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7章 有我无敌(162)(1/1)
吴迪的登山靴踩在青灰色的岩面上,发出砂砾摩擦的细碎声响。雨丝裹着寒意钻进冲锋衣领口,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着的不是雨水,而是暗褐色的粉末——用指腹捻开,能看到其中混着极细的骨渣,在头灯的光柱里泛着磷光。
“坐标对上了。”身后传来阿九的声音,她正举着军用级GPS核对屏幕,指尖在湿冷的屏幕上滑动,“民国二十三年那份测绘图没骗我们,这处‘龙抬头’地貌的拐点,确实藏着人工开凿的痕迹。”
吴迪没回头,他的注意力全在脚下那块突兀的岩石上。岩石呈不规则的六边形,边缘有明显的凿痕,表面覆盖的苔藓被人刻意刮去,露出底下浅浮雕的云纹——不是常见的清代样式,云纹的弧度更锐利,像被冻住的浪花,带着股子秦汉时期的凛冽劲儿。他从背包侧袋摸出把工兵铲,铲刃敲在岩石边缘,发出“空空”的闷响。
“下面是空的。”他蹲下身,指尖顺着云纹的脉络游走,最终停在六边形中心的凹槽处。凹槽呈北斗七星的布局,每个星点都是个直径不足一厘米的圆洞。吴迪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解开,里面是七根青铜细针,针尾分别刻着“天枢”到“摇光”的篆字。
阿九凑过来,头灯的光打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沈老爷子临终前说的‘七星叩门’,就是这玩意儿?”她看着吴迪将青铜针逐一插入凹槽,针身没入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钥匙插进锁孔,“他说当年跟着军阀挖这墓,最后就剩他一个人爬出来,手里攥着半块龟甲,临死前还在念叨‘水里的东西醒了’。”
吴迪没接话,第七根针插入“摇光”星点的瞬间,脚下的岩石突然下沉半寸。周围的岩壁开始震动,头顶落下簌簌的碎石,雨夜里响起沉闷的齿轮转动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机关在地下苏醒。他拽着阿九后退两步,眼看着六边形岩石缓缓向内缩进,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混杂着水腥和腐朽的寒气扑面而来,吹得头灯光柱都在晃动。
“下去看看。”吴迪背起绳索包,金属锁扣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山夜里格外清晰。阿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手心比雨水还凉:“我爷说这墓是‘水养’的,底下全是活物,当年那些兵进去就没出来,尸体都漂在水里……”
“沈老爷子还说过,”吴迪打断她,从背包里摸出瓶白酒,往自己和阿九的额头各泼了点,“摸金校尉的规矩,见水不慌,遇尸不避。”他扯出登山绳固定在洞口旁的老松树上,绳尾系着个荧光棒,“走了。”
下降的过程比预想中长。绳索放了约莫三十米,脚下才踩到实地上。吴迪落地时溅起一片水花,水没到脚踝,冰冷刺骨,头灯扫过四周,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狭长的甬道里,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青铜灯台,灯台里的灯油早已干涸,残留着黑色的污迹。
“这水是活水。”阿九的声音带着回音,她正用登山杖试探水深,杖尖触到水底的淤泥时,搅起一团浑浊,“你看水面的波纹,有流向。”
吴迪没说话,他的目光被墙壁上的壁画吸引。壁画用朱砂和磷粉绘制,虽然受潮模糊,仍能看出大致内容:一群戴着羽冠的巫祝跪在水边,捧着青铜容器向水里献祭,水面下隐约有巨大的阴影在游动,阴影的轮廓像是条蛇,却长着四只爪子,头顶还有分叉的犄角。
“是‘蛟冢’。”吴迪的指尖划过壁画上的蛇形阴影,“史书里记载,秦汉时期有些诸侯王会用活人饲养水蛟,死后以蛟为殉,认为这样能在阴间继续掌权。”他突然停住,头灯的光柱定格在壁画角落的一行小字上——“庚辰岁,蛟醒,水漫三舍”。
“庚辰岁……”阿九掐着手指算,“民国二十三年就是庚辰年,我爷他们来的时候,正好是蛟醒的年份。”
话音刚落,甬道深处传来“哗啦”一声水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水底翻了上来。吴迪立刻关掉头灯,拽着阿九贴紧墙壁。黑暗中,能听到水流被搅动的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低沉的、类似鳞片摩擦岩石的“沙沙”声。
