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1)

黎朝三年,城南的经商纪家和习武江家在同一天迎来了两条新的生命,一女一男——分别取名为纪砚书和江见川。

两家自此交好,并为两人定下了娃娃亲。说来也怪,明明在经商世家,纪砚书却从小就表现出了极高的武术天赋;明明在习武世家,江见川却对算学及其应用信手拈来。

两个孩子幼时一同学习,纪砚书一看见数术就头疼,江见川连一把木剑都握不住。京城的人们对此津津乐道,纷纷猜测这两家是不是抱错了孩子。还好两家长辈都不是古板之人,眼见自家孩子毫无天赋,就将注意力都转到了邻家孩子上,反正二人也有娃娃亲在身!他们这样在心里安慰道。纪家传授江见川经商的思路经验,江家教授纪砚书家传的武功秘籍。

黎朝十九年,两家孩子初长成,纪砚书武术大成,已能轻松打败比她年长几岁的江见川的哥哥江行舟;江行舟也有属于自己的商行,积攒了不少钱财。

“书呆子!”纪砚书兴冲冲地跑进来,由于长期练武,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剧烈运动过后,上面还淌着汗水。她一口气喝光了江见川手旁茶杯里的水,“别窝在房间里算数了!和我一起对练吧!”

江见川望着茶杯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纪砚书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拽着他的衣袖往外走,“你再不出来就要长草了!这么好的天气,正适合运动。”

江见川拗不过她,只好乖乖跟着,长叹道:“纪大小姐,您武功如此高强,又何必找一个病弱之人麻烦呢?”

纪砚书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强身健体,我这是为了你好!”

她松开江见川,转身招招手:“来,我让你一只手。”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即使纪砚书让他一只手、只用三成力,江见川依然挺不过十招便被打倒在地。

对练结束,纪砚书瘫在草坪上,江见川靠着树气喘吁吁。

“对了,我给你留的那些数术的题做完了吗?”江见川问道。

纪砚书把头扭到一边,假装没听到这句话。

哼,我才不写呢!

唉,我就知道她没写……

江见川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

“你知道最近皇宫内发生了什么事吗?”纪砚书问道。

“你是指二皇子病逝、陛下病危?”

“看来,皇位非太子莫属喽。”

“怎么,你不喜欢他吗?”

“一种直觉。”纪砚书耸了耸肩。虽然太子黎远松的风评很好,“玉树临风,谋略过人”,但是她总觉得他伪善。

“那让醉仙楼多注意一下太子那边的动静吧。”醉仙楼是纪砚书和江见川联手开设的高档酒楼,表面上是分布各地的酒楼,暗地里则是负责收集情报。江见川掸掸袍子,“告辞了,纪大小姐,在下还有题没有算出。”

“切,”纪砚书撇撇嘴,“书呆子!”也起身回家了。

几天后,江见川从江南花大价钱买了一只漂亮的相思鸟。它上体为暗灰绿色,头顶绿色较浓,两翅具朱红色翼斑,胸部橙黄,腹部淡白,尾下覆羽浅黄色,鸣声多变,音调悦耳,在京城也是极为少见的品种。

江行舟踏进房间,正好看见江见川在逗弄它。

“这鸟真漂亮啊!”江行舟一眼就喜爱上了它,“给我吧。”说罢便伸手去拿笼子。

“啪”的一声,江见川把江行舟手拍开,“你一介武夫,要这有何用。”随即叫来随从蒲月,让他将鸟拿给纪砚书。

“臭小子!”江行舟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重色轻哥!她不也是武夫吗?”

“她当然不是,”江见川略带骄傲道,“她是能轻松打败你的武术天才。”

“我那是让着她!臭小子!”江行舟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拍得江见川一阵咳嗽,“哼!不给拉倒!”他气愤离去。

粗鄙武夫……江见川摇摇头,在心底嫌弃道。

“柳月。”

“小姐有何吩咐?”

