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一笔一锋,谁是掌控者?(1/1)

嗡——!

大厅之内,项流搭箭开弓,神色冷峻如冰,浑身散发着冷酷的气息。那箭头径直对准武觞,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此时,门外有三人正轻声交谈,半掩的木门被寒风吹开,呼啸而入的寒风瞬间吹灭了屋内的蜡烛。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弓弦绷紧、似要断裂的丝丝声响,仿佛是死神逼近的倒计时。

咻——!

利箭脱弦而出,带着锋芒一闪而过,紧接着闷哼一声传来,箭头深深扎入门槛,随后箭身竟猛地炸裂开来。

次日,三千甲兵浩浩荡荡地踏入项家庄。领头之人身高九尺有余,身形魁梧高大,宛如一座巍峨的小山。他脚踏乌金黑毛马,马背之上,他背负着一把镇国巨剑,剑眉修长,竟延伸至心间,国字脸显得方正威严,不怒自威。项申、项流等一众族人早已在宗门静静等候。

此人名叫项籍,有项羽之威。面对千千敌寇,他取敌首级如同探囊取物般轻松自如,战功赫赫,备受众人称赞。他常与当世人杰张广并称于世,后来张广身死,他便成为天下第一战将。

项家庄这支与山东崛起的项羽虽并非同一家族,但同样也是名门望族,已然立族二百年之久,底蕴深厚,远超其他门派。

项籍在马背上向父亲项流拱手行礼,其眉宇间英气冲天,举手投足间尽显当世豪杰的风姿。

“既然回来了,就多留些时日吧。”项流说道。

“不了,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我等也是在邻旁做事,如此这般,也算是给兄弟们一个交代。”项籍回应道。

“怎么就这么……罢了,罢了。”项流无奈地大手一挥。

项申见状,驱马入列。项籍双腿一夹马腹,跨上大马,高高举起巨剑指向蓝天,威风凛凛地大声喊道:“向族亲们致歉了!”

中原争霸,杜慨扫六势,平南方,号全王,四海皆入,通人和,讲政事,被外人称道。

达朝邻立草原三十年,虽被封为达王,但因旗下有三十二路不同族群,内忧外患,不敢大肆进攻,争中原大地。源宫占西,多常与异族共处,西北苦寒,地广人稀。戈界在前,东西分列,如长龙般横亘西北,虽是古时的杀人组织,却也是大族,并无称霸之心。

项军在山东崛起后,征战四方,达朝军队年年败退,虽未被侵占太多土地,但始终无法消灭项军。于是,项籍、项申转至中原作战,争西讨南。

七年来,项军因宗族之理,饱受世人诟病,项申、项籍虽有心整改,但局势已成,退路几近断绝,只能孤注一掷,争夺中原。然而,五年战时,不仅没有进展,反而有所败退,争雄之心渐消。

原本有三十个国家、上百个宗门。如今,宗门减半,国家七七两两,已成大合之势。实际上,争雄天下的主要是三方势力,达朝天子的将领在西北失踪,导致达朝威风不再,只能自保。

四十年风雪苦寒,百般流血,横尸遍野。刀枪争鸣,忘川结冰。

四十年鸭群横叫,嘶吠哑伶,水波涛涛。山水竹叶,尽成兵器。

天下形成大争之局,到了最后,百姓才得以稍作喘息。

且说项庄这边,项修已然失踪了一月之久,而战事又紧急万分,族内也全然没了他的消息。

项军取走军粮之后,庄内呈现出一片萧条之景。百姓们心中多有哀怨之情,然而项籍威名远扬,震慑四方,无人敢将这股怨气撒在他的身上。

如此一来,苦了武觞,他虽被接入项族之内,却反倒成了众人攻击的对象。整个项庄戒备森严,乱世残留的威严尚存,项军大多已转战中原,在这种情况下,又有谁敢轻易出门呢?

说来实在是可笑,这全庄的采购任务竟然落到了武觞的头上。那头黄牛眼神浑浊,看上去也没几年活头了,它跟着武觞,既是项流安插的亲信,又因曾是当日送回项修之人,可如今却陷入这般境地,这难道不是一则笑话?

是日,黄昏入定。武觞跪门厅,拜入黄昏。他所居住之处较为偏远,中间鲜有人往来,唯有那凄清的鸟鸣声相伴,倒也落得个清净。不远处便是放置仓门之处,不时能看到有人进出。

“你可有什么心事?”

