的背影，眼里满是心疼与无奈。
“妈，别难过，“方舟收拾着餐桌，“方晴这个年纪，难免会……“
“我知道，“黄景玉打断儿子的安慰，“我只是……“她的话没说完，眼角已经泛起泪光。
方晴走在上学的路上，看着路过的一辆豪车，不由得停下脚步。车窗里，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正在补口红，那是她的同班同学小美。
“方晴！“小美注意到她，摇下车窗，“要不要顺路载你一程？“
方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不……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
“也是，“小美意味深长地说，“你们家住的地方，我们家车都开不进去。对了，下周春游你去吗？听说要交两百块钱呢。“
方晴攥紧了书包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我还不知道。“
“也是，“小美轻飘飘地说，“不过你最好还是去吧，错过这次春游，以后班里同学该怎么看你啊？“
车子扬长而去，方晴站在原地，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她想起家里那个总是坐在轮椅上穿珠子的母亲，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教室里热闹非凡，春游的话题成了同学们的谈话的主题。女生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要穿什么衣服，带什么零食。
“我妈说要带我去商场买新衣服，“小美炫耀地说，“听说最近新开了一家专卖店，衣服可好看了。“
“我也要去买，“另一个女生接话，“春游要拍好多照片呢，总得打扮得漂亮点。“
方晴独自坐在座位上，低头翻着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的校服已经洗得发白，袖口还有些磨损。这样的衣服，怎么能拍照呢？
“方晴，你春游准备穿什么啊？“小美突然转过头来问。
“我……我还没想好。“方晴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该不会是打算穿这身校服吧？“小美故意提高声音，“那多没意思啊。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商场看看？反正你妈妈……“
“够了！“方晴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所有人都看着她。
“我只是关心你嘛，“小美耸耸肩，“谁让你家情况特殊呢。不过也是，有个残疾……“
“住口！“方晴的眼圈红了，“你没资格这么说我妈妈！“
“我说错了吗？“小美撇撇嘴，“每次看到你妈妈坐着轮椅来学校，我都替你觉得……“
方晴再也忍不住，抓起书包冲出教室。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一路跑到操场的角落，蹲下来无声地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家要这样？为什么妈妈要坐轮椅？为什么他们家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
放学后，方晴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等到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往外走。可是刚到校门口，就看到黄景玉坐着轮椅在等她。
“方晴，“黄景玉微笑着说，“今天降温了，妈妈怕你冷，特意来给你送件衣服。”
方晴僵在原地，感觉背后有异样的目光。她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看，就是她妈妈，一直坐轮椅的。““真可怜啊，这么小就……“
“我不用你接！“方晴突然提高声音，“你为什么总要来学校？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堪？“
黄景玉的手停在轮椅扶手上，脸色瞬间苍白：“方晴，你……“
“我说了不用你管！“方晴转身就跑，留下母亲一个人在寒风中发愣。
回到家，方舟正在准备晚饭。“方晴，“他从厨房探出头，“今天怎么这么晚？妈妈去接你……“
“我不想提这件事！“方晴把书包狠狠摔在地上，“为什么我们家这么穷？为什么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为什么……为什么妈妈要坐轮椅？“
“方晴！“方舟的声音严厉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说？妈妈为了这个家……“
“我不管！“方晴打断哥哥的话，“我讨厌这样的生活！讨厌这个家！讨厌……“
话没说完，她就看到黄景玉坐着轮椅出现在门口，脸上还带着几滴汗珠。母女四目相对，方晴看到妈妈眼里的泪水，心里猛地一疼，但倔强让她转身跑进了房间。
“砰“的一声，房门紧紧关上。方晴把头埋在枕头里，泪水再也止不住。她多希望明天醒来，一切都不一样了。可是她知道，这个愿望永远都不可能实现……
夜深了，方晴的房间还亮着灯。她坐在书桌前，翻看着班级相册。照片上，同学们个个穿着漂亮的衣服，笑得那么开心。而她，永远只穿着那件发白的校服，站在角落里。
门外传来轮椅轻微的声响，是妈妈在收拾完手工活准备休息。方晴听到哥哥轻声说：“妈，你去休息吧，这些我来收拾。“
“没事，让我再多穿一会儿，“黄景玉的声音很轻，“这批要是能赶出来，说不定能给方晴买件新衣服。“
“妈……”方舟的声音有些哽咽。
方晴把头埋进臂弯，无声地落泪。她何尝不知道妈妈的辛苦？可是每次看到同学们异样的眼光，看到妈妈坐在轮椅上的样子，她就控制不住地烦躁，控制不住地想逃离。
书包里，春游通知书还没有签字。两百块的费用，对别人家来说也许不算什么，可对他们家，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咚咚“，门被轻轻敲响。“方晴，“是方舟的声音，“我给你买了些吃的，你要不要……“
“我不饿！“方晴生硬地说，“你们别管我！“
门外沉默了一会儿，传来轮椅滑动的声音。“方晴，“这次是妈妈的声音，“妈妈知道你想去春游。这个月我多接些活，一定……“
“不用了！“方晴突然打开门，“我不需要你们可怜！我……我宁愿没有这样的家！“青春初期少女的躁动，在内心痛苦地折磨着方晴。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妈妈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轮椅微微颤抖。方舟站在一旁，脸色铁青：“方晴！你太过分了！“
方晴转身跑回房间，重重地关上门。她趴在床上，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她多想收回刚才的话，多想像小时候那样扑进妈妈怀里。可是她做不到，那些怨气、委屈、不甘心，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她的心。
夜深了，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方晴轻轻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妈妈还坐在轮椅上，借着昏暗的灯光穿着珠子。她的背影那么瘦小，肩膀却挺得笔直。
“妈……“方晴的手扶在门把手上，想打开门去道歉。可是想到明天还要面对同学们的嘲笑，想到春游时自己寒酸的样子，那股倔强又涌了上来。
她退回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布包。那里面装着她平时省下的零花钱，原本是想给妈妈买生日礼物的。现在，她盯着这些钱，心里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也许，她可以找个借口不去春游。这样，就不用面对同学们的眼光。也许，她该学会像其他同学一样，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至于妈妈…至于这个家……
窗外的月光清冷，照在这个原本温馨的家里。一个十一岁女孩的心里，叛逆的种子正在悄然生长。她还不知道，这将是改变许多事情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