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桃烟连幕翠,只在白云中(1/1)

云锦城,桃花灼灼,似天边云霞飘落人间,将整座城染成一片如梦似幻的粉色。

要论赏桃花的最佳去处,自然是上苑。

上苑的桃花繁花似锦,重重叠叠,如同十八九岁的少女,热烈而奔放。

上苑的桃花是一景,另一景却是上苑的桃花节诗会。

桃花节的诗会,是由抱月楼的老板所主持的。这老板姓金,年轻时曾经是一位秀才,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弃了功名,专心经营起抱月楼来。

这个金老板,虽然经营起了抱月楼,却以风雅著称,每年都会精心组织云锦城所有的才子齐聚桃苑,举办一场盛大的诗会。

每年的上苑诗会开始时,城中的文人墨客们皆蠢蠢欲动,皆欲在这诗会之上一展身手,博取一个才子之名。

“沈兄,上苑的桃花又开了,今年的诗会,听说是由抱月楼的老板亲自主持。走,去看看?”

同窗肖勉特来拜访,邀请沈容一起前往。

“肖兄,我正待约你一起呢。”此时的沈容一袭月白色的长衫,衣袂随风而动,更显身姿挺拔,气质儒雅,笑着与肖勉道。

“今年的诗会,不知道又是哪个才子拔得头筹了。”两人往上苑走去,沈容感慨道。

肖勉笑道:“沈兄你未免自谦了,有沈兄参与,整个云锦城还有哪位才子敢称第一。”

沈容摆摆手,摇头道:“过誉了,我虽说粗粗通文墨,要论第一,徒使人笑话罢了。”

两人结伴而行,踏入上苑之时,已见园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上苑之中,有亭名为寻芳亭,亭旁有雅舍三间,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桃花林间,曲径通幽处,不时传来悠扬的丝竹之声。

此时诗会尚未开始,此时许多人或围坐于亭中,品茶论诗;或漫步于花径,吟哦思索,想要在今年的诗会上大放异彩。

沈容与肖勉的到来,许多认识的人纷纷与他们打招呼,招呼其一同坐下。

两人抱拳致礼,慢慢走到东北角一处还有空闲的桌子,与身边的人闲聊。

不一会儿,诗会开始了。

抱月楼的金老板站到亭子的中间,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诸位,今日桃苑诗会,旨在以诗会友,共赏这春日桃花之盛景。望诸位尽情挥洒才情,为这桃苑续写一段佳话。”

“今年的诗会,拔得头筹者,所写之诗照例纳入抱月楼《桃苑集》的诗集部,流传后世。”

言罢,台下人语喧哗,掌声雷动。所有自负几分才情的人,无不跃跃欲试。

但凡文人,谁不想留下几段佳话。要知道抱月楼的诗集部,就连当今翰林学士董义夫董大人的诗都登记在册的。

可以这么说,只要诗作进了抱月楼的《桃苑集》,等于整个云锦都承认了你的才华。

金老板等四下的声音自然平息后,提高了声音道:“下面我宣布,云锦城桃苑第十六届诗会,正式开始。”

金老板宣布开始的声音如同点燃现场气氛的引线,瞬间让现场的气氛热烈异常。

随后,一位叫鮑言的年轻才子率先起身,踱步至亭中,略作沉思后,开口吟道:“桃花笑我多情种,我笑桃花太懵懂。醉依长剑立天涯,一诺恰似春风动。”

此诗一出,众人议论纷纷,主席位的金老板抚须微笑道:“鲍生此诗言语坦率,情感鲜明,颇有豪气,不过结构意象间似有松散,不甚如意。”

众人纷纷点头,颇为赞成金老板之言。那鮑言也不恼,笑着抱拳,回到座位中。

紧接着,又有一位老者缓缓站起,沈容认得那是城南的教书先生何月腾何老先生,这老先生屡试不中,如今已快耄耋之年。

何老先生目光深邃,仿若看透了这桃苑的千年沧桑。他声音低沉而有力地吟诵道:“年年桃花岁岁同,不见青山白头翁。古来贤士皆如是,只饮青茗入晚风。”何老先生说完,倒是引得部分人的喝彩声。

同样是金老板点评:“何老此番佳作,言语中颇为豁达,如今年岁,能有此胸境,倒也不失得体,好诗好诗。”

