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紧急手术（1/1）
天地灰蒙蒙的一片，好似台风压境的前夕，只是没有狂风作为信使在天地间喧嚣，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发慌的寂静，唯有引擎的轰鸣声和轮胎与大地剧烈的摩擦声提醒着人——你还没有聋。
没有太阳的庇护，远看上去所有东西都披上了隐秘的伪装只可看清大概轮廓，就好像在保护自己不被荒原上游荡的怪物发觉。
在这无比怪异的平坦荒原上，唯有眼前不时闪过的零落房屋和锈迹斑斑的报废车辆能提醒杨谋:这里是地球。
杨谋将自己的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来，这诡异的世界越看越令人不安。此时他们早已远离了那个万恶的临时基地，微型氢弹爆炸时的高温足以融化地表留下一个散发刺眼光芒的“火坑”，但现在的杨谋已经不能通过后窗看到一丁点亮光了。
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是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些许变亮了，杨谋推测估计是因为太阳升起了，换句话说就是现在本应是白天！
“叮叮，现在是纽约时间ten.am。我们正式进入白夜时间段。”L突然蹦出这么一句中不中、美不美的怪话。
“纽约时间?！啊啊啊啊！那岂不是说我在北美洲呀！”杨谋满脸不可置信说道。
陈弘转过头用一种安慰弱智儿童的语气说道：“你才知道?他们连这个都还没跟你讲啊。”
不料这时凯尔文伸出手来把陈弘转过来的头硬生生转回去了，并语气平淡地说：“队里规矩，开车时不准交头接耳。你不是说有句中国话叫：开车不规范，队友死翘翘。”
陈弘无可奈何地说了几句对对对，然而杨谋却开口了：“不对啊，阿美利卡不是有好几个时区吗?你怎么用纽约时间为准啊。”
之前因为点火失误被陈弘摁进角落的L晃晃悠悠地飘起来说道：“你小子知道的还挺多，不过你说的那个国家早在22世纪初期就像摔在地上的瓷蝶一样——碎了一地。我用纽约时间，只是因为我是在那个以纽约为首都的国家生产出来的。”
忽然它晃晃悠悠的身躯一颤之后飞行相当平稳，杨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浮空器会立正的想法，总之浮空器小伙立正了。
L以极其严肃地语气说道：“陈弘，我的网络搜寻系统检测到你的cat在接近我们。大概在我们后方2km的位置，并且还在加速！”
陈弘闻言一惊，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道：“我的cat?不可能吧，它不应该在核爆中化为灰烬了么。”
“有人把它开出来了。”L说道，接着它又补上一句：“当然，大概率那玩意不是人。”
这时凯尔文发话了。
“L，既然你能定位到cat的存在，能不能连接上车内的智能系统，再用我队长的权限命令它强行停下?”
结果L却摇了摇头（虽然它的头就是身体）道：“我能定位到cat，只是因为它的信号发生器仍在工作，然而我尝试访问它的车载AI，却没得到任何答复。现在与其说是有人在驾驶它，不如说它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陈弘气愤地用拳头砸了砸方向盘，显然是在心痛自己的爱车被糟蹋了，不过他还是收了力，不然以他的力道，能把整个仪表盘砸穿。
“怎么回事?声呐探测器显示有多个快速移动的物体在后方向我们靠近！”陈弘注意到了车辆显示屏上的提示惊呼道。
说起来声呐探测器的工作原理与人的眼睛极其相似，都是通过反射的波得到周边环境消息。
原本声呐探测器主要是是用于探索能见度极差的深水水域，然而死夜时代中太阳光极度缺乏，致使以视觉为主要感官的人类受到了极大限制，白夜中普通人都只能看清周围环境的大致的轮廓，可谓睁眼瞎。这种情况下驾驶载具显然是极度危险的，拾荒者不得不在载具上安装声呐探测器弥补一下睁眼瞎的情况。
当然一百多年后的声呐探测器自然要比21世纪初的原始版本强上太多了。只要没太大的障碍物，现在这辆野虎上搭载的声呐探测器能通过反弹回的声波带来的信息实时建立方圆1.5km内环境的3D模型。
“这……”陈弘看着屏幕上实时建立的粗糙模型有点傻眼，那些正在逼近的物体从大致上看竟都是清一色的小型轿车！
“这荒郊野岭的，哪来这么多能开的车！”陈弘实在是被震惊了。
