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厄运天降(1/1)

己亥年冬至后第三天,肖雪躺在西安市第一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内,身旁的手机里传出一个声音浑厚的男声,他正在讲述着一个古代将军传奇却短暂的一生。

“司徒文卿跟随父母一生戎马,为景顺朝立下汗马功劳,奈何天妒英才,二十八岁就撒手人寰......”

“关于他的死因,史书上并未有过确切记载,有野史曾写到他是因病去世,也有的写被暗杀,还有说是死于一场战乱时的瘟疫,都不太可信,但能够确定的是司徒将军一家这一生的功绩,足以为后人敬仰......”

不幸的人生,各有各的不幸。老天真是不开眼,如此卓越的人才年纪轻轻就死了,我如今大好的年华却在病床上等死,现在就算是活着也是朝不保夕,更何况还瞎了一只眼!老天爷,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是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吗?要我承受这样非人的折磨......

两天前肖雪做了左眼的眼球摘除手术,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她尚且恢复了一丝意识。

从眼球受伤到知道自己这只左眼再也无法复明,肖雪用了七天时间让自己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可命运弄人,第八天眼球的情况极具恶化,医生的建议:摘除眼球,保命!

听到这个噩耗,她彻底支撑不住了,轻生的念头充斥在脑海中。

但在她取下氧气罩后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护士就冲进来给她重新戴了上去,在父母和医护人员轮番劝说下,肖雪平静了下来,左眼蒙着纱布,右眼也蒙上了无数层厚重的阴霾。

现在,她微弱的生命体征根本不允许她再出现什么寻死觅活的举动,就算是常人简单的呼吸和说话,对她来说都是奢侈。

如今,她只能听天由命般听着别人的故事,流着自己的泪。

肖雪的哭泣是无声的,她怕护士知道她流泪会说她,因为泪水不利于手术恢复,但原本好端端的女孩,在本该随风起舞的花季遭受到这样的磨难,有几个人能够承受住呢?

男人讲述的内容结合上肖雪自身的经历,更是令肖雪难过万分。她忍着疼痛伸出右手摩挲着手机,想要关闭这个听书APP,但两只眼睛都被纱布蒙着,不知道屏幕界面在哪,捣鼓了两下后,手机里传出了播放下一集的声音。

“老天,你真的要这样折磨我吗?”肖雪艰难的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但没人能给她回应。

既然关不掉,那就静音!

肖雪的世界得到了短暂的清静,除了监护的机器在发出响声,那就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声了。

安静下来,肖雪才有时间回想自己这短暂的二十年。

她今年二十岁,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的女生。原本只是想在大学毕业后找一个普通的工作,最好再谈个甜甜的恋爱,就此结婚,安安稳稳过一生,但命运连这样一个普通的愿望也不能满足她,还是让她坐上了那趟开往绝望的客车。

雪天路滑,司机明明已经很小心翼翼的行驶了,却还是出了事。

三十人的大巴车上,死亡十三人,其余人均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白雪漫漫,血色浸染。

崎岖的山沟里有摔到半山腰残破的客车,有撕心裂肺哭喊着“爸爸妈妈”的小孩,有头破血流等待救援的伤者,有一动不动身体僵直的阿婆。

这一幕映入眼帘时,肖雪正在山沟的某一处努力想要睁开眼,但她发现怎么都看不清,她抬手想擦掉眼前迷蒙的雾,但一碰到眼睛就钻心的疼。

除了眼部的疼痛外,全身各处都向肖雪发出求救信号,她渐渐意识到,完了。

一辆辆救护车呼啸着相继赶来,又伴随着哭喊声相继离去,车上有伤者,也有死者。

到达医院后,医生为她做了全身检查,除了眼部被异物刺穿以外,还有腿部骨折,身体十几处擦伤、挫伤。

我还是幸运的吧,没有花样年华就成为别人祭奠的对象。肖雪这样想。

在手术和药物的作用下,肖雪才能清醒一会儿,但这样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她就感到头脑昏沉,心脏不适,几秒后,伴随着响亮的“滴滴”声,肖雪的世界陷入了沉静......

景顺朝、晋阳城内。

九日前,萧府的三小姐因外出上香,意外从山坡滚落伤到了头部,现在仍是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萧大人,请恕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啊,三小姐怕是醒不过来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玉遥不过是从山坡失足跌落伤到了头,你就说她再无苏醒的可能,我看是你这庸医无能,来人啊,把他给我赶出去,赶出去!”

萧大人夫妇本就担忧幼女,玉遥卧床这几日都是他们亲自照料,不曾假手于人,连日来的操磨令夫妇二人心力交瘁,如今听到这样不入耳的话更是气得跳脚。

下人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将满脸惋惜的胡郎中请了出去。

“夫人,这个胡郎中就是在危言耸听,我即刻再去请几个有名望的大夫,玉遥一定还有救,你切莫太忧心!”萧大人见夫人面色惨白,担忧女儿的神情令他痛心不已,不忍再说什么,立刻跑到外面,“老七,再去请大夫,把整个晋阳城的大夫都给我请来!快去!”

