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你委托我(2/1)
夜深人静,星光茫茫。
帘川城的一栋别墅里,江初源蹲在卧室的阳台边上。
阳台上摆放着一盆栀子花,洁白雅静,宛如白雪。
这盆栀子花似乎被养护得很好,花瓣娇艳欲滴,白如嫩芽,绿叶葱葱,每一朵都充满生命力,旺盛至极。
江初源抬手,小心翼翼地抚摸过栀子花的花瓣。
他的表情忧郁,每每抚过一朵,便能勾起他脑海中的一点点记忆。
一名梳着高马尾的小女孩,大约九、十岁的样子。
她从一辆电动三轮车上抱下来一盆栀子花,交给江初源,露出灿烂的微笑,脸颊旁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一定要好好养护它哦!”小姑娘的声音稚嫩又甜美,犹如沾了蜜的糖果。
江初源那个时候的年龄,和小姑娘相仿,也是个稚嫩懵懂的小孩子。
江初源回过神来,可脑中那位小姑娘的模样还是挥之不去,死死地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永远也忘不掉。
蓦地,颜暄的模样和小姑娘的模样重合在一起。
江初源抚摸栀子花的手猛然停下。
两个浅浅的梨涡,高马尾,年龄的相仿。
更重要的是,模样相似的不行,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江初源的脑袋莫名其妙地作痛,他扶了扶太阳穴,闭了闭眼,这才好受了点。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小姑娘另一句的话语,还是那么稚嫩的声音——
柚柚,是我的小名呀!
江初源神色倏地一紧,空气仿佛凝滞在这一刻。
不知不觉,他的脑中掠过颜暄的一句话——
“和我的小名有关,小名叫柚柚。”
江初源差点跌坐在地上,他往日的回忆被一滴一滴地勾起,像被人拿刀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捅在心脏上,疼痛欲裂。
他眼眶泛红,左眼角旁的灰褐色泪痣发烫,烧得他落下泪来。
他心中默想——
花被我养得很好,你想不想亲眼看看,我真的好想你。
江初源的唇角酸涩地弯起,声音艰涩地说了句:“我好想你,柚柚。”
......
与此同时,颜暄躺在宿舍的床铺上,拉着床帘,小夜灯照亮了床铺周围,一片明亮。
她的手中拿着江初源送给她的安眠香囊,手指轻轻摩挲着,爱不释手。
忽然间,江初源今天所说的话在她的脑海中放映出来——
“你没发现我对我所有的朋友都挺好吗?夏悦棠生日宴那次,你就应该知道,我在意友情,对她也是一样。”
颜暄的杏眸幽深几分,轻咬了咬下唇。
颜暄,他对朋友好是好事啊,你该高兴才对。他既然说你是他的朋友,自然也会对你好的。
为什么会有点难过呢?
安眠香囊有安神助眠的功效,颜暄想了一番,她好像还有个安神助眠的东西。
颜暄坐起身,轻轻拉开床帘,蹑手蹑脚地下床,从挂在下桌上的包中翻出一个老旧的首饰盒。
这件首饰盒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设计更像九、十年前的构造。
颜暄带着首饰盒,重新爬上床,拉上床帘。
她将首饰盒打开,一条朱砂红色手链瞬间亮在狭小的空间内。
手链上挂着一个银色的平安牌,牌子上刻着“平安”,这个人人都渴望拥有的两个字。
颜暄已经不记得这条手链是哪里来的了,她有先天性记忆障碍,天生记忆力就不太好。
颜暄把手链从首饰盒中拿出来,戴在纤细的左手腕上,晃了晃。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戴这条朱砂手链了,距离上一次佩戴,还是初三的时候。
颜暄躺下身来,把安眠香囊放在枕边,朱砂手链佩戴在左手腕上,渐渐入梦。
这一夜,颜暄做了个梦,但不是经常困扰自己的噩梦。
是一个很奇特的梦。
梦中的她身穿一条白色连衣裙,带着笑,赤着脚,踏在一片漫山遍野的栀子花花海中,宛如一幅仙境般的洁白画卷,美得令人窒息。
她的连衣裙上别着安眠香囊,左手腕上戴着朱砂手链。
蓦然间,她感觉发顶多了一件东西,抬眸一看,是一圈栀子花花环。
颜暄愣了两秒,身后传来的一道少年音,将她的思绪拉拢回来。
“喜欢吗?”