缘梅随着家丁走进院内,瞧见武觞跪在长廊之上,晚霞的余晖映红了他的脸庞,心中不禁满是疑惑。

跟在后面的两名家丁默默无言,前几日,就有几个人在背后悄悄议论武觞,结果都被撤职查办了,他们可不敢轻易得罪这位姑奶奶。

说来也怪,自从这小子进入项家之后,小姐就仿佛着了魔一般,以前三五年才路过一次的仓门,这几日却是天天都来。项流也曾吩咐过,若无什么大事,千万别轻举妄动。

“哦,今天是十五,夜晚黄月婵娟。”

缘梅煞有介事地摆摆手,在武觞身前坐下。这几日,缘梅每次经过此处,都会小坐一会儿,不知为何,每当遇到武觞,她心中便会莫名地心生欢喜,那是一种没来由的愉悦之感。

她知晓武觞虽有供给的粮食,但都是粗粮混水,难以下咽,于是,她每次都会悄悄带些甜点过来,不过由于未经许可私自携带,数量也是有限。

在闲聊之时,她得知每月初十五,明月正圆之时,武觞都会在长廊上跪坐到黄昏结束,望着那明月发呆。而她自己也不会多待太长时间,毕竟家中父亲可不会允许她长时间在外逗留。

“春芬,天气转凉了呀,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坐一会儿。”

“怎么?我坐一会儿都不行?难道你有什么急事?”

缘梅气鼓鼓地说完,见那武觞不吭声,便一甩衣袖,转身离去。武觞见她走远,望着那日落西山之景,不禁叹道:“夜晚的深月,总是那么悲凉。”

酒杯入前,似在诉说人生苦短。深月孤寒,武觞独自守着这清冷的月色,脑海中不时响起母亲的呢喃。这酒虽浑浊,但度数不高,伤不了身体。

这些都是项修留给他的记忆,文人墨客的洒脱,他也曾向往。但风霜枯叶,枯叶没有养分,这个冬天要怎么度过?洒脱一时,尘沙沾衣,又怎能轻易挥去?这月亮太圆,入不了别的东西,仿佛一字字入魂般嵌入他的脑袋,为何天下如此糟糕?为何陈规陋习如此顽固?天下百姓千千万万,这几日采购时,街边乞丐者,好强明贞者,无不罪恶,无不心沉。

冷眼尽受,悲痛大与心死,每到深夜,听着寒风呼啸,怎能入睡?又怎能心安?

但想复仇?心中何时不想,但又如何复仇?就像这圆月,虽明亮皎洁,却身处黑夜,何时能让人欣慰?何时又让人心寒?大苦多于大喜,沉默多于哀伤。

苦酒入喉,一曲寒江孤月照霜纷。

此时,只有他与这月色相伴,这一刻的安宁显得如此珍贵。

两年,天大旱。裂土飞沙,河枯水断。人们干裂的嘴唇、燥热的心也被太阳浇灭。最早受殃的当属那些无势无权者,平民百姓各自埋怨,没见多大成效,却是内斗了起来。

终日大旱,夏胶热,冬无雪,北方的冬天似枯寒的燕儿没了水流,夏日黄昏似猛虎不敢直视。天灾人祸之下,天下却难得地安静了下来,南北东西都没了动静。人们纷纷避难,纷争也平息了。

暴晒下的尸体、发臭的绿水,让人精神疲惫,惹的神经匮乏,思绪混乱。

夜晚,项庄仓门处,一群人举着火把,火光昏暗,看不清面容。其中一人骂道:“都是这畜生惹得我们不得安宁,今天大家一起宰了他!””

赫然是项牛、项民在人群之中,领头带把,指点点。几个人内心焦躁,扔掉火把,漏出丝丝木然嗜血之意,却不见心中难安的人,都认为自己是在做正确的事。

天灾让人失去理智,尤其是这些走投无路的百姓。而那些有办法的人,早就躲到阴凉处,喝着特权水,还指责老天不公。缘梅早已被项籍、项申两位大哥带到避暑之地,睡了一觉后才到达目的地。

“对!自从这竖子来到这儿,就没一天安稳日子。”

“可不是嘛!以前深夜听到狼嚎,现在想想,说不定就是他搞的鬼,以前不信,现在越想越怕。”

人群议论纷纷,项民向众人拱拱手,厉声问道:“他有狼子野心,该不该杀?”

“该杀!该杀!”

众人齐声响应,声音沙哑,喉咙像是带着血。项牛大喝一声,踹开仓门,厅内门廊的烛光在风中摇曳,本就干燥的天气,此时风声更显怪异,但他们不管不顾,大声喊道:“烧死这畜生,顺应天意,老天就不会怪罪我们了!”

“好!好!”

他们如失去理智的野兽、没有主见的疯狗、任人摆布的棋子。

一把——嗵!

两把——嗵!