他慢慢抽出靴筒里的伞兵刀,刀刃在微弱的磷光下泛着冷光。阿九的呼吸声很轻,他能感觉到她攥着自己胳膊的手指在用力,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那东西在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停下了。吴迪借着墙壁上磷粉的微光看去,只见水面上漂浮着个灰白色的影子,约莫半米长,形状像条放大的鲶鱼,却在头顶长着两只突出的眼睛,瞳孔是竖立的,像蛇眼。它似乎在嗅探周围的气息,脑袋微微晃动,嘴边的触须在水里一荡一荡。
“是‘蛟虱’。”吴迪压低声音,“蛟身上的寄生虫,吃腐肉长大,这东西在,说明附近真有蛟尸。”
蛟虱突然转向他们的方向,眼睛里闪过一丝幽绿的光。吴迪屏住呼吸,握紧了刀柄——这玩意儿虽然没毒,但一口能咬穿牛皮靴,被它盯上绝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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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甬道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水流声,像是有人在快速游泳。蛟虱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尾巴一摆,钻进水里不见了。
“有人?”阿九惊讶地低语。
吴迪重新打开头灯,光柱投向甬道深处。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一直延伸到黑暗里。他皱起眉,这地方荒山野岭,除了他们,谁会知道这处墓穴?难道是同行?
“跟上看看。”他示意阿九跟上,自己则握紧伞兵刀,脚步放轻,沿着甬道边缘前进。水底下的淤泥很厚,每走一步都要陷下去半寸,发出“咕叽”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走了约莫百十米,甬道突然开阔起来,形成一个圆形的地宫。地宫中央有个直径约十米的水池,水池中央矗立着一座石台,台上隐约放着个黑色的棺椁,棺椁周围缠绕着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沉入水底,不知道固定在什么地方。
而水池边,站着三个穿着潜水服的人,其中一个正举着手电筒照射石台,另外两个在架设某种仪器,发出“嗡嗡”的低鸣。
“是‘水耗子’那帮人。”阿九认出了他们身上的潜水服标志,“专干水下盗墓的,据说跟海外走私集团挂钩。”
吴迪示意她躲到一根石柱后面,自己则探出头观察。那三个人动作很专业,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举着手电的那人正用对讲机说着什么,声音压得很低,隐约能听到“蛟珠”、“倒计时”之类的词。
“他们在找蛟珠。”吴迪心里一沉,“传说饲养的水蛟百年后会在额头凝结宝珠,能避水防火,是盗墓行当里的至宝。但沈老爷子的笔记里写过,这墓里的蛟珠是‘活珠’,跟蛟尸共生,一旦取走,整座墓就会塌陷。”
他话音刚落,水池里突然掀起一股巨浪,水花溅了那三个水耗子一身。他们显然没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纷纷后退,举着手电照向水里。
吴迪借着他们的手电光,清楚地看到水池中央的水面下,有个巨大的阴影正在游动。那阴影比壁画上的描绘还要庞大,粗略估计至少有七八米长,游动时带起的水流让整个地宫都在震动,铁链被绷得笔直,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
“它醒了。”阿九的声音带着颤抖。
水耗子里领头的那人似乎早有准备,从背包里掏出个金属罐子,拔掉保险栓扔进水里。罐子沉入水底后,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冒出淡绿色的烟雾,水面瞬间平静下来,连那巨大的阴影都消失了。
“是神经性毒剂。”吴迪的脸色沉了下来,“这帮孙子为了珠,连尸都敢毁。”
领头的水耗子见水面平静,打了个手势,另外两人立刻拿出潜水装备,看样子是准备下水去石台取棺椁里的东西。
吴迪知道不能再等了。他从背包里摸出个烟雾弹,拉开拉环扔了出去。烟雾弹在地上滚了几圈,冒出浓密的白烟,瞬间笼罩了大半个地宫。
“谁?!”水耗子们显然慌了神,手电光在烟雾里乱扫。
吴迪拽着阿九,借着烟雾的掩护冲向水池边。他的目标很明确——毁掉那些人的潜水装备,不能让他们下水。就在他快要冲到近前时,一道手电光突然照在他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
“是同行啊。”领头的水耗子冷笑一声,手里竟然握着把改装过的射钉枪,枪口正对着吴迪,“这地方不是你们该来的,识相的赶紧滚。”
吴迪没动,他注意到对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而阿九已经悄悄绕到了他们的潜水装备旁边。他突然往前一冲,假装要扑过去,吸引对方的火力,同时大喊一声:“动手!”
