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1章 正是闯荡的年纪(1/1)

董仲舒今天是开了眼界。

第一次有人在他这个儒家大儒面前,质问孔子的话有什么用。

小伙子,你很勇啊。

信不信我现在就躺这,说你殴打老人,不赔十万钱就不让你走。

“管仲去世之时,孔子还未曾出生。没学过儒家的管仲,是怎么辅佐齐桓公成为春秋五霸之首的呢?

他留下的士农工商,四民分业,流传至今,以后还要流传千古。

他所说的仓廪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千百年后都是人间至理。

官山海的治国之策,在大汉叫盐铁官营,依旧是可以流传千古的国策,治国之人都需要使用这种制度。

孔子做出过哪些实际的政绩呢?

周游列国,实际上就是走了一圈,却没有哪个国家采用他的治国之策。

商鞅用法家帮助大秦崛起,一统六国。

大汉建立之初,用黄老学说休养生息,恢复民力。

孔子呢,孟子呢,孔孟之道有什么用?”

要是被天下儒生听到这些话,一定会掀起天大的波澜。

他们眼中的圣人,竟然被人如此质疑,这是大不敬之罪,罪不容诛。

“要不是董公结合法家和阴阳家等多种学说,适应大汉的实际需求,对儒家进行了改造,

独尊朝堂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董仲舒:这个小伙子,说话还…还怪好听的。

他都准备辩驳几句了,没想到陆鸣后面把他给捧了上去,这还让他怎么说。

“所以说,孔子的儒家,和董公的儒家是不一样的。

孔子的儒家,是用来给人看的,加强个人修养很好用,用来办事则百无一用。

而董公的儒家更实用,其中很多东西,可以用来当做大汉的指导思想。

比如,大一统。”

在董仲舒的诸多学问中,陆鸣觉得大一统是最有用的一个。不管世事如何变迁,大一统都是必须要追求的。

“我师门的东西,更擅长技而不是道,需要与董公的儒家搭配使用,效果才更好。”

其实不是没有道,而是那条道不适合大汉。

领先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是疯子。

陆鸣脑海中的那条道,领先的又何止是一步,会让他被世人当成疯狂的怪物。

别说权贵们不理解,就是百姓们也无法理解。

一群伟大的人才能完成的事业,陆鸣自己根本办不到,试都不能试。

董仲舒明白了,陆鸣并不想从朝堂上把儒家赶走,他想要让自己师门的学问和儒家共存。

“富民侯,当初我向陛下进言,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

但是后来,你成立了科学院,许艺依靠种田之术成为了司农令。

那时候我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

他叹了口气,“实际上,陛下从未严格执行过独尊儒术的策略。

大将军、冠军侯等人,全都不是儒家弟子,但如今却是大汉最顶级的高官。

儒家之外的道路并未被陛下彻底堵死。”

刘彻重视儒家,但是不会被儒家掌控,能帮他打败匈奴的人,是儒家还是法家,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大将军和冠军侯可以凭借战功成为顶级权贵,富民侯同样也可以。

单单是外戚这条路,就是成为顶级权贵的捷径。

“董公的儒家和孔子的儒家不一样,那董公觉得,后世人的儒家,和你的儒家又会一样么?”

董仲舒沉思片刻,“不一样。”

他的儒学已经和孔子的儒学不同,又怎么会相信后世人的儒学会和他的一样。

“真让儒家堵死所有人进入朝堂的道路,对大汉、对天下来说,绝对是祸非福。

比如谷梁学,换做一个平稳守旧的帝王,董公觉得他会选择公羊还是选择谷梁?”

公羊学强调大一统和改制,整体风格更激进,适合刘彻改变治国思想,改变国策,反击匈奴的需求。

谷梁学派更强调礼法道德,整体风格保守稳健,没得到刘彻的重用。

“大汉不会一直有陛下这样的帝王,董公以为呢?”

嗯,董仲舒不得不承认,像当今陛下这么有魄力的帝王确实不会很多。

改变治国思想,改变对匈奴的策略,治理削弱诸侯国,每一件都是大手笔,一般皇帝做不出来。

换成另一个帝王,当初他和公羊学派的辩论,赢家未必还是他。

“没有陛下这样的帝王,儒家早晚会被谷梁这样保守稳健的学派占据主流,甚至以后还会有比你们两家更平稳的学派出现。

那时的儒家会成为一潭死水,不是孔子的儒家,也不是董公的儒家,

而是一群只会空谈误国的腐儒的儒家。

他们只会维持所谓的礼仪尊卑,只会满嘴的仁义道德。

对天下,对百姓,百无一用。

董仲舒,你的儒家是异类,没有陛下这样的帝王,必然会被后来者取代。

开拓进取者少,坐吃山空者多。

循规蹈矩,言必称古,成为这片大地上一套沉重的枷锁才是儒家的未来。”

董仲舒脑瓜子嗡嗡的,他想反驳,却又觉得陆鸣说的就是对的。

不用说以后,就是现在,谷梁派的那些腐儒就是这个样子。

他们食古不化,迂腐不堪。

如果他们当道,大汉还何谈大一统,何谈大复仇。

可是这样的儒家更能让皇帝和权贵们放心。

对外开拓何其艰难,需要陛下这样的雄主力排众议,选贤任能。

坐守江山才更符合普通人的的能力与心性。

“富民侯总是目光长远,你说的这些,老夫相信很有可能会实现。”

不是可能,那是必须会实现。

汉宣帝时期,谷梁学已经可以与公羊分庭抗礼。

东汉末年,公羊学已经彻底衰落,一衰落就是上千年。

直到清朝中后期,为批判现实,公羊学才再度复兴,到清朝晚期的戊戌变法时期迎来最后一个高峰。

“董公能改造出如今的儒学,难道不能再改造出一个更适合如今大汉的儒学么?”

董仲舒一阵纠结,“老夫年岁已高,恐怕…”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你才刚过六十岁,正是闯荡的年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