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欲加之罪(1/1)
突然冒出来的阳雨几人不给自己面子,驿站内的伙计也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像是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现在就连囚车中的囚犯也敢对自己口出狂言,这让张高克心中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瞬间喷涌而出。
挥舞着佩刀,张高克宛如吃人的恶鬼一般,朝着囚车疯狂地冲了过去,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咚咚作响。
“别,别啊头儿。”然而此时另一名官兵死死拽住了张高克的胳膊,指甲都嵌进了对方的皮肤里。
官兵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看向阳雨,耐心地劝解张高克,声音压得很低,仿佛生怕被别人听到一般,“咱已经把他们村儿的人全杀光了,好不容易才找出三个活口抵消课业,这会儿要是把他们三也杀了,不好给上面交代啊,要是怪罪下来,咱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屠村捕匪?你们究竟是在保卫百姓?还是屠戮百姓?”
尽管官兵把自己的声音压得很小,可阳雨的听力经过龙族天赋强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对方说了什么。
虽然此时这件事和自己无关,但是对方威胁到了沐沐等人的安全,阳雨身上的杀气越发阴冷,如同实质一般,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了,目光如同刀剑一般死死地盯着对方,仿佛要将对方看穿,让那名官兵不禁打了个寒颤。
“相国大人有令,民以大斗借贷,小斗收进,我们去村里让他们借粮,他们既然敢不借,不遵从相国大人的政策,那就是别有二心,抄家灭族都是轻的,身为齐国人却没有为齐国的发展着想,这帮家伙应该抽筋拔骨,尸骨暴晒,以儆效尤!”
也不知道张高克是脑子傻,还是性情本就如此暴戾,田恒的“大斗借贷,小斗收进”,原本是收拢民心的办法,是为了让百姓感受到田氏的恩泽,从而更加拥护田氏。
可到了张高克这里,却变成了强买强卖,不借不行。
村中百姓原本过着富裕且安康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而如今却遭受了无妄之灾,原本温馨的家园被烧成一片废墟,百姓惨遭杀害,仅剩下了三名幼童而已。
“对了,你们几个今天借贷了吗?没有就在我这里借,一会儿给你们打个白条,然后再进大牢里面待着,赎人的时候不仅要带赎金,还要带还贷的钱,要是没有,那你们——”
张高克拿着鸡毛当令箭,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齐国的王法,可以为所欲为,嘚嘚瑟瑟地挥舞佩刀,在阳雨面前比比划划,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阳雨等人跪地求饶的场景。
然而这时驿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吼,如同炸雷一般,震得人耳朵生疼。
“大胆!休伤吾主!”
驿站的围墙伴随着一阵轰鸣声倾覆倒地,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胖子宛如一辆人形坦克一般,每一步都踏得地面颤抖,凭借肉身为驿站又开辟出了一道大门,气势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撞碎。
先贵怒目圆瞪,双眼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充满了愤怒和杀意,直接使出了法天象地的手段,身体瞬间变得高大无比,长出了四条胳膊,冲了过去一拳击中在张高克的腹部。
这一拳力气极大,张高克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喷洒在地上形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并且先贵徒手捏碎了他的佩刀,一手死死捏住张高克的脑袋,把他拎了起来双脚悬空,张高克在空中不停地挣扎着,双腿乱蹬,双手胡乱地抓着,但却无济于事。
“诶呦呦,诶呦呦,大人手下留情,内弟鲁莽,冲撞上官乃是无意之举,还请上官多多包涵。”
坍塌的围墙外,还冲进来了几名官兵,为首一人留着山羊胡,随着他说话一抖一抖,身穿一件用精细苎麻制作的紫绀色深衣,质地十分柔软,但在他身上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对方头戴黑绸高冠,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腰带青玉,脚上穿着一双赤色翘头鞋,看打扮应该是高安邑的邑大夫,但是对方却长得獐头鼠目,眼睛小得像两颗豆子,嘴角还有一颗硕大的黑痦,黑痦上还长着一根长长的毛,随着他说话不停地晃动,十分恶心。
“下官何更厚,恭迎王使莅临。”
阳雨的亭长职务,是宋梦代周天子册封,虽然阳雨并没有见过周天子,但是有这层虎皮做衣,则被当成了天子耳目寻访民间,再加上如今齐国内田恒的政权合法性长期遭受质疑,所以对周礼十分敏感。
何更厚作为地方官,也算有些阅历,深知阳雨这样的人不能轻易得罪,原本客客气气地出城迎接,可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不由得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上,向阳雨行了一个长揖,动作十分标准,但却显得十分做作,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说道:“王使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咱要不进城赴宴,慢慢细说?”