阿九反应很快,抓起地上的工兵铲,狠狠砸在潜水气瓶上。“砰”的一声巨响,气瓶被砸出个窟窿,高压气体喷涌而出,带着刺耳的嘶鸣,把旁边的两个水耗子掀翻在地。
领头的水耗子没想到他们会来这一手,骂了句脏话,扣动了射钉枪的扳机。吴迪往旁边一滚,射钉擦着他的胳膊飞过,钉在石柱上,发出“笃”的一声。
混乱中,水池里再次掀起巨浪。这次的动静比刚才更大,整个地宫都在摇晃,头顶落下大量的碎石。吴迪抬头一看,只见水池中央的石台正在倾斜,棺椁的一角已经浸入水中,而那巨大的阴影再次出现,比刚才更加清晰,能看到它背上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在手电光下泛着幽光。
“它没被毒死!”阿九惊呼。
领头的水耗子也慌了,他不再管吴迪,转身就想跑。但已经晚了,一道巨大的水花从水池里掀起,像堵水墙般拍向岸边。吴迪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身上,整个人被掀飞出去,重重撞在石柱上,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地宫的水位正在快速上涨,刚才没到脚踝的水已经淹到了膝盖。阿九在他旁边咳嗽着,显然也被水浪拍得不轻。而那三个水耗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被水卷走了,还是趁机跑了。
“快走!”吴迪挣扎着站起来,拉起阿九就往甬道方向跑。他知道,这是墓要塌的征兆,那“活珠”一旦被惊动,整个地宫都会被水淹没。
就在他们快要冲进甬道时,吴迪的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他低头一看,只见水里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那只手的皮肤像泡发的馒头,指缝里还夹着水草,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
“是尸变!”阿九惊叫着,举起工兵铲就想往下砸。
吴迪拦住了她。他借着逐渐上涨的水面,看清了那只手的主人——是一具穿着民国军装的尸体,半个身子浸在水里,胸口有个巨大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穿的。更诡异的是,尸体的眼睛是睁开的,瞳孔里没有神采,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怨毒。
“是沈老爷子当年的同伴。”吴迪的心里咯噔一下,“这墓里的尸不是普通的尸,是被蛟气养着的‘水煞’,砍不死,烧不化,只能用糯米或者墨斗线镇住。”他摸遍了全身,才想起糯米早就被他忘在背包里,而背包刚才被水浪冲走了。
就在这时,那具尸体突然从水里站了起来。它的动作僵硬,像提线木偶,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抓向吴迪的脖子。吴迪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却忘了身后就是深水区,整个人向后倒去,摔进了冰冷的水里。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他,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水里不止一具尸体。周围的水面下,密密麻麻地漂浮着上百具尸体,都是穿着民国军装的,显然都是当年跟着沈老爷子进来的那些军阀士兵。它们的眼睛都睁着,直勾勾地盯着吴迪,像是在欢迎新的同伴。
吴迪的手在水里胡乱摸索,摸到了刚才掉落的伞兵刀。他握紧刀柄,刚想划向抓着自己脚踝的那具尸体,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水底钻了上来,擦着他的小腿游过。那东西很滑,带着鳞片,体型不小。
他猛地抬头,头灯的光柱在水里折射出扭曲的光线,隐约看到一条巨大的影子从水池中央游了过来,目标似乎就是他。那影子的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近前,吴迪甚至能看到它张开的嘴里满是锋利的牙齿,闪着寒光。
“是水蛟!”阿九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正想跳下来救吴迪,却被另几具尸体缠住了。
吴迪知道自己躲不开了。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伞兵刀,盯着越来越近的水蛟,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死,也得拉着这畜生垫背。
就在水蛟的头快要撞到他的瞬间,吴迪突然看到它额头的位置,有个乒乓球大小的亮点在闪烁,像是嵌在鳞片里的宝石。
是蛟珠!