“让醉仙楼多派一些人手去北部边境,注意匈奴那边的动向,”纪砚书一边逗弄着相思鸟一边安排道,“最近朝内动荡,又临近寒冬,那些匈奴很有可能会趁乱进攻。”

“是,小姐。”

纪砚书轻抚相思鸟,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微笑。哼哼,这书呆子……

傍晚,江见川浏览着今日醉仙楼收集到的情报,在最后一张纸上发现了纪砚书下的命令。将彼此单独下的命令单独列出告知对方曾是他们定下的约定。

派人去北境吗……这倒是我疏忽了……江见川思索着,很快就明白了她的目的,随即对蒲月吩咐道:“派一些商队过去协助他们。”

“是,公子。”

次日,皇帝驾崩,太子黎远松继位,颁布继位诏。

几日后。

“我们需要的情报到了。”纪砚书踏入房间,扬了扬手中的一小叠纸对江见川说道。

“有什么发现?”

“情报显示,我们这位皇上从小都未表现出他的治国才能,直到他十七岁,在郊外救回一人后,便在朝堂上大放异彩。”

“哦?有意思。所以说他拉拢了一个门客为他出谋划策?那他这几日所下的新诏怎么如此前后矛盾,漏洞百出?”

“另一情报显示,自他十七岁之后,经常派人去收购各地的天材地宝,”纪砚书并未直接回答他,而是继续念了下去,“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他登基的前几日。”

“他的那位门客身体虚弱,尽管皇上一直在用名贵的药材吊着此门客的命,但最终还是去世,导致陛下无法展现之前虚假的水平?”

“没错!”纪砚书“啪”的一下将纸拍在桌子上,“这也是我所推断的!”

“嗯……”江见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分析道:“若真是如此的话,按照先前的诏书分析,这门客倒是个聪慧的忠君报国之人,他,或是她,知道纪、江两家族是值得信任的,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陛下身边没有自己信任的忠臣,反而有唯利是图的宦官,在他们的蛊惑下,我们的处境就变得很危险了。”纪砚书忿忿道。

“是啊,近些年来纪、江两家族有钱财、有军权,不知道成为多少人眼中的肥肉……”

傍晚。

“父亲,”江见川问江执,“先帝驾崩前召您入宫是为何?”

江执犹豫片刻,重重地叹气道:“你有所不知,先帝一直清楚当朝皇上并没有治国之才,所以这皇位本是二皇子的,但结果……。”

“结果二皇子病逝……父亲,二皇子当真病逝了吗?”江见川提出了藏在心中的疑问。

“大抵是没有。”江执迟疑道,“先帝召我入宫也是为了此事,留下了一道传位诏书交予我保管。”

要传给二皇子黎远清的吗……这可不好办了……江见川蹙眉思索,“父亲,先帝与您谈话时可有他人在场?”

“这……”江执虽然对内政并不擅长,但也很快便理解了江见川的意思,“我记得没有。”

听到此言,江见川也没有完全放下心来,他立刻去寻纪砚书,将此事说予她听。

纪砚书停下手中挥舞的木枪,皱眉道:“细看新诏,陛下必然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要不然也不会处处针对这些前朝势力。”

“他还是不懂啊,”江见川叹气道,“纪、江两家臣服的是朝堂而不是个人。”

“照这样下去,朝堂迟早会分裂的,”纪砚书漫不经心地耍了个枪花,“让醉仙楼分出一半人手去找二皇子,一定要抢在其他势力之前。”

养心殿内,黎远松正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合理”地从纪、江两家拿到钱财、兵权,每当需要谋划的时候他都会想起前不久病逝的小门客,在众多门客之中,只有他最契合自己的想法,即使自己的想法并非最优解,他依然能将它完善到最好。黎远松知道自己不善谋划,因此也愈发依赖他。可惜啊……黎远松叹了口气,放弃思考,装作考一考别人语气问向旁边侍奉他的老太监:“你说说,如何处理纪、江两家?”