“又赴宴?你们的宴席我可吃不惯,就在这里说吧。”
阳雨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充满了不屑和厌恶,手臂上蔓延出银灰色的丝线臂甲,随手一挥,脚下的泥土和草木便开始蠕动延展,就像有生命一般,塑形成了一张高背王座,王座高大威严,散发令人敬畏的气息,恭迎阳雨坐下。
一旁的何更厚见到阳雨拥有如此手段,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打湿了衣领,即使天空上太阳高悬,阳光十分炽热,但何更厚没有感觉到一丝暖意,而察觉到一股冰冷的杀气,从脚底直接蔓延到了后颈,感觉后颈凉飕飕的,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架在那里。
“说!说N.M啊说,你们这帮刁民,就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应该拉出去全部斩首,以儆效尤!”
押送囚车的官兵,已经敏锐察觉到现场气氛有些许不对劲,紧张的气息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纷纷神色慌张地后退,和阳雨等人保持了一段安全的距离,仿佛这样就能避开即将到来的风暴。
而张高克即便被先贵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双脚在空中胡乱踢蹬,依旧在边挣扎边大放厥词,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嘶吼道:“姐夫!这帮人带着兽人靠近我国边境,这明显就是图谋不轨,肯定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快点集结城内大军,把他们的头颅统统砍下,到时候你我就能换取大大的功劳,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闭嘴!闭嘴!闭嘴!”何更厚惶恐得脸色煞白,双手不停拍打着张高克,下手毫不留情,每一巴掌都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一边打一边教训道,“让你多读书,你天天就知道舞刀弄枪,脑子里全是肌肉,‘大夫遇王使,降阶一等’,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上官亲临,你不仅不跪拜,反而兵戈相向,你自己想死也别拖累我啊!搞不好咱们全家都得跟着遭殃!”
“上官大人,内弟小时候脑袋被门夹过,伤得不轻,所以有些愚笨呆痴,脑子不太灵光,但下官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饿死,所以谋了一个捉拿盗贼的差事给他,想着能让他有口饭吃。”
虽然何更厚十分嫌弃张高克,但是碍于两者之间的身份,毕竟是一家人,没有办法,只能在一旁硬着头皮向阳雨求情。
指着驿站杂草丛生,只有几棵老树在风中摇曳着枝叶的庭院,何更厚一脸谄媚的笑容说道:“这里哪有什么兽人,定是内弟看错了,他眼神不好,又爱胡思乱想,上官大人如此身份,怎么会豢养低贱的兽人呢,这简直就是对大人的侮辱。”
“大人一路辛劳,风餐露宿的,肯定累坏了,若是需要些女仆同行,为路途增加些许乐趣,那咱们进城好不好,下官亲自为上官大人探花,保证个个都是花魁级别的女子,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定能让大人满意。”
何更厚往前膝行了几步,在粗糙的地面上磨出了血印却浑然不觉,靠近阳雨耳边,满脸嬉笑地说道,笑容里满是恭维和算计,试图诱惑阳雨,让他放弃追究此事。
“小白!”
“唉!”