颜暄转身,目光撞入少年那深邃的桃花眼中。
她双眼愣住,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怔怔地叫了他的名字:“江初源?”
江初源身穿一袭白色燕尾服,朝颜暄挑了挑眉,视线落在她手腕上的朱砂手链上。
他握住颜暄的左手,轻轻抬起,手指摩挲着上面的朱砂手链。
他笑着开口:“我送你的手链,还留着啊?”
颜暄的呼吸停了一秒,心跳漏了半拍。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江初源的眼睛:“你送的?我们以前见过吗?”
江初源没有回答她,只是牵着她往前走。
走到尽头时,一片树藤做的帘子挡住了去路。
两人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面前摆着一盆生气又洁白的栀子花,和一座用栀子花做成的秋千椅。
颜暄蹲在那盆栀子花前,细细打量着,总觉得面熟。
她伸手抚了抚洁白的花瓣,格外柔软细腻。
江初源也蹲了下来,目视着这盆栀子花,认真开口:“你委托我,要好好养护它的,我做到了。”
颜暄听后,目光稍愣。
她不明白江初源话里的意思。
什么委托?她什么时候委托过江初源?
先天性记忆障碍导致她忘却了许多事。
面前的少年和栀子花勾不起她的任何一点回忆。
“为了让你更开心点,我造了这一片栀子花花海。”江初源把视线转移到颜暄身上,深情的桃花眼中满是她开心的模样。
颜暄闻言,偏过头来,和他对上视线。
视线对上那一瞬间,她的脸红得像个灯笼,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江初源抬手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颊,接着,将她扶起,走向秋千椅。
两人坐在秋千椅上,相视一笑,宛如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幸福着,直至永远。
这时,一道响亮又焦急地声音响起:“暄暄,醒醒啊,要迟到了。”
这道声音打破了这一美好的梦境。
颜暄感觉,胳膊被人轻轻触碰着,她缓缓睁眼,就见夏悦棠一脸焦急地叫着她的名字。
颜暄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怎么了糖糖?”
夏悦棠把手机展示在颜暄面前,手机上显示着时间。
七点四十五分。
完了!要迟到了!
今天第一节课可是数学课,如果迟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颜暄立马从床上爬起来洗漱。
身后的夏悦棠解释道:“我也不是故意要拉开你床帘的,只是我再不叫醒你,就真的要迟到了。”
“今天第一节课可是老李的课,如果我们迟到了,他不知道会怎么惩罚我们呢?”夏悦棠不禁打了个寒颤。
颜暄边刷牙,边对夏悦棠说:“糖糖你先走吧,别被我连累了。”
夏悦棠坚定地摇了摇头,一身仗义:“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是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暄暄。”
颜暄洗漱完后,爬上床换衣服。
夏悦棠帮她把床帘拉上,给足她隐私空间。
颜暄换好衣服,穿好鞋,简简单单梳了个马尾,和夏悦棠拉手极速跑出宿舍。
......