“启动后视摄像头聚焦那些车。”陈弘一声令下，野虎左右侧探出两台强光灯照向那些与此相距1km多的车辆，这种特制的照明灯穿透力特别强悍，甚至能照到4km远的地方。
可摄像头传来的画面令所有人都呆住了。
航海时代的水手们曾相传带着极大怨气葬身大海的船只会从海底浮出，漂泊于海洋表面随机拉那些往来的船只作为替死鬼，它们被称为幽灵船。这些幽灵船往往会借助茫茫大雾靠近受害者，而一旦被它们触碰则整条船都无人可以生还！
可幽灵船听过，谁tm听过幽灵车啊！
画面中那些追逐着的汽车无不是锈迹斑斑，甚至是“缺胳膊少腿”。它们有的车颠簸不断，每走一段就会有零件散落下来，陈弘开车与之比起来都算老实本分了；有的四个轮胎少了一个导致底盘着地，在极速之下底盘与公路磨得咔咔响，走过的路留下一条火星子；更有甚者，引擎盖被掀开而里面空空如也，速度却不比其它车慢分毫！
更恐怖的是，这些全盛时期最高时速都不及野虎的民用车，现在居然要追上来了。
“这tm是什么玩意啊……”杨谋咽了咽口水。
“经过我的记忆模块比对，这些车都是刚刚我们在公路上‘相遇’过的。”L作出了解答。
陈弘骂了句娘表示之前就应该从这些废品上碾过去，L却表示有几辆确实是被你撞过的。
尽管论吨位和坚固程度，陈弘有信心把后面那些幽灵车碾成真正的废铁，但他可不想让那些车凑上来。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车是怎么被控制，万一接触之后野虎被控制了，那就真的完蛋了。
可现在的情况相当尴尬，因为野虎的定位并不是专门的攻击性载具，它没有在车顶安装大口径电磁炮，更没在后方配备多管火箭发射器。这一切都是因为野虎本质上只是一辆运输货车！
车里倒还有一些突击步枪，可是用步枪?且不论准度问题，就是子弹全打上去了，又能对那些烂得不能再烂的幽灵车造成多大影响?
幽灵车们以完全不合理的速度渐渐逼近了野虎，尽管陈弘已经把油门踩到死时速也达到了最高值，可那些幽灵车就是能死死咬在后面拉近距离。这条公路又是笔直的高速公路，陈弘就是想表演车技也根本没有舞台啊。
现在它们甚至已经出现在车内人的视野范围内了。
就在陈弘都在想要不要掉头跟它们爆了时，L终于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莫慌，我刚刚连接车载AI时，居然发现这辆车还配备了六架自杀式无人机！”
“自杀式无人机！”陈弘紧缩的眉头放松了一些，但随即他又道：“六架?可后面的追着的铁壳子足足有十辆啊！”
“放心，这种自杀式无人机爆炸威力很猛的。找准时机，后面那种废品，一炸炸三个都没问题。”L信誓旦旦的说道。
“你来操控?”陈弘问道。
L鄙夷道：“废话，控制飞行器，你能有我这个天生会飞的厉害?”
“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强人工智能！一心六用！”
六架无人机同时从穿梭者中弹出，排成一排齐齐飞向后面的追兵，杨谋觉得这情景用个不那么恰当的词形容就是“排队枪毙”。
陈弘从后视摄像头一看L同时飞出六架无人机去排队枪毙傻眼了，他实在忍不住了怒道：“你又搁这坑爹呢，这就是你的‘一心六用’?一次送掉六架无人机！”
不料浮在空中的L却悠哉悠哉地说道：“人类真是目光短浅的生物，若不一次性出动六架，被察觉后想用一架无人机换掉几辆车是不可能的。再说了，本机的微操还没结束呢！”
转眼间第一架无人机已然爆炸，这架无人机在最前方的两辆车之间炸开，冲击波掀飞了这两辆车，飞起后落下的车又正好砸在了后方的幽灵车上，后方的原本就不稳的车顿时失去平衡侧翻在路边。原本两两三三聚在一起的幽灵车反应过来要分散开来，可两旁的路“恰好”被报废的幽灵车堵住。
之后只听一连串的爆声，所有幽灵车都陷入火海之中。
一段不知从何响起的电音鼓掌。
“完美的计算，每次爆炸都在我预计内！”要不是有个车顶，此刻的L估计已经飞到天上去了。
L发表胜利感言道：“其实对付这些杂兵，我只要四架无人机足矣。可有句古话说得好：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陈弘紧缩的眉头终于放松开来，得意的神色又回到了他脸上。副驾驶的凯尔文松开了手中紧握的长刀，要是情况再恶化一些，杨谋都怀疑他会直接跳下车把那些幽灵车全砍爆！车中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氛，好似彻底摆脱了危机。
这时刚刚一直未发言的杨谋冷不丁冒了句：“我们是不是忘了陈弘的cat还在后面?”