三三两两的火把被扔进屋内,火焰迅速蔓延。他们身后的阴影如恶魔低语,眼中的画面是火光冲天。人间炼狱,大抵如此,只是这里没有哭喊声,没有衣衫褴褛的尸体,有的是一群活生生却失去理智的人,和他们那被蛊惑的心灵。

咵嚓——!

半毁的木门被踹碎,武觞踉踉跄跄地跌出来,被熏黑的脸令人怜惜。可是吸了狼烟,眼神颤抖,走了几步后,摔倒在众人脚下。众人一阵诧异,不知所措,忽然有一人拿起木棒朝武觞脑袋砸去,一位老者拦住了他:“慢着。”

老者对众人说道:“天灾降临,杀了他就能解决问题吗?不如把这小子绑在西上水的湖泊里,大肆放柴,烧其祭天!”

“这主意好!这主意好!”

“好主意!好主意!”

众人纷纷响应,说干就干,三四个人扛起武觞,也不管他舒不舒服。半柱香的时间,众人把武觞绑在一棵立在枯土上的树干上,确是西上水干枯的河流。

可怜武觞被绑得太紧,伤口渗出血液,粘稠混黑。武觞缓缓睁开眼睛,被熏黑的脸,有些费劲张开的眼睛,那模样让人心痛,而他那无神的眼神,更让人浑身发软,不禁怀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别被这妖怪迷惑了,我们顺应天意,有什么错?——!”

项民说完,朝天空作揖,看向身后正在摆台算卦的道士,这是他叔叔,要是这次成功了,自己的身价可就不一样了,他心中还阴毒地想着:你这畜生,让我出尽洋相,还抢走缘梅,你该死!你该死!

随后,道士手拿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捏了一把小米朝烛火甩去,顿时火光大盛。众人齐声夸赞,称他为高人。接着,道士双指掐诀,指尖生火,将火引入一碗鸡血中,鸡血遇火,燃起幽幽火焰。道士端起那碗鸡血,阴沉着脸走向木堆,朝着武觞恶狠狠地说:“你这妖怪,可知晦?——!!”

武觞眼神木然,目光发散,没有任何反应。

“哼——!不知所谓!”

道士向众人拱拱手,口中继续念咒,然后把带火的鸡血倒在木堆上,火焰猛地增大,道士背对着火焰,缓缓走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却不知有一滴液体落在鼻梁上,他疑惑地看向旁边,怎么也想不到,那竟是天上掉下来的雨滴。

“掉……?.——掉雨了!”

众人惊愕,紧接着是惊雷炸响,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树木烧焦的味道。道士被惊雷吓傻,木然地看着一棵参天枯树被雷劈断,朝自己砸来,他竟只是傻傻地笑着,显然是被吓懵了。

嘭——!嚓——!

“二舅!——!“

项民刚要冲过去,又是几声惊雷,劈断了几棵枯树,把道士埋了起来。项民呆呆地跪在地上,瞪大双眼,说不出话来。

哗——!

大雨倾盆而下,风雨交加。耳畔只有雨声,仿佛失聪一般。

听雨的深沉,听雨的咆哮。

听雨的呐喊、怒火、低吟。

模糊中看到被雨压低的火苗,虽是大雨,却没能彻底浇灭火焰,这火也不是凡火。

这时,一个身穿斗篷、头戴草帽的人走向武觞,抽出佩刀,几下就砍断了木堆上的绳索,武觞顺势倒在水泊中,大雨如注,仿佛要将他淹没。

“是谁!是谁——!”

项民像疯狗一样抽出短刀,连滚带爬地冲向那人。那人扛起武觞,头也不回,项民的短刀刚要刺向他,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力量,将短刀拍飞。那人侧身回眸,眼神冰冷,仿若要将人吞噬,脸上三四道伤疤,显得凄惨又苍老,更添几分嗜血的恐怖。

“项……修?——!”

项民愣住了,被项修的眼神吓得瘫倒在地,浑身发抖,瞳孔收缩。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却见项流在不远处枯树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背着长绳弓,但没有拉弓的意思。

项修背着武觞,步伐沉重,两人就像孤魂野鬼,不被这个世界接纳。

焕焕步履,似孤客游荡,没了归家的路,千千思虑,不曾想过,人生如此荒诞无味。单单孤客,尽显人生苍凉。

雨滴落入,似雨似泪?远处荒原,被雨水浇出了烟,浑浊难安,似如幻境。

安水千虑,峰山难移。项修拿出酒袋,任雨水浇灌,大口喝酒,酒不醉人人自醉,山不逢人人自逢。

安山百足,凌水难流。淡漠眼神,早已没了来时光彩,一笔一锋,谁是掌控者?众人拿起笔锋书写,还是只有极个别人能留下笔墨?

可笑天安,竟忘了回家的路。可叹人难,尽是在独木桥上独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