金老板的点评,又引来部分人的喝彩。

接下来又有数人登台献诗,不过都是平庸之姿,无甚亮点。

但是抱月楼的周柔柔姑娘所作,有些让人喜欢。

周柔柔姑娘的诗如下:“清风明月桃枝,才子佳人赏诗。轻吟浅唱佳句,金樽美酒当时。”

然后,柔柔姑娘献舞,将现场的气氛再推上一个高峰。

沈容一直坐着,静静地聆听着众人的诗作,手中轻轻把玩着一枝桃花花,看着柔柔姑娘的舞蹈。

肖勉倒是怂恿他来一首,只是他心中不知为什么,总有些烦躁。这种一直萦绕在心底。

终于,沈容起身离席,欲往桃林深处走走,试图平复自己的心绪。

后来的沈容始终觉得,这一切,都是定数。

他的烦躁,或许冥冥中是为了遇见她。

沈容沿着曲折的小径缓缓前行,空气中混合着桃花的香气,加上刚才喝的一点点酒,沈容已经微醺。

不知道是酒醉,还是桃花醉了自己。

一路慢慢行至桃林深处,忽闻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似是有人正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抬眼望去,只见一位女子正从桃花丛中缓缓走出。

这便是沈容第一次见到云裳的场景。

云裳身着一袭白色的罗裙,裙角绣着精致的桃花图案,步伐轻轻摆动,仿若桃花仙子下凡。

她的面容白皙如玉,双眸明亮似星,琼鼻秀挺,朱唇不点而红。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身后,仅用一根粉色的丝带轻轻束起,几缕发丝在微风中调皮地拂过她的脸颊。

沈容不禁看得有些痴了,一时间竟怔在了原地。

云裳见沈容这般模样,微微蹙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轻启朱唇,呵斥了一句:“呸,登徒子。”

这一声呵斥,使沈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急忙解释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被这桃林美景所迷,不想惊扰了姑娘,还望姑娘恕罪。”

云裳微微抬起下巴,审视着眼前的这位男子。只见他眉清目秀,气质儒雅,虽身着一袭朴素的长衫,却难掩身上那股独特的书卷气。

心中的不悦稍稍减轻了几分,但仍语气冷淡地说道:“哼,无端凝视别人,是何居心?”

沈容心中苦笑,只得继续解释道:“姑娘你真的误会了。在下沈容,今日来此参加诗会,方才在诗会心情烦闷,这才想寻一清净之地缓解缓解,不想冒犯姑娘。”

云裳听闻他是来参加诗会的才子,心中的警惕渐渐放下,她的目光落在沈容手中仍握着的那枝桃花上,嘴角微微上扬,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之事。

她说道:“你既是来参加诗会,想必也是有几分才情的。那我且问你,这桃花于你而言,有何独特之处?”

沈容见云裳不再怪罪于他,心中松了一口气。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花瓣,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我最喜欢的,大概是桃花的隐士之喻吧。古人云:桃花流水桃花流水迥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要是能得一处非人间的天地,此生无憾了。”

云裳静静地听着沈容的回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赞赏。

她未曾想到,眼前这位男子对桃花还真的有些感悟,而不是像别的书生那样附庸风雅。她轻轻走近沈容,伸出手,接过他手中的花枝,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说道:“我也喜欢它,不过没你们那样高尚,我就是喜欢它的坦荡与自然,是这世间其他花卉所不及的。”

沈容闻言,笑道:“姑娘坦率过人,深某自愧不如。”

云裳闻言浅笑,笑容如春日暖阳,更是如上苑的桃花,顷刻间瞬间融化两人心中的拘谨。

她笑着转移话题道:“沈公子方才说在诗会中心绪烦闷,此刻可否稍有缓解?”

沈容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沈某突然就觉得,一切的烦闷,不过应了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罢了。”

话说出口,突地感觉不妥,却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云裳听后脸颊一红,她嗔怪地看了沈容一眼,说道:“果然真真是登徒子。”

不过,这回,她不是真的发怒。

相逢,就是这么开始的。

那天,他知道了她叫云裳,也知道了她是城南富商云勋之女。

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只记得,桃花树下,云裳的脸,比桃花还要好看。

两人直到诗会快要结束后,才分开的。

当肖勉与他走出诗会时,发现沈容脸上带着一抹笑容。

春天,这是最后繁华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