萧府管家老七领命而去,萧大人再次回到房内,宽厚的大手握着夫人日渐瘦弱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夫人,为夫定把玉遥医治好,你可千万不能倒下啊。”

萧夫人握着女儿依旧冰凉的手虽不曾开口,但双眼皆是担忧,因为她心里明白,女儿的受伤和夫君的另一个女儿脱不了关系,但现在并不是发作的时机,当务之急是治好女儿,那小贱人的账,她会跟她慢慢清算的。

“爹爹,女儿给爹爹和大夫人请安来了。”正当萧氏夫妇为女儿萧玉遥忧思如焚之际,二女儿萧玉梦却来到了后园吵着要给亲爹萧伯铮请安。

“二姑娘,老爷和夫人正为了三姑娘的病情伤神呢,您要不改日再来请安吧?”后园院内的管事凤娘轻声劝道。

“凤娘,我都快十日未见爹爹了,爹爹也不就只有玉遥妹妹这一个女儿,也要匀些关爱给我和我娘亲吧!”萧玉梦捏着帕子娇声说着,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实是惹人怜惜。

凤娘见她泪珠将落,只好虚安慰上几句,跑到房门口佯装敲门,还未等自己叩门,里面的人就急急地将门大敞开来。

“萧玉梦,你来干什么!”

韩夫人一心扑在病榻上的女儿身上,本不欲现在与她交恶,可这个“女儿”着实不知好歹了些,非要在这时撞上这“上了膛”的枪口。

韩夫人不顾夫君的阻拦,硬是撑着几日未安眠的身子来到门前大声斥责着萧玉梦。萧玉梦心里不忿她韩夫人和妹妹萧玉遥霸占着爹爹,但身体上还是暂时屈服了,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去,缓缓跪倒在韩夫人面前向站在台阶上的嫡母请安。

“夫人万安,玉梦来给爹爹和夫人请安,几日未见爹爹和夫人,不知爹爹身体可还康健,女儿听闻妹妹受伤至今还未清醒,不知是否能帮上些忙?”萧玉梦年少的眼中充满澄净,可在韩夫人看来,她这样的姿态就是来给自己的伤口上撒盐的。

原本萧玉遥和萧玉梦就只相差几个月的生辰,现在庶出的小姐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眨巴着水汪汪的双眼朝自己身后的门内望着,而自己嫡出的那个只比她小几个月也是娴静可人的亲生女儿现在却缠绵病榻奄奄一息,这叫她如何能不气!

“你休要提及我的玉遥,给我滚!”韩夫人面对萧玉梦和她亲娘一向是视若无睹的,可今天亲生女儿生死未卜,有嫌疑的庶女却施施然站在她面前说着些冠冕堂皇的话,她实在忍无可忍。

“夫人,女儿自觉未做出什么不妥之事,还特来关心妹妹的伤情,不知为何夫人对玉梦竟为何萌生这么大的恶意?”

“你.....”萧玉梦一番“绿茶”发言惹得韩夫人一时气血攻心头痛难忍,“夫人,你怎么了?”萧伯铮见状立刻闪身出来,及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韩夫人。

“玉梦,不是命令你们母女二人不许到后园来吗,你擅闯进来是想要领罚吗?”萧伯铮不容置疑的口气此刻在萧玉梦眼里丝毫没有警告的威严,只因她有更大的倚仗。

“爹爹,是祖母说过要女儿多多在爹爹面前敬孝的,您难道要女儿违背祖母的训导吗?”

萧伯铮被二女儿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只要是在爹爹面前搬出老夫人,爹爹便能“束手就擒”,萧玉梦就是深知这一点,才敢不顾下人的阻拦、韩夫人的斥责,仍能面色不改的给萧伯铮“软钉子”吃的。

“大人、大人,王大夫请来了,我把王大夫请来给三小姐医治了!”萧老七拉着晋阳城中赫赫有名的王大夫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三小姐有救了!”凤娘看到老七和王大夫的出现,含着热泪为王大夫行了一礼。

一听到看诊的大夫来了,萧伯铮也顾不上再跟二女儿置气了,搀着夫人越过萧玉梦将王大夫请进了房中。

“七伯,听闻王大夫一直是在晋阳城中的知州大人府中看诊,不知您是如何请得动他的呀?”萧玉梦一边神色担忧的向门内张望着,一边有意无意的向管家打探着消息。

萧老七心知二小姐和其生母不受萧大人宠爱,但自己只是个下人不敢造次,原原本本答了萧玉梦的话。

“二姑娘,要说还是咱们三姑娘命好啊,我到了王大夫的医馆去找大夫,就剩一个抓药的小厮在看门了,给我急得直跺脚,正当我出门去其他医馆寻大夫时,碰上王大夫回医馆取几味珍稀药材,这才把他急急的拉来给三姑娘看诊,要不然凭我怎么可能入得了知州大人的府上呢!”

“原来是这样啊,那还真是妹妹的福气呢,只盼着妹妹能早日醒来,如若不然,爹爹和夫人身体都要给拖垮了.....”

“是啊!”萧老七焦急的眼神比萧玉梦不知真诚多少倍。

萧玉梦平日里也是喜欢找玉遥妹妹玩耍的,可她一看到父亲和嫡母宠爱妹妹的样子,心里就充斥着羡慕和嫉妒,原本听到玉遥受伤的消息她也很担心,可这样一来,父亲的心完完全全都被妹妹占据了,连她真诚的关心都被当成了别有用心。

萧玉梦掂起小脚奋力地朝屋里望,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她甩了甩腰间玉遥送她的流苏挂坠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