原本快活的空气顿时凝固了，陈弘的笑容冻在脸上，顶住车顶的L停住了转圈圈，连凯尔文都眼神一变。
“这…滋…不…可能！我怎么…滋…可能犯这么…滋…低级的错误?！”因为太过激动，L的声音都漏电了。
平时L说话虽然不着调，行动有时看上去也是“惊世智慧”，但实际上作为正儿八经的强人工智能，它的每次决策和每条指令都是经过严苛的逻辑比对的。之前引爆失误也确实不是它下达的指令有问题，对它而言因为“忘记”而导致决策失误这种事几乎不可能！
“问题是我们所有人都同时忽略了cat，你们不觉得这情况似曾相识吗?”杨谋问道。
“是我的昼灵……”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此言一出，车内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那个靠在躺椅上的虚弱男人——韩锋！
陈弘神色凝重地问道：“老韩，你什么时候醒的?”
韩锋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段模糊不清的声音，似乎是因为呼吸困难的原因。杨谋赶忙将他扶起坐直，韩锋才无比虚弱地说：“你们上车时我就有了模糊的意识，但那时浑身动弹不得，只能懵懵懂懂的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之后突然我感觉我的一部分灵魂被抽走了，而且是到了一个混沌的灵魂大染缸。那里各种残缺的灵魂搅和在一起，它们大多痛苦无比各种极端的怨恨欲望掺杂成一体，似乎我要被那些凄惨的残魂撕裂了。”
“更痛苦的是，我仍有部分意识留在这边，那感觉就像我同时活着两个世界。”
“就在我的意志将要崩溃时，我突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捞起来了。之后我就发觉我的意识居然在陈弘你的cat上，而且貌似是我和cat融为一体了，然而那时我就像被摆弄的提线木偶般发动了自己的昼灵。”
“但现在我知道了，我不是被抽掉了灵魂，而是那根控制我的线还未斩断！”
韩锋的语气从开始单纯的虚弱变成了冷静，到最后变成了坚硬。
听了他的遭遇，杨谋倒吸一口冷气。这时韩锋艰难地用左手拔出了腰带上的闪着寒芒的匕首，其他人都神色一变警惕地盯着韩锋，因为没有人可以确定此时的韩锋没有被控制。
不料韩锋只是用手握住刀刃，再用刀把那头对准杨谋，这显然是要把匕首递给杨谋。杨谋略带犹豫地看向韩锋，韩锋眼中带有不容拒绝的坚定，最后杨谋还是把匕首接过来了。
杨谋握着匕首对着韩锋语气略带害怕：“没杀过人，告诉我刺哪里能给你个痛快。”杨谋自认为下了莫大的决心，毕竟他和韩锋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
韩锋闻言却是眼睛一瞪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要不是现在他实在没力气了，他真想抬脚踹在杨谋那张带有清澈得和水一样的愚蠢的脸上，没办法他只能用力指了指自己受伤的右肩并无力地说道：“我是让你把这块肉挖出来！”
这下轮到杨谋傻眼了，这不对啊。按一般套路，队友被不明病毒感染后会失控，在他勉强清醒时，队友把身上的武器交给自己再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明显是要自己给队友一个痛快啊。
按烂片中的情节，主角肯定会和队友扒拉扒拉一堆最后还是下不了手，然后被彻底失控的队友暴打一顿后再下定决心。但杨谋何许人也，要不是不知道怎么用匕首给个痛快，他早上去把韩锋扎个透心凉了。
解决误会后，杨尴尬地笑了笑，然而当他切开伤口那一圈的的衣物后表情凝固了，杨谋慎重地抬起头问道：“你确定?”
眼前的伤口确切来讲是位于肱三头肌和肩膀连接处，而韩锋的臂围虽不及瓦列里这种2米高的肌肉猛男，却也是绝对的壮汉。此刻他的伤口面积足有杨谋巴掌那么大，而且是黑中发紫像是一块腐烂多日的猪肉，平常人看了都会做噩梦。这要是直接把整块挖出来，杨谋怀疑韩锋就算没疼死也要失血而亡。
“只要把中心那块黑色的挖出来，记住挖得深一些里面有东西。不要管我，开始吧。”韩锋的语气不见一丝恐惧。
杨谋觉得现在就是三国里的关羽刮骨疗伤，那关二爷把袍子一脱光着膀子单手与人对弈还能喝点小酒，被华佗刮骨的时候一声不吭，气魄可谓盖世无双。可韩锋他就是毅力惊人关二爷再世，杨谋自个儿也不是华佗转世一把小刀耍得出神入化啊，他长这么大连猪肉都没切过几次呀。
陈弘放慢了车速尽量让车平稳一些，L则提着车中自带的医疗箱过来了，杨谋点燃刚刚陈弘从兜里揣出来的火机开始给匕首杀毒。
看着韩锋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杨谋问道：“你不闭眼吗?我听说转移注意力可以减少疼痛。”
韩锋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我指导你怎么下刀，在战场上我还是学过一点简易外科手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