这个念头刚闪过,吴迪的身体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后拽。他回头一看,只见阿九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尸体的纠缠,正用登山绳套住他的胳膊,拼命往岸上拉。
“快上来!”阿九的脸涨得通红,显然用了全身的力气。
吴迪借着她的拉力,拼命往岸边游。水蛟似乎被激怒了,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再次追了上来。就在他的手快要抓住岸边岩石的瞬间,水蛟的尾巴横扫过来,重重抽在他的背上。
一阵剧痛传来,吴迪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断了。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似乎看到阿九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眼神里满是焦急和恐惧。
而地宫的水位,还在不断上涨,那些漂浮的尸体随着水流上下起伏,像一群诡异的木偶,在头灯最后的光芒里,缓缓闭上了眼睛。远处的水池中央,石台已经完全沉入水中,只剩下那根缠绕着铁链的柱子,在水流中摇晃,发出绝望的呻吟,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吴迪是被刺骨的寒意冻醒的。
后背的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喉咙里像塞着团烂棉絮,每咳一声都牵扯着五脏六腑。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正趴在块倾斜的青石板上,身下是不断上涨的积水,冰冷的液体正顺着衣摆往皮肉里钻。
“别动。”阿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明显的哭腔,“你后背的伤口在流血,我刚用绷带勒住了。”
吴迪偏过头,借着从上方透下来的微弱光线,看到阿九正跪在石板边缘,手里攥着半截登山绳,绳头还系在自己腰间。她的脸上全是泥污,右胳膊上有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显然是刚才拉扯时被那些“水煞”弄的。
“那些东西呢?”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退回去了。”阿九往水池方向瞥了一眼,打了个寒噤,“水蛟也没追出来,好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你看那边。”
吴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水池中央的水面上,不知何时浮起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像个巨大的肥皂泡,将那道巨大的蛟影困在里面。光晕边缘闪烁着细碎的光点,仔细看去,竟是无数细小的符文在流转,像活的一样。
“是‘镇蛟符’。”吴迪的瞳孔骤然收缩,“沈老爷子的笔记里提过,这墓的设计者在水底布了层符阵,平时看不出来,只有蛟珠的气息达到临界值才会激活……看来刚才那一下,反倒帮了我们。”
他刚想松口气,身下的石板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头顶落下更多的碎石,砸在积水里溅起大片水花。阿九惊呼一声,连忙趴低身子,死死抓住石板边缘。
“符阵撑不了多久。”吴迪的目光扫过周围,发现地宫的穹顶已经裂开了蛛网般的缝隙,浑浊的泥水正顺着裂缝往下灌,“这地方撑不了半个时辰,得赶紧找到出口。”
他忍着剧痛,用伞兵刀撑着石板站起来,头灯的光柱在摇晃中扫过四周。积水已经淹到膝盖,那些漂浮的民国尸体不知何时消失了,只有水面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尸油,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虹彩。
“那边有个洞口!”阿九突然指向地宫左侧的墙壁。
吴迪的光柱立刻打了过去。只见那面墙壁的角落里,有个半人高的洞口,洞口边缘很整齐,像是人工开凿的,边缘还能看到未被水浸泡的新鲜凿痕,显然是后来有人弄出来的。
“是那帮水耗子!”吴迪立刻反应过来,“他们早就知道主墓室有危险,提前挖了逃生通道。”
他拽起阿九,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洞口蹚去。积水里混杂着淤泥和碎石,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离洞口还有几米远时,吴迪突然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竟是具穿着潜水服的尸体——正是刚才那三个水耗子中的一个,胸口插着半截断裂的射钉枪,眼睛瞪得滚圆,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小心点。”吴迪把阿九护在身后,握紧了伞兵刀。洞口黑黢黢的,像张择人而噬的嘴,里面隐约传来“滴答”的水声,不知道通向哪里。
