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云外惊飞四散哀（1/1）
云景城下雨了，秋雨。
秋雨绵绵，一下就是十数天。
细密的雨丝，从苍穹悠悠垂下，凄凉地笼罩着整座城池。
街边的楼阁，雨水顺着瓦当滑落，从飞檐滴落，形成一道道水帘，滴答滴答的，将过往行人的心事敲起，便再不会落下。
行人撑着油纸伞，脚步匆匆，没有人愿意在这多愁善感的雨中停留。
城南，大街。
一柄浅灰色的油纸伞在雨中撑起，在雨幕中游动，一路往前，最后停留在一间破旧的小院内。
“吱呀！”
小院门打开，那人收了伞，赫然就是云裳的丫鬟小桃。
小桃将伞收起后，一个闪身进了门中。
门内，云裳正沉默地坐在一位病倒的老妇人床前，慢慢的喂她吃着碗白米粥。
自从其父云勋被下狱，偌大的云家被朝廷抄没，顷刻间树倒猢狲散，短短数日之间轰然倒塌。
诺大的云家，最后只剩不肯离去的丫鬟小桃跟着云裳母女，三人搬至如今的城南小陌，艰难渡日。
雪上加霜的是，云母忧极攻心，突然病倒，整个家除了云裳，已经没有站起来的人。
云裳喂母亲勉强吃口饭后，这才悄悄掩了门，走向另一旁等候的小桃。
“小姐！”小桃看见云裳走来，迫不及待的开口。
云裳摆摆手，示意她小声些，然后才低声道：“怎么样？打听清楚了么？”
小桃经小姐的提醒，压低声道：“打听清楚了，那位沈公子，如今已高中第六名亚魁，恭喜小姐了。”
云裳闻，犹自不可信道：“你确定没弄错么？”
“自然没有，如今整个城中都在传呢，秋闱结果出来了，沈家早就得报了。”
云裳的脸上露出许久不见的笑容，这是这些天以来，她听到的唯一好消息。
自己牵挂的那个男人，终于还是不负所望，入围了。
云裳高兴得一把抱住小桃，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小桃看见小姐高兴，也笑道：“小桃一开始就觉得，小姐眼光独到，如今姑爷果然功成名就了。”
云裳没有高兴太久，继续问道：“我爹的事情呢？怎么样了？”
小桃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低声道：“也打听清楚了，已经确定，择日问斩了。”
云裳表情一滞，神色瞬间黯如死灰，“看来，只能我去沈家试试了。”
小桃一脸担忧，“小姐，毕竟你与姑爷的事情还没有正式提到面上来，他们会不会……”
云裳摇摇头，“眼下已经顾不上了。”
小桃沉默，不再多言。
………………………
云锦城，沈府。
就连门口高大的石狮子也沾了喜气，挂上了一绺红色的绸缎。
整个沈府没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管家沈福带着三个下人，在门口负责招呼前来的人，不甚重要的带往偏房，重要直接领去老爷房中，由老爷亲自接待。
就在几人忙里忙外的时候，一柄浅灰色的油纸伞悄然而至。
油纸伞下的那张清秀美丽的脸，沈福有幸跟着沈容时，在上苑远远见过一面。
只是如今时移世易，一切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云小姐，快往里面请。”沈福是个通透人，云裳的出现，他瞬间就明白了来意。
说话间，让身边的家丁接过云裳手中的贺礼，亲自招呼她前往沈容的书房，并叫来了一名使唤丫头。
云裳有些拘束的半坐在凳子上，犹豫着开口道：“实不相瞒，小女子今日前来，除了道贺，还有事相求，有劳管家帮忙通报，让我见上沈伯父一见。”
沈福自知这事自己做不了主，闻言道：“云姑娘稍等，我去禀报老爷。”
云裳点点头，“有劳了。”
沈福点点头，悄然退去。那个前来听候的丫鬟，静静的站在门外。
书房一下子安静下来，隔墙的院落，鞭炮声杂着人语喧哗，似乎与这里格格不入。
沈容静静坐着，目光打量着书柜上一排排整齐的书籍，心中念头转动。
过了许久，脚步声自门外传来。
云裳稍微敛容，急忙起身站立。
来人是刚才离去的沈福，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云姑娘你跟我来吧。”
云裳点点头，起身跟在沈福身后。
两人在沈府楼宇间穿梭，片刻后，来到了沈启南的书房前，沈福示意她自己进去，转身候在门边。
云裳平复自己的心情，这才走进去。
书房内，沈启南坐在主位，向缓缓走来的云裳抬头看来。
云裳走到中间，先施了一礼，道：“晚辈云裳，见过伯父。”
沈启南点点头，示意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云裳再次道谢，这才半坐在椅子上。
“你父亲的情况如何了？”沈启南看着云裳，关切地问道。
“回伯父，不太好。朝廷要的巨额赔偿，晚辈变卖了所有家产，还是不够，如今只能前来恳请伯父帮忙。”云裳脸颊微热，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还差多少？”沈启南问。
“还差2万两。”云裳低声道。
“嗯嗯，也为难你们母女俩了。”沈启南拿起桌上的一块点心，放在口中咬了一口，感觉有些干，又放回盘子中。
略微沉吟，这才继续道：“我与云兄也算是旧识，你这些日子为了父亲奔波的辛苦我们做长辈的也看在眼里，这个忙，我多少是要帮的，只是，在这之前，作为长辈的，有个不情之请。”
云裳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只将双眸紧紧盯着眼前的地面，小声道：“伯父你说。”
沈启南沉吟片刻，似乎在照顾云裳的情绪，半晌才道：“差的这个钱，我出，但是前提条件是，离开容儿，永远不要来往，更不要在他面前出现。”
“轰！......”云裳虽然心里虽然已经有了准备，但还是得五雷轰顶，大脑中一片空白，脸色惨白，身躯微晃。
沈启南的声音还断断续续传进耳中，“云侄女，不要怪伯父心狠，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儿子能够更上一层楼，如今容儿高中举人，前途自然不可限量，岂能因为儿女情长自困于此。”
“容儿，他的前途，不应该止步于此。”
“作为长辈的，其实心也愧疚，只是，为了容儿，伯父只能做一回狠心人了。”
云裳晃晃悠悠站起来，抬手制止沈启南再说下去，用尽全身力气道：“伯父不用说了，侄女心里明白。侄女答应你便是。”
“还请云侄女修书一封，让容儿断了念想最好。”沈启南的话，让云裳再受重击，要不是她伸手扶住椅子，她可能已经倒在地上。
沈启南也不催促她，只是静静看着云裳紧抿嘴唇，低头不语的样子。
很久之后，云裳终于艰难的点头，“一切听从伯父安排。”
“好，那去招呼客人，你在这里写便是，一切妥当时，明天我自会安排人将你所需要的银两给你送过去。”沈启南说完，也不再理会云裳，转身走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