颜暄和夏悦棠到班时已经是八点十分,已经上课十分钟了。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李平俊的课。
李平俊上了年纪,对学生严厉得很,注重成绩,说话也不好听,不招人喜欢,学生们都不喜欢上他的课。
所以导致七班的数学平均分是整个年级最低的。
他平时最忍受不了的就是迟到,对他来说,成绩差,不听讲,还经常迟到的话,绝对不会轻饶。
李平俊站在讲台上,拿着一个教师专用的三角板,瞪向站在门口的颜暄和夏悦棠。
两人都不敢看他,只好垂眸俯视着地板,指甲陷进肉里,后背直冒冷汗。
李平俊把三角板“啪”的一声,狠狠敲在桌子上,这一声巨响,差点把房顶震塌。
大部分人被吓得不轻,除了江初源和周知扬。
周知扬缩了缩脖子:“我的天,老李这劲使的,别把他四十岁的骨头折断了。”
江初源的视线一直落在颜暄身上,眉眼弯弯,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俩属猪的吗?这么能睡。”李平俊瞪着门口的两个女孩,尖酸刻薄地训斥。
夏悦棠立刻摇了摇头,举起一只手,纠正:“报告老师,属蛇的。”
学生们顿时被这句话逗得前仰后合,哈哈大笑。
周知扬一个劲拍桌子,笑得合不拢嘴:“唉呀妈呀,棉花糖这回答真诚实,哈哈哈!”
李平俊气得又敲了下桌子,厉声道:“我让你说话了吗?”
夏悦棠疑惑地歪了歪头,轻轻皱眉:“不是您问的吗?我只是纠正一下呀。”
教室里的哄笑声更加强烈,夏悦棠一脸无辜地撅着小嘴。
李平俊被气得呼吸起伏不平,脸部肌肉紧绷,憋得通红,宛如一锅沸腾的热水。
他指了指黑板上的一道几何题,气势汹汹地对夏悦棠说:“你给我把这道题解出来,解出来就回去坐着。”
夏悦棠倒吸一口凉气,神情紧张起来。
“这可是昨天让预习过的,如果解不出来,就证明你没完成作业。”李平俊用一根手指点着黑板上的题,眸光凌厉又轻蔑。
夏悦棠费劲地咽了咽口水,手心冒出一大把汗,捏紧衣角。
完蛋,她昨晚做完其他科作业后,只顾着画画了,都忘了数学作业布置了什么。
夏悦棠的内心在疯狂掉眼泪,认命般地苦着脸迈向讲台。
她从粉笔盒中捏出一根白粉笔,转身面对黑板,久久不落笔。
李平俊把三角板放在桌子上,双手环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紧接着,黑板上一列一列地出现了数字,惊掉了他的下巴。
只见夏悦棠紧抿嘴唇,硬着头皮写下一行又一行的加减乘除运算,解题步骤和题意毫不搭边。
这纯粹是胡编乱造,还写的这么流利。
颜暄站在门口,瞄向黑板上的一大串数字运算,思绪全飘到了远方。
李平俊再也看不下去,他又重新拿起三角板,用力敲了下桌子。
“别写了!”他大声道,语气愤懑。
夏悦棠被这一声吓得不轻,身体咯噔一下,手中的粉笔掉落在地上,扭头看向李平俊,表情恐惧。
李平俊双手插在腰间,憋了一肚子火,再不发出来,可能下一秒就会憋死。
“你到底预没预习?你给我仔细看看,这是一道几何题,你给我用加减乘除来解,你怎么不写串英文上去?”李平俊咬着后槽牙,板着脸训斥道。
夏悦棠眼皮耷拉下来,缓缓垂下头,像一名被老师抓住没做作业的“坏学生”。
李平俊指了指旁边的角落,内心翻涌着怒火:“你给我去那边站着去。”
夏悦棠眼角泛起泪花,露出惹人怜爱的表情。
她乖乖地走到角落,垂下眸子靠墙而站。
李平俊斥责夏悦棠的画面被周知扬看在眼里,他的心在滴血,眸中凝聚着心疼。
他想站起来为夏悦棠说话,却又认识到,老师的做法似乎也没错。
他忍住了,夏悦棠眼角的泪花放大在他的视线中,他的心脏如同被人揪着,疼得喘不过气。
一眨眼的功夫,李平俊指向颜暄:“你来解这道题。”
颜暄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迈着小碎步,走向讲台。
她捡起夏悦棠掉落在地上的粉笔,继续用着,面对黑板,写下解题步骤。
李平俊紧绷的肌肉渐渐舒展开来,他看着颜暄写下来的解题步骤,欣慰地点了点头。
颜暄写完后,把粉笔放在讲桌上,双手搭在裤子两侧,喉咙发紧地望向李平俊,紧张他接下来的话。
李平俊冲颜暄露出欣慰的笑容,语气平稳:“答得不错,你回去坐下吧,以后注意点,别再迟到了。”