钻进洞口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通道很狭窄,只能容一个人弯腰通过,两侧的墙壁湿漉漉的,摸上去黏糊糊的,像是涂了层油脂。吴迪的头灯扫过地面,发现地上散落着不少零碎的骨头,看形状像是人的指骨,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痂。
“这不是逃生通道。”阿九的声音带着颤抖,“这是……献祭通道。”
吴迪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坑,每个坑里都嵌着一颗头骨,眼眶黑洞洞的,正对着通道中央,像是无数只眼睛在暗中窥视。这些头骨的下颌骨都被刻意敲掉了,露出参差不齐的牙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是‘骨祀道’。”吴迪的脸色沉了下来,“秦汉时期的凶葬法,用活人殉葬,把骨头嵌在通道壁上,用来镇守墓穴深处的东西……看来这墓里藏的不止是水蛟。”
他的话音刚落,通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爬行。声音越来越近,能清晰地听到爪子抓挠岩石的“沙沙”声,还夹杂着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啸。
吴迪立刻关掉头灯,拽着阿九贴紧墙壁。黑暗中,那声音从通道深处窜了过来,带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擦着他们的头顶掠了过去。吴迪借着微弱的光线瞥了一眼,只看到个灰黑色的影子,约莫半米长,长着四只爪子,尾巴像条鞭子,最吓人的是它的脸——像是张被揉皱的婴儿脸,眼睛是两个血洞,正往外流着粘稠的液体。
“是‘婴煞’。”吴迪的心脏狂跳不止,“用夭折的婴儿炼制的邪物,专吃活人的精气……看来这墓的主人不是什么诸侯王,是个懂邪术的方士。”
婴煞没发现他们,窜到通道另一头就不见了。吴迪松了口气,重新打开头灯,却发现刚才婴煞经过的地方,地面上留下了一串奇怪的脚印——脚印很小,像是小孩的,但每个脚印中央都有个细小的爪痕,而且脚印的方向是倒着的,像是倒着走路一样。
“它还会回来。”阿九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些头骨的眼睛都在跟着我们动,它们在给那东西指路。”
吴迪这才注意到,墙壁上的头骨眼眶似乎真的在转动,黑洞洞的眼窝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他突然想起爷爷留下的《盗墓手札》里写过:骨祀道的头骨都是被施了咒的,能感知活人的气息,给守墓邪物指引方向。
“把这个带上。”他从脖子上扯下块黑黝黝的东西,塞到阿九手里。那是块巴掌大的墨玉,上面刻着个模糊的太极图案,边缘已经磨得发亮。“是我爷爷传下来的‘镇邪玉’,能暂时挡住邪气。”
阿九刚把墨玉攥在手里,通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沙沙”声,像是有无数只婴煞正在往这边爬。吴迪的头灯往深处一照,只见黑暗中闪烁着无数双红色的小眼睛,正密密麻麻地朝着他们这边移动,尖啸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头皮发麻。
“跑!”吴迪低喝一声,拽着阿九就往通道另一头冲。
两人在狭窄的通道里拼命狂奔,身后的尖啸声越来越近。吴迪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的后背掠过去,带着刺骨的寒意。他不敢回头,只能埋头往前冲,伞兵刀在黑暗中胡乱挥舞,偶尔能砍到什么柔软的东西,发出“噗嗤”的闷响。
跑了约莫百十米,通道突然变得开阔起来。吴迪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头灯扫过四周,发现自己竟闯进了一间圆形的石室。石室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青铜鼎,鼎口冒着淡淡的白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闻起来像是檀香混合着血腥味。
“这是‘炼丹室’。”吴迪的目光落在青铜鼎旁边的石壁上,那里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中间还有一幅星图,标注着北斗七星的位置,“看来这墓主人真的是个方士,在这儿炼制长生丹药。”
阿九突然指着青铜鼎的鼎口,脸色惨白:“你看那是什么……”
