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不跟你比,是因为我不屑(1/1)
兰亭在京郊会稽山山腰,山中林木被潺潺溪流环绕。
正是人间四月芳菲时,桃花开满幽静的山谷,处处姹紫嫣红。
清河崔氏主办了这次诗会,受邀而来的王孙贵女们言笑晏晏,彼此推杯换盏,行着酒令,一派风雅意。
沈昭昭的出现让场面安静了一瞬,随后便是阵阵窃窃私语。
“她怎么会来?总是畏畏缩缩的,让人好不扫兴。”
“呵,她现在可有能耐了,居然一纸诉状把清梦告上了京都府呢!”
“告了刚刚作出绝妙词句的顾小姐么?那她还真是马不知脸长。”
这些闲言碎语,沈昭昭充耳不闻,礼貌性的朝众人颔首一番,然后自顾自寻了块宽阔阴凉的地方,合着眼眸休息。
不远处的三皇子孟昀入眼便是这副场景——
落英缤纷里,一张娇美面庞莹白如玉。
几只凤尾蝴蝶在花丛里翩然起舞,其中一只落在沈昭昭的鼻尖。她蹙眉睁开眼后,用手指轻轻接在掌心。
一番抚动,蝴蝶振翅而飞,姑娘笑弯了眼眸。
“殿下,您看蝴蝶走神了?”
见孟昀定在原地,某位与他交好的世家公子壮着胆子走上前问道。
“不,不是。”孟昀怔怔。
“啊?”
“不是,蝴蝶。”
他眼中,分明满是那花树下的一颦一笑。
看来消息没有出错。
明明是一样的面容,可就是瞧着与从前大不一样。
沈昭昭。
将这个名字在心中重复了一遍,孟昀恢复了平素面上的沉稳与温和,一步步靠近雅集的中心。
“参见三殿下。”
众人纷纷停了手中动作,俯身相迎。
“都不必拘礼。听说崔家办了雅集,本殿也来凑个热闹。”
孟昀抬手免礼,身上没有皇子的高傲之气,显得格外平易近人。
被点名的崔氏公子连忙起身,将主位让了出来:
“请殿下上坐居首。”
孟昀也不推辞,却在大伙儿都重新落座后,视线落在了站起身来的沈昭昭身上。
崔家嫡出的公子,那是金银窝里滚出来的人精,立马会了意,上前拦住了人。
“哎呀呀,宴席正酣,沈小姐何故先行?来来来,给崔某一个面子,至少要喝盏茶水再走,否则国公爷岂不是会怪我崔某招待不周。”
那格外殷勤的笑容,让沈昭昭敏锐的嗅出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望向高台上气定神闲的三皇子,又注意到那快把自己身上盯出窟窿眼儿的顾清梦,心中顿时了然。
看来,是走不掉了。
沈昭昭微笑颔首,“崔公子如此盛情,我若是再推拒,便是不识抬举了。”
应了话后,拣了一个最不起眼的末座坐下。
谢绛珠望向轻易就引得众人注意的沈昭昭,手里的云帕都要被扯烂了。
“贱人,落过一次水还敢出来招摇,你也配!”
她接了邀请帖后很是高兴,今日特地把名贵的簪子、珠钗插了满头,早早便来了宴会。
可即便她分外热情的各处搭话,却始终没什么人愿意搭理,
最后还是得灰溜溜的蹭回顾清梦身旁,试图通过靠近众星捧月的她,博得优秀的世家公子们那零星的关注。
而现在沈昭昭轻而易举获得的关注,让她恨得牙根痒痒
低低的咒骂声落入隔壁的顾清梦耳中,她眉头微挑,不着痕迹的笑了笑。
酒过三巡,众人纷纷很有默契的推举孟昀为主持最后一轮酒令的郎官。
孟昀笑着开口道:“兰亭如今花开正好,这最后一轮的词令,不如就取个‘花’字。”
“本殿既做了郎官,也不能小气。此番若是位公子得了头筹,本殿会亲自向父皇推举,将他破格录入白鹤堂进学。”
“若是哪家小姐,这前些日子刚得的迦南大师开过光的十八籽手串,本殿便赠与她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公子小姐们纷纷坐不住了。
白鹤堂,那是皇家特设的书院,执教者皆是大儒名师,里头的学子更是个个都是皇亲国戚。只要进了门,出来便是万里青云路。
至于那手串,更是来历不凡。迦南大师是太华寺的得道高僧,数年前肉身坐化,登仙成圣。传言他开过光的东西,能保佑人事事遂心,逢凶化吉。
这两样彩头将气氛烘到了高潮,各家公子小姐们轮流起立,你方唱罢我登场,为谁是魁首争执不下。
瞥了眼身侧蠢蠢欲动的谢绛珠,顾清梦转了转眼珠,提起笔,没有经过什么思考就写下三两行词句,将它卷成团,在桌案下悄悄递给了谢绛珠。
谢绛珠有些不明所以的接过,看完后瞪大了眼眸。
“绛珠,你可想一鸣惊人?”
顾清梦佯装举杯,她用宽大的衣袖遮住了自己的面容后,低声诱道。
谢绛珠将纸团用力握在手心,狠狠点了点头。
顾清梦闻言,看向远离喧闹的沈昭昭,嘴角勾起一抹笑。
“那就别辜负我一番心意。”
谢绛珠心领神会。趁着无人对酒令的当口,她站了起来,脸上满是自信:
“三殿下,请容臣女一试。”
孟昀温和一笑:“但试无妨。”
谢绛珠脸颊微红,她勉力定了定心神后,有些磕磕绊绊的背出了纸上的诗句:
“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又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好啊。今日高朋云集,开怀畅饮。谢小姐这诗真是合时宜,可以一争魁首了。”
崔家公子听完后,立马起身鼓掌。
众人也是纷纷点头,赞这首诗恣意潇洒,文采风流。
顾清梦默默观察在场之人的反应,表面闷不做声,心中十分自满。
呵,随随便便从课本里拿出一首来,便能震惊四座,这时代的人也是真是好糊弄。
谢绛珠受了这样的夸赞有些飘飘然。
可她仍然没有忘记自己另一个目的。
她微微俯身道谢后,明目张胆的给沈昭昭挖起了坑:
“诸位谬赞了,其实我家昭昭表妹才学不知要比我强了多少。不如,请她做一首?”
沈昭昭本在独自啜饮佳酿,却突然从谢绛珠嘴巴里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真是晦气。
她抬眼,眸光清亮,语气不卑不亢。
“与表姐比,怕是不太好。”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哄笑出声。
“以文会友,能有什么不好?你若是不敢,直接认输就好了。”
“是啊,装什么?就是没想到文臣领袖沈国公的嫡女,居然是个做不出诗词的草包花架子。”
得了想要的效果,谢绛珠满脸幸灾乐祸的看着她,假惺惺宽慰着:“啊呀,表妹。你随便作一首即可。哪怕是输给了我,也不会有人会笑话你的。”
一而再,再而三。
沈昭昭面容平静的落了筷,嗤笑一声,语气淡淡:
“谢绛珠,我不跟你比,不是因为害怕输给你,而是因为......”
“我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