然而阳雨却对此无动于衷,懒洋洋地靠在泥土王座上,对着马车高喊了一声。
原本在保护众多儿童的白沦,顿时探出了脑袋,头顶上毛茸茸的耳朵抖动了两下,十分嫌弃地看了何更厚一眼,眼神里满是不屑和厌恶,随后又缩进了马车之中,仿佛多看何更厚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
“这……这……大人,您听说我,其实——”
“你也闭嘴,我不想听你说。”
看到阳雨毫不避讳地向自己展示队伍中兽人的存在,何更厚一时间手足无措,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更多,顺着脸颊不停地滚落下来。仓皇之间想要重新找个借口,舌头却像是打结了一样,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但此时直接阳雨蛮横地打断,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外面的囚车说道:“来,你说。”
“哗啦——咔嚓!”囚车上的粗壮铁链,在花哥如铁钳般的大手下,直接徒手掰断,断裂的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刺耳。
花哥像抓小鸡仔一样,把其中的三名青少年全部拎了出来扔在了地面上,尘土被扬起,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烟雾。
“哼,狗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眼神凶恶的少年瞪了一眼阳雨,眼睛里仿佛燃烧着火焰,充满了愤怒和仇恨,抱住依旧在颤动恐惧的小女孩,宛如一只愤怒的小老虎,凶狠恶煞地环顾了四周一圈,眼神里弥漫的杀意如同实质一般,不比阳雨逊色几分,仿佛随时准备扑上去将敌人撕碎。
“大人想听我们说什么?又能听得懂我们说什么?”年纪最大的青年却老老实实跪了下来,膝盖重重磕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还拽了拽同伴的衣角,示意对方不要这般宣泄自己的敌意。
不过对方看向阳雨的眼神,也带着一丝戏谑和调侃,仿佛藏着无数的故事,似乎已经认清了自己必死的结局,所以显得有些破罐子破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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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因为权力压榨而耽误病情治疗的黛玉,对于三名青少年囚犯如今的现状感同身受,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看见三人对己方也包含着深深敌意,黛玉缓缓掀开马车门帘,站在舆前上劝告着说道:“诸位只见官袍加身者皆恶,可曾观此君破枷锁而呵恶吏?。”
“夫子亦叹:‘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黛玉微微仰起头,目光望向远方,而后轻轻抬脚走下了马车,步伐轻盈而优雅,每一步都仿佛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花哥见状连忙上前,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守护着对方,宽厚的后背仿佛能抵挡一切危险。
驿站内的诸多官兵在花哥如利刃般的怒视下,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纷纷缓缓退去,脚步杂乱而又急切,让出了一片空地给黛玉。
而黛玉则直视着三名青少年囚犯的眼睛,目光中带着一丝温柔,那如同春日里的暖阳,能融化人心中的坚冰,但又带着一丝严厉,恰似冬日里的寒风,让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质问着说道,“疑人本是智举,然当险滩拒舟楫,几位是守志?是惧深?”
“庸俗书生,就知道满口仁义,我刚才都听到了,这个人就是亭长而已,何高厚的官虽然是买来的,但好歹也是邑大夫,你还能杀了他,处置所有人不成?”
眼神凶恶的少年虽然也跪在地面上,但是腰身挺得笔直,犹如一棵在狂风中屹立不倒的青松,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双眼中燃烧的愤怒火焰,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燃烧殆尽,依旧在反驳黛玉的劝告,声音中充满了不屑和挑衅。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若有错,不需要我出手,自有天收。”
桀骜不驯的少年,脸上写满了倔强,城府深厚的青年,眼神中透露出深沉的思索,还有一个眼神灵动的小女孩,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虽然对方三人衣着破烂,看起来家世不显,只是普通的农户子弟,但三人此时的脸上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表情坚定而又从容,仿佛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阳雨一手撑着下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似乎对三人的表现十分感兴趣。
“大人,庶民虽然愚昧,但是此话不假啊。”何高厚慌慌张张地抱住阳雨胳膊,仿佛一松开就会失去救命稻草一般,眼神中带着一丝恐惧,如同黑暗中的幽灵不断闪烁。
“捕匪一事,并非下官决策,而是上面有人推行,大人就算杖刑了我,后续也会有新的人来此就任,继续推行此案。”
“大人休怪下官唐突,但此事还是莫管甚好,这水潭之中鱼龙混杂,一旦陷入,唯恐脱身不及啊,大人还是三思而后行。”
“他们是龙,我也是龙,蛟龙也需走江才能跃龙门,大可让他们试试,能不能拦得住我。”阳雨一把甩开了何高厚,动作干脆而有力,仿佛甩开的是一团令人厌恶的污垢。
手指轻轻一勾,地面上萎靡不振的青草瞬间疯狂生长,迅速扭动着身躯,化作一条青龙,将何高厚和众多官兵的手脚全部捆住,官兵们惊恐挣扎,但青龙却越勒越紧,让他们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只能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
“这位大人,您能帮我们报仇吗?”