吴迪的头灯立刻打了过去。只见鼎口边缘搭着几只惨白的手,手指细长,指甲乌黑,正缓缓地从鼎里往外爬。紧接着,一颗脑袋探了出来——那是个穿着古装的女子,脸色青灰,眼睛紧闭,嘴角却咧开着,像是在笑。她的身体完全出来后,吴迪才发现她的肚子鼓鼓囊囊的,像是怀了孕,皮肤下隐约能看到什么东西在蠕动。
“是‘药人’。”吴迪的声音有些发颤,“方士用活人炼丹,把丹药埋在活人体内,让丹药和肉身融合,据说能炼出不死药……但失败的药人就会变成这样,半人半尸,肚子里全是丹药化成的虫子。”
那药人似乎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露出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朝着他们这边扑了过来。吴迪拽着阿九往旁边一躲,药人扑了个空,撞在石壁上,身体顿时摔得四分五裂,肚子里涌出无数白色的虫子,密密麻麻地爬了一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快走!”吴迪头皮发麻,拉着阿九就往石室另一侧的通道跑。那些白色的虫子爬得飞快,眼看着就要追上来,他突然想起背包里还有半瓶白酒,连忙掏出来扔向虫群。白酒洒在地上,瞬间燃起蓝色的火焰,虫子被烧得发出“滋滋”的声响,化为一缕缕黑烟。
两人冲进通道,身后的火焰渐渐熄灭。吴迪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些虫子虽然被烧死了不少,但还有更多的从青铜鼎里爬出来,像潮水一样涌向通道口。他不敢耽搁,加快脚步往前跑,头灯的光柱在摇晃中照亮了通道两侧的壁画。
这些壁画比之前看到的更加诡异,画的全是方士炼丹的场景:有的方士把活人扔进鼎里,有的在解剖尸体,还有的在和面目狰狞的鬼怪交易。最让吴迪心惊的是最后一幅壁画——画中,一个穿着帝王服饰的人坐在宝座上,头顶悬浮着一颗巨大的珠子,珠子里隐约有一条蛟龙的影子,而宝座下,跪满了密密麻麻的药人,正在向他朝拜。
“原来如此。”吴迪恍然大悟,“这墓主人不是方士,是个想成仙的诸侯王!他养水蛟是为了取蛟珠,炼药人是为了做他的侍从,这整个墓就是他的‘成仙道场’!”
他的话音刚落,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往下坠去。阿九惊呼一声,连忙拽住他的胳膊,但下坠的力量太大,两人一起摔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洞里。
失重感只持续了几秒钟,吴迪就重重地摔在地上。幸运的是,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缓冲了大部分冲击力,他只是摔得头晕眼花,没有受伤。阿九落在他身上,哼唧了几声,也慢慢爬了起来。
“这是哪儿?”阿九揉着摔疼的胳膊,四处张望。
吴迪打开头灯,发现他们正处在一间不大的石室里,四周堆满了腐朽的木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石室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黑影,像是个人。
“谁在那儿?”吴迪握紧伞兵刀,慢慢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他才发现那是具尸体,穿着和之前那些水耗子一样的潜水服,背上还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吴迪用刀把尸体翻过来,发现正是那个领头的水耗子,眼睛瞪得滚圆,脸上凝固着极度恐惧的表情,脖子上有两个细小的血洞,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
“是被婴煞咬死的。”吴迪检查了一下尸体,“他比我们先逃到这儿,但没撑住。”
阿九突然指着尸体背上的背包:“你看那背包,鼓鼓囊囊的,会不会是……”
吴迪也注意到了。他解开背包的带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装着不少东西:几瓶压缩饼干、一壶水、一个手电筒,还有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沉甸甸的。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油布,里面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珠子,通体浑圆,呈暗青色,表面布满了细密的鳞片纹路,在头灯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泽。珠子入手温热,隐隐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像是有生命一样。
“是蛟珠!”阿九失声叫道,“他们真的拿到蛟珠了!”
