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碧天如水夜云轻（1/1）
帘幕之后，沈容被安置在一间雅致的厢房之中。
此刻醉卧在榻上，口中仍喃喃念着“云裳”。
桃婉悄然走进房间，看着眼前这位因情而醉、因情而悲的男子，心中泛起一丝怜悯与好奇。
她命人端来醒酒汤，亲自坐在榻边，欲喂沈容服下。
当汤勺靠近沈容嘴边时，他却突然伸手一挥，险些打翻汤碗。桃婉并未恼怒，只是轻声说道：“沈公子，莫要再伤了自己，且饮下此汤，好好歇息。”
沈容似乎听到了声音，微微睁开眼，目光迷离地看着桃婉，片刻后又缓缓闭上，口中念叨着：“云裳，你为何弃我而去……”
桃婉无言，将手中的醒酒汤放下，心中却在想这个云裳究竟是怎样一位女子，能让这个男人如此痴迷沉醉、痛苦不堪。
吩咐侍女注意照看后，桃婉悄悄回到诗会，继续主持这未尽的盛事。
房间里，一切安静下来。
只有那个床上的男人，眉头紧锁，显得极为痛苦。
那是最深的梦魇，是最烈的执念。
谁的灵魂沉醉在深处，把牵挂萦绕了致命的相思。
“我会等你的。会的！”
谁的诺言成了天边的云彩，雨散后消失在无尽的穹顶之下。
“云裳，不要离开我。”
灵魂深处的依赖，如同伴生的梦魇，生生世世不肯放手。
那是刻进骨子里的影子，是三魂七魄纠缠，是永生永世的痴情。
“沈郎，对不起！”
恍惚中，他看见她凝眸的眼泪，如同三月的春雨，淋淋漓漓一生的心事。
黑暗深处的一点幽光，指引着他往前探索，往前奔跑，往前涌动。
那是她的目光，如水如湖如海，沉沉浮浮沉醉其中。
灵魂深处，记忆中的温暖与娇柔重叠，来来去去，反反复复，痴痴缠缠，不肯放手。
花还开，细雨，还在下。
......
“云裳！不要离开我！”沈容自沉睡中醒来，一伸手，突然发现温香软玉满怀，迷糊的大脑瞬间清醒。
仔细望去，发现怀中的女子，正是自己魂牵梦绕的人。
“云裳！”沈容看着衣衫褴褛的心上人，突然间一把将她搂在怀中，使劲，使劲！
仿佛一但放松一点，怀中的人便会化着烟消了，化着雾散了、化着云飞走了。
或许，这样抱着天长地久，那也无憾了！
云裳看着眼前憔悴不堪、醉意醺醺的沈容，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沈郎，不会的，我不会离开的。”
沈容犹自不敢相信的将怀中的人望了再望，“云裳，真的是你吗？”
沈容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生怕这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一旦触碰，便会消散。
云裳哽咽着点了点头，“沈郎，是我。”
她从被子中伸出一只白如莲藕般的玉手，轻轻的将他脸上的泪擦拭，捧着那张脸，看也看不够。
“云裳，你为何要离开我？你可知我这些日子是如何度过的？”沈容将脸埋在她细腻的胸口，那是世间上最温暖的怀抱，
他述说，他呐喊，他呓语，声音中尽是委屈与痛苦。
云裳眼泪如同深秋的露珠，滴滴落在他裸露的颈部、落在他的背上，“沈郎，我也是迫不得已。我父亲入狱，云家遭遇大难，唯有与你解除婚约，你父亲才肯出手相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她终于忍不住，哭着将这一年来的委屈倾泻出来。
沈容将头抬起，看着云裳的脸，眼中尽是震惊与悔恨。
后悔自己不应该赴京赶考，后悔自己未能陪她一同度过难关，更后悔自己回家轻信父母的话。
“云裳，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应该在你身边的，我不该让你独自承受这一切。”
云裳凄然一笑，轻轻道：“傻瓜，没有谁对不起谁，都是命运罢了。”
两人就这样相拥而泣，仿佛世间只剩下他们彼此。
许久，沈容松开云裳，双手捧着她的脸，又仔细地端详着。
烛光照着云裳的脸，脸颊上的泪水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让沈容更加心疼。
“云裳，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如今我们再次相遇，谁也不能让我放手。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沈容的眼神坚定而深情，目光紧紧锁住云裳的眼睛，将自己的誓言，慢慢说了出来。
云裳的身躯微微一头，脸色有些凄然，默默的将沈容抱在自己怀中，看着桌上微微跳动的烛火。
沈容紧紧拥着云裳，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生命之中，在她温暖的怀中，渐渐被疲惫席卷，终于沉沉睡去。
云裳的目光掠过沈容的脸，掠过跳动的烛火，看着屋顶，静静发呆。
自己今日与他相见，已经违背与沈容父亲的约定。她始终记得，那日自己临别时，沈父与自己说的话：“他本是天上高飞的大鹏，你何必要把他拉进泥垢中。”
“沈郎，今日把自己交给你，算是弥补对你的亏欠吧。”云裳的目光回到怀中眷恋的那张脸色，他睡得很深，像是个归家的孩子。
云裳的内心在挣扎，她眷恋着沈容的怀抱，这是她在风雨飘摇中的唯一避风港。
想起桃林下的浅笑低语，古亭中的深情对望，最后一次离别时候的相互誓言，都成为此刻心中最锋利的刀刃，每回忆一次，便刺痛一分。
纵使有太多不舍，天亮后，自己必须要走。
夜，愈发深沉，黑暗仿佛要吞噬整个世界。
云裳望着窗外无尽的黑暗，感觉自己就像一片孤叶，在命运的狂风中无力飘荡。
泪水悄悄流淌，打湿了沈容的衣衫，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惊醒了沉睡中的爱人。
时间过得很快，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云裳的心越发揪紧，离别的时刻即将来临。
云裳小心翼翼地从沈容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每一个动作都轻得如同在对待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沈容安静的睡脸，那眉头似乎还因梦中的痛苦而微微皱起，她多想伸手抚平，可她不能。
云裳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艰难地整理自己的衣衫。
白皙的手在颤抖，系着衣带的手指仿佛失去了控制，怎么也无法顺利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沈容，想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地刻在心底，这或许是她此生最后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了。
终于，云裳衣服整理好后，缓缓地走向门口。
在门口的时候，她停下来，回头望去，沈容仍在沉睡，那画面美好而又残忍。
云裳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怕惊醒他，千言万语化着心中的默念：“沈郎，保重。愿你此后余生，佳偶天成，安宁与幸福。”
推开房门，清晨的冷风扑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风，如同命运的催促，推着她迈出了这艰难的一步。
随着门缓缓关上，满室的温暖与爱意也关在了身后，留下她的，是孤独与思念。
在门合上的那一刻，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滴落在门槛上，溅起一朵微小的泪花，犹如她破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