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2/1)
顾清梦姗姗来迟,见得这样的场面,思酌一瞬后上前替崔樱解了围。
“来日方长,今日是头一日入学,可不能闹笑话。崔姐姐,咱们还是先进去报道再说。”
崔樱有了台阶后,垂下手臂,白了两人一眼,“咱们走着瞧。”
顾清梦被崔樱拉着上石阶,一边抬脚一边余光瞥向沈昭昭,却见她也在望着自己。
眼神交汇,竟有些刀光剑影的意味。
最终还是沈昭昭先收回目光,拍了拍萧菡萏的脑袋,“咱们也不能迟了,先进去吧。”
路过刻着御笔亲书的“白鹤堂”三个字的太湖石,早已有两位学官等在桌案前,坐候着新进女学子们的到来。
顾清梦看清其中一个的相貌后,惊喜出声:“寒衣舅舅!”
这声呼唤让沈昭昭心脏猛颤。
她抬头,目光径直越过人群,直直看向那对着顾清梦满脸柔色的俊朗男人。
他是顾清梦的舅舅没错。
可他……更是江青竹的同胞兄长江寒衣。
哥哥……
从小到大都疼她宠她的哥哥,却相逢不相识。
巨大的失落堵在沈昭昭胸口,堵得她哑口无言,头一次不知该做何反应。
可容不得她躲。
前头几个依次登记拿了学子的身份牌,很快便轮到了沈昭昭。
轻轻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后,一直低头记录的江寒衣抬头看向了她。
“沈国公沈铮的独女,沈家小姐?”
沈昭昭心头涩然,轻轻点了点头。
确认了身份后,一块玉牌递到了她手上。
“这身份牌便是白鹤堂的学子凭证,进出往来都需要验证身份,务必随身携带。”
江寒衣声音平淡,如同例行公事般介绍了一句。
沈昭昭应了句“好”后,想要立刻转身离去,却又被江寒衣一句话定在原地。
“我还要提醒沈小姐一件事,护国将军夫人江青竹是我江寒衣唯一的妹妹,更是琅琊江氏的骄傲。而我这外甥女顾清梦,是她留存在世的唯一血脉。谁若是欺负了她,我定然不会与她善罢甘休。”
这下子连呼吸都要窒住了,沈昭昭缓缓闭上眼,涌上喉头的千言万语被压下,化为只能独自消化的心酸落寞。
最终,沈昭昭只回了一句,“江学官,您真是一位好哥哥。”
她甚至顾不得回击顾清梦那份幸灾乐祸,离开的脚步都有些不易察觉的踉跄。
沈昭昭快步逃到了白鹤堂的花草园里,寻了块无人的偏僻处,努力消化着自己心中的酸涩与痛苦。
可这份安静没有持续多久,萧菡萏一路跟了过来。
她小心翼翼的凑到沈昭昭身边,低声问了一句,“表姐,你因为江学究向着顾清梦说话就这么难过……是喜欢他么?”
这是什么话!
沈昭昭顾不得失落了,下意识的连连摇头,“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呼——”萧菡萏看她当即否认,长吁了一口气,“吓死我了,你不喜欢就好。若是表姐喜欢,我定然是争不过的。”
这又是什么话?
沈昭昭讶异抬头,“你喜欢江寒衣?”
萧菡萏羞涩一笑,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他虽是琅琊郡有名的才子,可深居简出,只在白鹤堂教书著书,你应当从未见过他才是。”
沈昭昭疑惑极了。
“感情这样的事情,只要一眼就能认定。我见到他的那一刻,就觉得他该是我的夫君。”
萧菡萏说着说着,脸越来越红。
与坠入爱河的姑娘,没有道理可讲。
沈昭昭张了张口,居然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接话。
罢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所幸哥哥不是个会欺骗少女感情的浪荡子。
不过也亏得有萧菡萏这一闹,她心里那股忧伤奇妙的被压了下去。
此刻,她的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明,又是那个自信昂扬的沈昭昭了。
“走吧。开学第一日,不能误课。”
萧菡萏点头,重新挽上沈昭昭的手。
两人相携着离去后,自假山后转出一个人影。
正是不辨喜怒的孟珩。
“有趣。”
他脑海里回放着沈昭昭刚才的异样神情,也和萧菡萏有着同样的疑虑。
难道她不是喜欢江寒衣么?
那为什么看上去……那样难过。
……
白鹤堂特殊,也就特殊在学子和学官的身份上,授课的教材与别的书院大同小异。
初夏这时节,人本就容易困顿。
一上午的课程满满当当,除了个别几个神思清明的学子,其余的纷纷打起了瞌睡。
幸而白鹤堂有午休的惯例,用完饭食后学子们大都是结伴回去小憩片刻。
萧菡萏揉了揉眼睛,也是满脸的疲惫。
“表姐,咱们也快回去瞌睡半盏茶的功夫吧。”
沈昭昭看着她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样子,觉得颇为有趣。
“我倒是不困。我送你回去罢,然后自己往园子里逛一会儿去。”
说完,她牵着萧菡萏的手,送她回了休息用的厢房。
午后园子里不见人影,幽静无声的石子小道上,沈昭昭本是独行,却突然转身,对着空气问出了声:“二殿下还想跟多久?”
孟珩闪身出来,眸中带着细碎笑意,“沈兄戒备心可真强。”
又是“沈兄”,这人真是没个记性。
沈昭昭轻拧眉头,“殿下有事?”
“沈小姐莫不是忘了咱们约好的事?”孟珩见她有些不悦,当即收敛了脸上的轻佻笑意,“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单独聊聊吧,我带你去个清净地方。”
……
“二殿下!你一向都这样诓人的么?”
沈昭昭紧紧抓住大树的枝干,美目圆瞪,罕见的在外人面前如此情绪外泄。
“原来运筹帷幄、处变不惊的沈家小姐,居然怕高。”
孟珩以手托腮,眼中笑意盈盈。
而沈昭昭紧闭双眼,根本不敢去看脚下。
无它,只因刚走出园子不久,一直负手在身后的孟珩就突然揽住她的腰身,运起轻功,将她带到了树上。
这是一颗种在湖边的大榕树,枝叶繁茂,纵然有人从下面路过,也看不清树上情形。
脚下悬空,头顶是满目绿意。
沈昭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中窝了一团火气,说出的话也不再客气。
“先是能看出我发弓的力道不对,如今又摆出这样一身好轻功。殿下您意欲何为?不会只是为了故意作弄人吧?”
孟珩“噗嗤”一笑,“自然不是。刚刚有失礼之处,你别见怪。实在是接下来的话,不能有第三个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