吴迪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仔细打量着手里的蛟珠,发现珠子的表面有一道细微的裂痕,裂痕里渗出淡淡的血丝,刚才感觉到的跳动,似乎就是从裂痕里传出来的。
“不对劲。”吴迪皱起眉头,“沈老爷子的笔记里说,蛟珠是活物,跟水蛟共生,一旦离开蛟身就会失去光泽,变成死珠。但这颗珠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里的蛟珠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表面的裂痕越来越大,渗出的血丝也越来越多。石室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咆哮,像是水蛟的怒吼,紧接着,整个石室开始剧烈摇晃,头顶落下大量的灰尘和碎石。
“不好!”吴迪脸色大变,“这颗珠子有问题!它在召唤水蛟!”
他刚想把蛟珠扔出去,珠子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青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珠子里传来,将他和阿九死死地按在地上。石室的墙壁“轰隆”一声裂开一个大洞,洞外传来汹涌的水声,还有水蛟愤怒的咆哮。
吴迪挣扎着抬头,透过墙壁的破洞,看到那条巨大的水蛟正撞破墙壁,朝着他们这边冲来。它的额头空荡荡的,显然蛟珠就是从那里被挖走的,伤口处血肉模糊,更加显得狰狞可怖。
“快躲开!”吴迪用尽全身力气,将阿九往旁边一推。
阿九滚到一边,躲过了水蛟的撞击。而吴迪自己,却被水蛟的尾巴扫中,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石壁上,手里的蛟珠也脱手而出,掉落在地。
蛟珠落在地上,表面的裂痕彻底裂开,里面涌出大量的鲜血,在地上汇聚成一个诡异的符号。水蛟看到地上的蛟珠,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不顾一切地朝着蛟珠扑去。
就在它的头快要碰到蛟珠的瞬间,地上的血符号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红光,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将水蛟困在里面。水蛟在光罩里疯狂地挣扎,撞得光罩不断晃动,发出“嗡嗡”的声响,但始终无法挣脱。
吴迪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想起了石室墙壁上的壁画,想起了那个穿着帝王服饰的人,想起了那颗悬浮在他头顶的珠子。
“这不是蛟珠。”吴迪喃喃自语,“这是个陷阱……是墓主人设下的陷阱!”
他的话音刚落,地上的血符号突然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水蛟的身体在漩涡的拉扯下,开始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道青光,被吸入了漩涡之中。而那颗裂开的蛟珠,也在漩涡的中心化作粉末,消失不见。
漩涡越来越大,整个石室都被卷入其中。吴迪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被撕裂了,他死死地抓住阿九的手,不让她被漩涡卷走。
“抓紧了!”吴迪大喊一声,“这可能是唯一的出路!”
他不知道这个漩涡会通向哪里,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但他知道,他们必须活下去,必须揭开这个墓穴的秘密。
漩涡的力量越来越强,将他们两人一起吸了进去。在被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吴迪似乎看到漩涡的中心,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像是一个穿着古装的人,正微笑着看着他们,手里拿着一颗和蛟珠一模一样的珠子。
而那座摇摇欲坠的墓穴,在漩涡的作用下,开始不断地坍塌、沉没,最终被汹涌的地下水彻底淹没,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只有那些深埋在水底的秘密,还在等待着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