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指点(1/1)
热依扎是个有些痴女的性情,嫁了三个丈夫,她对丁十六最是满意,夫妻圆房之后,便整日痴缠。
丁十六食髓知味,每日除了出城打柴,或是应个卯,便也足不出户。
那些负责监察的军士见这家上道,从此再也没来踹门。
一来二去,尚未到正月,热依扎便有了身孕。
按军中规矩,此事需要上报。只是报上去不出十日,才刚刚到了正月里,百户大人便领了一队人,找上丁十六,说是有差事要办,需离家数月。
丁十六与热依扎正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怎舍得分离。可军中差事不容怠慢,他也只能冒着严寒,与女人道别。
这回办差的共有五人,丁十六都眼熟,奇怪的是这几位都是跟他一样,身材魁梧之人。
只是究竟去做什么,丁十六等人问那些上军,那些老兵俱都咧嘴笑,只说“有好事,去了便知。”
却死活不肯相告。
一行人乘坐马拉板车,直到午后方才进入一座白石森森的峡谷。
“前面就到地方了,这是石灰峡,当初塞国人烧水泥,就是在此地采石灰。”
领队的小旗官指着前面的一座铁门,对丁十六等人说道。
“这里该不是监牢吧?”
看这里的环境,人只能进,不能出,丁十六心里开始胡思乱想。正在此时,却听见一个缥缈的歌声飘了过来:
“仙仙乎,尔还乎?而幽我于广寒乎?”
那是个男子的声音,却似乎中气不足,感觉像是没吃饱饭似的。
进了铁门,丁十六才见到有个老卒斜躺在一把古怪的椅子上,靠着一个炭盆,一边烤火,一边晒太阳呢。
那边一排营房,大约是给采石场工人们住的,只是有些妇人扒着门缝向这边探头探脑。丁十六几人互望一眼,顿时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尊指挥使大人令,任尔等五人为木河卫种人官……”
小旗官冲千户所方向一抱拳,然后开始宣布命令,直听得丁十六脑子嗡嗡作响。
所谓“种人官”根本就不是官,职责就是和这里的妇女造人。每个人必须令20名妇女怀上身孕,方可离开这里。
好处也是有的,到时候可以领10块钱(永乐宝钞)的特殊津贴,在这边伙食标准是每天能吃一回肉。
至于那些女子,成分很复杂。有掳掠来的奴隶,有流放的罪妇,也有从人市上买来的等等。
丁十六他们五个人都是因为身体健康,才领到这个差事,只是每个人对此反应不一。有的人垂头丧气,有的反而跃跃欲试。
不管他们各人怎么想,这差是推不掉了。小旗官领着人走了,留下他们几个大眼瞪小眼。
丁十六为人有些眼力见,打个眼色,示意大伙儿去跟那位老卒问长问短。
但那老卒性情极怪,一个劲支使他们干活,却什么也不肯说。
一会儿那些妇女有胆大的跑了出来,让他们进屋里暖暖身子。
这里关押了上百名妇人,那老卒一人将这里打理的井井有条。煮饭、洗衣、劈柴、烧水等等都有人负责,只是来了几个男丁,老卒便让他们把重活承担起来。
丁十六觉得这老卒不是一般人,便任由他支使。让打洗脚水就打洗脚水,让捶背就捶背,经过了几日,那老卒才终于拿正眼看了他一眼,道:
“你小子有些上道。”
丁十六这才跟老卒熟稔起来。这位本名田真,说是老卒,其实不过三十有四。
田真说他年轻时曾是铁冠派的道士,那铁冠派的开派祖师乃是铁冠道人(倚天屠龙记五散人之一),乃是位不得了的人物,曾经在太祖爷朱元璋帐前效力,给徐达、蓝玉等人算过命。
可惜铁冠道人后来借水遁隐匿世间,从此不知所终。铁冠派从此萧条,田真这些外门弟子有很多便还了俗。他比较倒霉,回家没多久便被抓了壮丁,充作军户,更是到了辽东苦寒之地。
不过田真这人有些惫懒,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因为他识字,且懂些命理观相之术,因而在军中无人欺压于他,讨得这个清闲差事,倒也逍遥自在。
丁十六目不识丁,遇到这种有本事的人,他心里是非常尊敬的。除了日常差事,空闲时间都围着田真打转,也想跟人学些本事。
“我观你这人面相,日后是有些机缘的,但还要看你想不想出人头地。”
丁十六大喜,忙问他面相之说,田真笑道:
“面相之术也没有传说的那么玄乎,一是看品貌,二是看气质。”
“史书上记载的一些人物,如西汉的陈平,东汉的陶谦、诸葛亮,东魏的高欢等等,都是因为相貌俊美,借妻族之势而起。这就是靠品貌,你小子生就一副好皮囊,他日便因此可得机缘。”
“可光生得好相貌,成不了事的大有人在。所以我问你想不想出人头地。”
“想,当然想,可我一个穷军户,能成什么事呢?”
丁十六不假思索回道,可想起自己身无长物,眼光不由得黯淡。
“嘿嘿,其实人生成就可分为小成、中成与大成三种,能得大成者,非得天时、地利、人和加于一身,此乃天命之人。”
“可若要求小成与中成,道理其实非常简单,只可惜大部分人领悟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机会。”
丁十六眼中满是渴望,恨不得磕头拜师。田真却摆摆手,表示不用搞这套,他接着说道:
“想要小成,只需会【做小】即可。”
“孔子说,人之少时,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像你这个年纪,正是不服人的时候,如何肯与人家伏低做小?但上位者恰恰需要使唤起来得心应手的人,你试想一下,假如你是百户大人,你愿意提拔听话的属下,还是处处跟自己作对之人呢?”
“嗯,我懂了!”
丁十六是个聪明人,他当即问道:“所以我们刚来这里时,田大哥不停支使我们干这干那,其实是在考验我们,对不对?”
田真大笑:“孺子可教。愿意为别人使唤,也算是一种天赋,九成的人都会计较得失,却不知因此也错失了九成的机缘。”
“你小子无师自通,已经过了小成关,可以高看一眼,追求一下中成。想要得中成,方法很多,但其中最简单,最直接的莫过于【会说话】。”
“会说话?这又该作何解?”
丁十六有些不懂,却见田真从怀里摸出一张票子,说道:“见过没?这是红老仙!”
那是一张面额十元的塞音钞,丁十六自然没见过,接过之后反复摩挲,也不知道这钞票与说话有何等关系?
田真说这是塞国人修造棱堡时雇他们这些卫所兵前去干活,发的工钱。干一个月给五块钱,他干了三个月,共得了十五块钱。
可别小看这张钞票,一张红老仙在黑市上可以兑换十三块永乐银元呢!
田真感慨道:“我那时候才知道塞国人多么有钱,他们竟然说,给大明建造的这些棱堡质量很差,要是在塞国这么干,老板非得被拉去劳动改造不可!”
“我明白了,你是要我学塞国人说话?”
丁十六终于听懂了弯弯绕,田真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道:“试想一下,有一天你被上位者看中,替人家办事,你总得会一两样能拿得出手的本事吧?你说你会种地,有什么用呢?”
丁十六若有所思,又听田真道:“其实在上位者眼里,下位者都是些什么货,那是一目了然,你只要稍微有些能耐,早晚能得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