他又睨了一眼夏悦棠,怒气又燃烧起来:“你给我出去站着去,别在这碍我眼。”
夏悦棠脸色耷拉着,攥紧衣角,深深低着头,迈着小碎步,和颜暄擦肩而过,走出教室。
李平俊回过头来,见颜暄还站在原地不动,眉目间疑惑:“你怎么还在这站着啊?我都允许你坐回去了。”
颜暄往门外瞥了眼,夏悦棠靠在墙边,冰凉的白墙将她的脊背刺痛,凉得发颤。
颜暄回过头,水色的眸子中显着李平俊的身影。
她义正言辞道:“老师,不管怎么样,我迟到了,这是事实,也理应受到惩罚。”
说罢,她转身走出教室,和夏悦棠并肩站在一起。
颜暄的出现让夏悦棠瞪大双眼:“暄暄,你怎么也出来了,你不是解出那道题了吗?”
颜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语气温柔:“傻丫头,你也是为了等我才迟到的,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迟到,被李老师斥责的。”
接着,她重复了夏悦棠说过的话:“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是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糖糖。”
这一刻,夏悦棠的心中仿佛有一股暖流在涌动,慢慢濡湿。她的鼻子一酸,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教室里只剩下李平俊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挪动板凳的声音响起。
周知扬从座位上站起来,直视着李平俊,说道:“老师,我数学作业没做,我也出去站着吧。”
溘然,江初源双手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来,懒懒道:“我也是。”
一时之间,两人脱离座位附近,插着兜,离开教室。
李平俊被气得胸腔起伏不定,他扫了眼台下看热闹的学生,厉声厉色:“看什么看,继续上课。”
江初源和周知扬分别站在颜暄和夏悦棠身边。
夏悦棠和颜暄愣愣地看着他俩一眼,摸不到头脑。
夏悦棠瞳孔微张,不解地问:“你们怎么也出来了?”
周知扬轻轻叹息,眼角流露出一丝无奈。
他轻轻拂过夏悦棠的发顶,语气无奈又心疼:“你是属傻子的吗?我怎么忍心丢下你在外面站着,自己却在屋里坐着。”
夏悦棠伸出一根手指,刚想说她属蛇的,不是属傻子的,就被周知扬一把捂住嘴,好像已经被他预料到接下来的话。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的确傻,傻兔子。”周知扬目光幽深,眼中全是夏悦棠被捂住嘴巴的模样,沉着声音说道。
夏悦棠把周知扬的手掰开,抬手掐上他的袖子,力道却不重,宛如挠痒痒。
颜暄和江初源在一旁看着他两人的举动,默契地一同笑出声来。
颜暄反应过来,偏过头,撞进那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眼中。
她盯着江初源,脑海中浮现出昨晚的梦境。
她的脸噌得一下变红,抿紧嘴唇,垂下眼眸,别开视线。
江初源俯视着颜暄当前的样子,目光落在她纤细白皙的右手上。
他不受控制地抬起手,距离颜暄的右手仅差一厘米距离时,他克制住了。
江初源歪过头去,赶忙收回了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江初源深吸一口气,微微张嘴,硬着头皮说:“既然是朋友,总不能抛下彼此,永远都得站在一起。”
颜暄闻声,微微偏头,偷偷看了他一眼。
周知扬紧随其后,附和道:“没错,永远站在一起。”
夏悦棠的眼角再一次泛起泪花,声音带着哭腔地“嗯”了声。
颜暄被这些话触动心尖,她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友情,这么温暖。
没错,往后的每一天,大家都会聚在一起,不会分离,直到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