“报什么仇,无非就是做做样子罢了,拿我们寻开心呢,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为我们这些穷苦人出头的人,不过都是些虚情假意之徒。”
“阿花阿燃,不要说了。”
一直被少年保护在身后的小女孩,有些怯生生地从探出脑袋,一双大眼睛中还残留着些许泪水,小心翼翼地询问着阳雨,声音轻柔而又胆怯。
但少年却拦住了对方,身体如同一堵墙,挡在小女孩身前,仿佛阳雨几人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不让小女孩靠近。
然而此时的年长青年,终于看出了阳雨与何高厚的一丝不同,眼神中阴霾的思绪微微流转,如同云雾一般不断变幻,最终缓缓向阳雨开口说道:“大人可知道,如今天下之中的诸多小国,是怎么增加人口的吗?”
捉拿盗贼流寇的任务,在齐国内并不只有高安邑一城,毕竟这也是保证民生安全的基础。
每个月,各个城邑都会积极行动,组织官兵四处巡逻,搜寻盗贼流寇的踪迹,但同时,每个月必须有一定数量的“盗贼流寇”,需要被押送进大牢之内,这确也是高安邑身为边塞城池的额外任务。
高安邑地处边塞,地理位置特殊,为了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官兵们常常不择手段。
被押送进大牢的人,只会有两个下场,一个是被人用重金赎走,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为了救出自己的亲人或者朋友,不惜花费大量的钱财。
另一个就是等待秋后问斩,但实际上高安邑刑场的屠刀,已经多日未见鲜血,因为这些等待秋后问斩的人,其实都当成了商品,卖给周边的小诸侯国。
如今的周朝领土内,晋,齐,楚占据着最好的地理位置,拥有肥沃的土地,丰富的资源和众多的人口,有才华的人若是想要博取功名,也都会去大诸侯国内打拼,那里有更多的机会和更大的舞台。
像薛,滕,蔡,随等诸多小诸侯国,无论是民生经济,还是军事实力,都无法与这些大国相比,可若是在夹缝中生存,也需要一定的人口基数,所以不能吸引别人来自己的国家居住,那么就只能用钱买。
买俘虏,买流民,或者买盗贼流寇,四处寻找人口来源,不惜一切代价来增加自己国家的居民数量。
人口贩卖和甲胄贸易,应该可以算是当今周朝内最暴利的行业。
甲胄贸易需购置各类金属原料,招募技艺精湛的工匠,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进行锻造,还需要一定的成本和技术投入,每一个环节都容不得半点马虎,稍有不慎便可能前功尽弃。
而人口贩卖则完全不同,它几乎就是零成本,只需一些心怀不轨之徒,凭借着权势或暴力,将无辜之人抓捕,便可将其当作商品进行交易,从中谋取巨额利益。
所以齐国部分官僚,虽然内心不耻于牙行那等肮脏的人口交易,但面对如此巨大的利益诱惑,依旧在偷偷地贩卖人口,将道德和律法抛诸脑后,沉浸在金钱的欲望之中无法自拔。
高安邑作为齐国的边陲小城,远离政治中心,宛如一颗被遗忘在角落的棋子,这里山高皇帝远,监管松懈,于是便渐渐变成了人口交易的货源地。
最开始的时候,那些贪婪的贵族还只是将目光投向战俘和流民,战俘是在战争中被俘虏的士兵,失去了自由和尊严,成为了贵族们手中的玩物,流民则是因战乱,灾荒等原因而流离失所的百姓,无家可归,四处漂泊,正好成了贵族们眼中的“肥肉”。
然而巨大的利益就像一杯香醇却致命的毒酒,一点点蒙蔽了这帮贵族的双眼,他们不再满足于现状,内心的欲望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他们更是要求高安邑每个月都要押送一部分人进入大牢之中,作为商品等待贩卖。
结果何更厚和张高克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将魔爪伸向了只想在乱世之中苟活的普通百姓,这些百姓本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每日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如今却遭此横祸,命运变得更加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