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1/1）
病来如山倒，谁也没注意，结果竟一发不可收拾，小雯正是如此。
没想到我竟是最后一个知道小雯生病的，有个下人无意提起，我才注意到这件事。
我一得到消息赶紧就去看望她。
她一见是我，就向我伸出滚烫的玉指。
我担忧的问她：“小雯，你还好吧？”
“不要紧，可能是太累了。”
“你好好休息吧，我会找人治好你的。”
“世子大人，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有什么心事吗？”
“世子大人，陈齐两国大战，现在谁赢了？”
“现在，战事焦灼，谁也没赢，谁也没输，互有胜负。”
她沉默了一会，说道：“如果我死了，能把我的尸骨带回北齐吗？”
“行，我答应你。”
北齐对她而言，无异于我的江南，那是她的家乡，是梦里梦过好多次的地方。每当她想起两国战争，或者别人无意间提及，泪水都会突然勾起，别生枝节。乡愁下，病情又更重了。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能答应我好好照顾姐姐吗？”小雯接着问道。
我点头。
晶莹的泪花在无声的怒放着，像交待后事，病人扭头不想我看到她的憔悴样子。我也不忍心再看了。
“你来京都多久了？”我对她问道。
小雯用手擦了擦眼睛，回答我说：“一个月有余。”
“京都的一切还适应吗？。”
不知不觉间，我又重复和郝绍仪一样刻意的对话，只不过换了人，也换了心境。
“唉。我经常梦回到北齐的路，感觉我可能时日无多了，宫里老人和我说过，当一直梦到以前的人和事，就是时日无多的时候，母后就是这样死的。”
“你又在说胡话了，你的病我一定会找人给你治好的。”
“世子大人，我不想留在陈国，我想回家。”
这是一个充满悲欢的世界，而我最不擅长的，就是用圆滑的方式表达一件残忍的事。
“小雯，我答应你，等你病好了，我会带你回北齐的。”
“世子大人，已经没有必要了，我刚才是说胡话，我知道我回不了北齐，没必要哄我开心，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就行了。”
我给她盖上被子，没敢再说话。
没想到她又奋力扯开被子，激动说道：“世子大人，我想起府上过冬的炭火还没去取。”
“不必取了。”
“不行，之前都是我去取的，本来府上人手就不够。”
她眼里只有泪，看来是烧糊涂了。
“你听我的话，你好好休息，府上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世子大人，我休息不下来。”
“你这样只会加重病情的。”
“好吧。”
她又勉强躺了下来。
没一会，她又流着泪求我：“世子大人，我没有什么事要你办的，我只求你一件事，对姐姐好点，她是我最亲近的人，她虽然没跟我说，但我懂她的心思，请不要辜负了她，她不可能永远待在你的身边。别辜负她。”
“你姐姐对你说了什么？”
“她什么也没和我说，但是我能看出来。”
小雯从枕头下面取出一个香囊，递给了我。
“世子大人，你是个好人，这个香囊给你，它对我来说很重要，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我沉吟不语，哄睡了小雯，才回了自己房间，原来小雯几天前就病了，才过了几天，病竟然这么严重了，我屯积着烦闷，无处宣泄。
服侍我就寝的小雅知道我想问什么。
她接过话对我说道：“世子大了，如果你有心事，你就问吧，我能解答的一定会为你解答。”
我问道：“小雯病了，为什么之前不和我说？”
“菀儿不让说的，她怕你担心。”
“小雅，无论什么事，你都不要瞒我，这很重要。”
小雅点了点头。
这不仅仅是我在意府上发生的事，更是我在意每一个下人的安危，不想出差错。
第二天，我抽空去了太医院，问起了小雯病情。
一个首席太医认出了我。低哑的问道：“我要你每天来太医院检查伤口，为什么没来。”
我冲他笑笑，表示没大碍。
“你叫什么名字。”
“严子恕。”
“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的手臂。”
“疾病好治，心病难医。”
太医缩回来诊疗的手，拂了拂须。
缓缓道：“时间是最好的解药，对你，对你府上那个丫头，都是一样的。”
“小雯她的病，能治好吧？”我问。
“能治是能治，但她要是不愿意治，怎样都是治不好的。”
“她其实是北齐的人，所以一直情绪低落，太医有安神的药吗？”
太医抓起把草药在鼻尖嗅了嗅，轻描淡写的说道：“药不可乱开，心病还需心药医。”
我稍微有些困窘，第一次感到不知所云。
“我有个北齐的太医老师，现在一直留在陈国，我想他可以治好小雯。”
“多谢老先生，敢问先生的老师现在在何处？”
“他在京都。”
太医苍颜白发，静水深流的看着我，带有老者独有的看尽世事的眼光。
“你想见我的老师？”
我顿了几秒，点了点头。
“我的老师刚好也想见你。”
我听完，又狐疑起来，他想见我？明明我们素未谋面。
“如果你愿意去，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虽然我还有很多疑惑，但是为了治好小雯的病，我也不得不去了。
“既然是老先生的心愿，那我自然会去。”
浅浅的余晖映射在太医的脸上，看不出太医的喜怒，埋藏在那张苍老的脸的背后，浅浅泛起了一丝笑颜。
“他想什么时候见我呢？”
太医笑了笑，说道：“越快越好，明天傍晚，我就带你就去见他吧。”
“老先生，我有一件事不解。”
“但说无妨。”
“之前老先生和太师谈论起我的伤，是为了今天才特意多说一嘴的吗？”
“哈哈哈，我可以顺着你的心意，也可以逆着你的心意，我可以说严重一点，也可以说轻微一点。”
“那我先谢过老先生了。”
“时间也不早了，这是我调配的一些的药，你先带回去给你的下人服下吧。”
虽然我离开了太医院，心里的疑惑却只增不减。
无论哪方面讲，我和太医的老师都没有任何交情，可是他竟然要见我。我需要留给自己一些思索的时间，皇城的小道上，我竟然没有一点眉目。最近发生的事就像针一样，越织越乱。
小雅不合时宜的打断了我的思绪。
“世子大人，你在想什么呢？刚才一直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
“啊，你说了什么？”
她哀婉的眸子死瞪着我，恨不得把一肚子的苦水都倒出来，可最后全收住了，只是浅浅的回了一句，没什么事。
清冽的凉风里，冬天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