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风里希（1/1）
“我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记得我叫风里希！”
孟章神君还未登门，风里希的声音就已传入耳畔。
自门口斜斜望去，身着湛蓝薄纱，内衬翠纹织锦长裙。头顶惊鸿髻，如鸟震双翼，珠翠堆盈其上。
这还是那个荆条髻发的女娃吗？神君心中暗自感叹。
“玉竹姐姐，我能不带这个吗？好不方便。”她手里拿的是一块系在丝绦上的碧玉佩，丝绦自腰间垂下。
“不可，这玉佩可为你贴压裙褶，使其不至于散开。”
既然是失忆，估计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如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地出现在青龙神殿，总是不妥当的。玉竹贴心为其梳洗打扮，赠衣衫予她，本想为其梳个和自己一样的灵蛇髻，转念一想，若被旁人误会她出自蛇族总是不好的，遂选择了小仙娥们偏爱的惊鸿髻。
“玉竹姐姐，门口站了个白净的兄长在偷看你呢！”
“休要胡闹！”玉竹瞥见门口站的正是孟章神君，连忙起身相迎。
“神君，白䓘来了。”恰巧句芒拉着白䓘将将赶来，“这姑娘换身衣裳，想不到也甚是好看，不输玉竹半分呢！”
玉竹并未接话，兀自寻来檀香高束腰六足凳，请神君歇息静待。
望闻问切一番过后，白䓘依旧茫然。莫不是自己的医术当真有辱师门？这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患有疾病，醉酒竟能造成失忆？自己都不相信的结论，又怎能告知他人。
“小仙不才，暂未诊出失忆的缘由，或是惊吓所致，可观察一段时间，说不定会自行好转。”
到底是采药小仙，诊治良久竟也看不出症状所在，只道再观察几日。玉竹忽想到拜师当日。
那天，玉竹恰巧赶上师兄被众弟子嘲笑，学成方可出山，这位师兄比其他弟子多学了百年却仍然出山被拒。如今看来，当日之事倒也不难理解。
“住下便是，玉竹，你领她前去云舒轩安顿。”神君脸上似并无不悦，想来也看出来这失忆之症颇为奇特。
云舒轩紧邻着玉竹的云卷轩，与主殿隔着一座名为未央苑的园林。这未央苑春则晴云碧树，夏则鸟语蝉鸣，秋则丹桂飘香，冬则积雪凝素。
尽管美不胜收，二人也无暇顾及，玉竹携风里希从内部的蜿蜒回廊穿过，很快便来到了文石铺路，板窗遍缀祥云，深蓝色伞形琉璃瓦顶的云舒轩。
想着风里希好动，玉竹喜静，神君吩咐夜里玉竹照顾，白天句芒照拂。
句芒原以为领了一份闲差，毕竟风里希只管吃好喝好，脸上不挂过半丝愁容，能掀起多大风浪，趁此机会刚好休息几日。
怎料稍不留神，句芒的柳鞭便被折了去。这柳鞭可是令万物复苏的法器，立春时节，神君巡天，离它不得。
“句芒上仙，我只当它是根柳条，闲来无事，折了一折。”风里希从被食物塞得鼓鼓囊囊的嘴巴勉强挤出几句来。
“要不是刚刚巡天归来，你怕是担待不起，罢了，我自修复，怪你一姑娘又有何用。”句芒倒是难得大度。
“既然是久住，我也絮叨几句。我家神君虽是威仪，却也做不得这择界的主。择界四神君是轮流执政，其他神君你应该也没有机会见到了，就不和你多说，你只需记得，出了这神殿，你可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
风里希在美食间流连忘返，哪里还听得进去什么嘱咐。“我不出门就性命无忧是吧，记下了。美味在此，何须惦念出门。”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至一位粉霞衣仙娥到来，方才停下。那仙娥是前来知会句芒，三日后，妖兽览如期举行，请前往观览。
想着三日后，自己要同神君去人间，句芒将那妖兽览描述得血腥不堪，唯恐风里希惦念，玉竹应付不了。
若只是凑凑热闹，这妖兽览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是这主持之人乃是陵光神君。若让她知晓青龙神殿住着一女娇娃，还是人族，她也决不会轻饶了自己。
翌日。
“神君，句芒上仙说他身体不适，要我待你这里半日。”风里希左手果盘，右手糕点，晃晃悠悠地走进奏书房。
“你且坐着。”孟章神君手持御笔，掂量着如何落笔批奏，无心其它。
“神君，句芒不让我唤你兄长，因着你比我年长许多，可我见你并非发须皆白，能比我年长多少呢？”盘中颗粒饱满的葡萄已只剩干瘪的外衣。
“神君，句芒说你们是神族，我是人族，你我分明都是胳膊腿俱全，有什么区别呢？”盘中的金桔已抽筋剥骨，四分五裂。
“神君，句芒说我家在人间，这里是择界，那我家和这里长得一样吗？也有这些糕点吗？”果盘已空，糕点尚余，最后一块桂花糕将将入口。
“神君，句芒说你是因为犯了错才留我下来，如果我犯了错肯定是特别想快快改正，那你是不是也会很想赶我走呢？”
“神君，句芒说……”
“将手中桃酥放下，你已吃了许多，莫要坏了牙齿。”神君此时方知句芒因何身体不适。
“风里希是吧。”
“是，应该是，在见到你们之前，做梦的时候，我听到好多人喊风里希，想着应是唤我。”
“你且安心住着，我对你不住，定会补偿。”
“不用不用，你若有心，容我多住几日，在多多赏赐些糕点，我便心满意足。”
看到风里希嬉皮笑脸的样子，孟章神君倒也松了一口气。
“我明日需去人间一趟，句芒同去，你可寻玉竹陪你，切莫闹事。”
“知道了，知道了，姐姐人美心善，同她一起我甚是欢喜！”风里希见桌上的砚盒很是机巧，想着借机把玩一番，“我帮您添碳。”
她口中的砚盒乃是银鎏金簪花暖砚盒，盒分上下两部分，上面可日常储砚，下面有小抽屉。天寒地冻之时，砚中的墨水容易上冻，在抽屉里添置灰碳，可使墨水不被冻结。
“你若喜欢，赠与你，明日可同玉竹习字。”毕竟是小姑娘，神君一眼即能看穿她的小心思。
昨日，陵光神君府上的流火上仙前来传信，妖兽览明日举行。孟章神君因人间有事而婉拒了，可总放心不下留风里希在择界，万一落到她手里，可就麻烦了。
“风里希，你且来。”孟章神君拿出一枚荷包，那荷包状似石榴，面绣桃花，下坠流苏，墨绳束口。
“荷包里的糖果随取随拿，是不尽的。但你需谨记，非遇险，荷包不可离身。”
听到荷包里的糖果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风里希忙不迭接过，连连道谢。
神君和句芒都吩咐不可以去参加妖兽览，这倒是让她不由生出几分好奇，妖兽览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