老太监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假装思索道:“陛下,依老奴拙见,不如主动挑起与匈奴的战争,派江大将军出战,等到他败了便以此为借口更换将领,再取得胜利。”

黎远松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愚昧!江大将军作战经验丰富,善用兵法,那些粗鄙的匈奴如何打败他?”

老太监嘿嘿一笑,上前一步,在黎远松的耳边低语:“陛下只需这样……”

“放肆!”黎远松大怒,还没等他继续说话,老太监就熟练地跪下磕头大喊陛下息怒,然后将自己的计划说完,黎远松的脸上这才好了几分,大手一挥:“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谢陛下赏识!”老太监又开始碰碰磕头,然后一脸谄媚道:“陛下,老奴前些日在民间遇见一美人,想要献给陛下。”

“哦,是吗?”黎远松微微眯眼,大手一挥,“宣她上来!”

随着殿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着粉色纱衣的女子轻盈地走了进来,优雅地行了礼,朱唇轻启:“小女子婉罗拜见陛下。”黎远松眼前一亮,当真是一绝色佳人,青丝披落,仅仅用一条发带松松垮垮地系着,粉色的薄纱下是若隐若现的美好酮体,引人遐想。许是面前的人久久没有发声,她好奇却又小心翼翼地微微抬头,见那身着黄袍的人直直地盯着自己,连忙重新低下头,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仅是这一个动作,这一个眼神便处处透露着妖媚之感,勾得黎远松挪不开目光。老太监识趣地离开,走远后,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对那女子的表现很满意。

旬余,匈奴犯,其势汹,因敕江氏父子将骑兵五万,即刻出发,又听闻纪氏有一女拜江执为师,令其一同练之,城人大震。

江家。

临行前,江执带着江行舟和纪砚书进入了武库,挑选了三件上好的明光铠,胸前背后的金属圆护打磨得极为光滑,颇似镜子。走到深处,一个被红布覆盖的架子映入眼帘。江执掀起红布,赫然是一杆红缨枪。枪头锋利尖锐,枪身的造型和线条充满了苍劲之美。他拿起红缨枪,轻轻抚过,面露怀念之色。“这曾是我祖母的红缨枪,”江执转身将它郑重地放在纪砚书的手上,“现在是你的了,好好用它,莫要辱没了它的威名。”

“是。”

江见川嘱咐过父子二人,匆匆赶来,看见了正熟悉这一身装备的纪砚书,英姿飒爽,明光铠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红缨枪上下翻飞疾如风,只见光影不见枪。一时间竟令他看呆了。看到江见川来了,纪砚书收枪迎过去,还未说话便被他一把抱住。明光铠有些硌人,他却丝毫没有放松,紧紧抱着她。

“……”她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只是任由他抱着。

“等你回来,我们便……”江见川顿了顿,耳边染上一丝绯红,语气却格外坚定“……成亲。”

纪砚书一愣,满脸涨红,轻轻嗯了一声。“你也多注意身体。”

他松开她,和众人一同送她出门,看着她翻身上马,与父子二人一同离开。看着她挥手,却没有回头。看着她远去,直至消失在视野中。江见川回到书房,这才不再压抑嗓中的刺痛,剧烈地咳嗽如同一场狂暴的风从深处爆发。

“公子!”蒲月在一旁搀扶他坐下,焦急地倒茶水递给他,江见川这才勉强压下喉中的异样。

“公子我去给您熬点药!”蒲月正欲跑出门,却被他拦下。“不必,我无大碍。”江见川略带虚弱地回应道。

您这哪是无大碍的样子啊?您的脸色都白的像张纸了!蒲月心中焦虑,但面上并没有显露。要是小姐在就好了,小姐定能劝公子喝药……对了!小姐说过如果公子咳嗽不肯吃药那就吃蜜饯……蜜饯。蒲月想到了纪砚书临行前的嘱托,便取了些蜜饯给江见川吃,吃完后果然有较明显的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