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重返(1/1)
传送阵启动,南晴眨眼便回到了碧焰城。
两人落地在自在居转角的街上。
周围的众妖回过神时,呈四散逃逸状,面前所见瞬间空无一妖。
凌渊未对周围施加灵压,也没刻意收敛自身的强大气息。
碧焰城常年来往的妖修为高深者寥寥,大妖光临实属罕见。
有零星胆子大的妖众躲在屋内门后,悄悄地透过窗棂打量着不速之客。
南晴扶额,不敢直言,心中暗叹希望待会儿不要把客人们全都吓跑了。
凌渊略过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催促她不要耽误时间。
影语花树幽香袭来,自在居的门匾出现在眼前。
可好像哪里又不太一样了。
南晴眼尖地看到了自家的院子篱笆越过了树背,把隔壁的小屋也揽括其中。
但明明记得,自己离家前,隔壁空无一人。
门前妖声鼎沸,修玦被为数众多的女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声音也被淹没在其中。
忽而想起那天的场景,仿佛再现般,她忍不住扑出一声笑出来。
凌渊侧目看着身旁的女子发自真心的笑容,心中感到新奇。
原来她会笑。
两人甫一出现,便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准确来说,目光所向着的只是她身旁这长了副精致得恐怕人神妖共叹的脸庞的狐狸。
有胆小的妖匆匆逃离,但女妖们更多的是愣在原地呈花痴状。
“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自在居寻事?”未见其人声先至,清脆的声音响起,“让姑奶奶好好瞧瞧!”
柚念边撸起袖子边快步而出,怒容满面来不及收。
“思归!你回来了!”她的脸上瞬间由阴转晴,感知到大妖的气压,声音又不由得低下几分,怯怯地问,“这位是?”
修玦眼神跟南晴问好,不动声色地把柚念拉向自己。
凌渊抬手打住了南晴呼之欲出的答案。
“九清山般若洞胡不喜。”他的声音清淡,“见过各位。”
南晴转头看着他,眼神充满不解。
下一秒又恍然——
当然了,行走在外,名头都是自己给的。
就好像,除师父以外,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思归就是贺南晴。
蓟国百年的四大望族之一,贺氏。
当今尚书令贺府之嫡次女。
众妖议论纷纷,有妖回忆起自己曾经听过这个名字。
好像是快要得道的胡半仙。
眼前的这位,周身气质不凡,无论是大妖还是半仙,准中一个。
见凌渊没有恶意,大家渐渐放松下来,很快又恢复热闹的景象。
女妖们依旧不敢上前,但对着凌渊愈发目光灼灼。
自在居的生意红火,眼瞧着原来的小院子能容纳的人数已比较勉强。
柚念和修玦一直等不到南晴的消息,遂一咬牙,先行买下了隔壁空置的小屋,扩建了院子。
听闻柚念最近在说服阿万前来帮忙。
“思归放心,这置办房屋的灵石都是我自己的,非咱们账上所出。”柚念小心翼翼又略带愧疚地看着她,“你若不允,我把它再出掉就是了。咱们这地段,好谈得很。”
南晴心想,当初把院子的管事交给两位好友,真是明智的决定。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她斟了茶,把杯子推到柚念和修玦面前,“有你们打理自在居,我很放心。”
“而且,我可能会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回来了。这次特地回来一趟,也刚好是想把自在居交给你们。”
“你去哪?”修玦和柚念异口同声,担心地问道。
“天大地大,胡半仙让我去哪,我就在哪。”南晴举杯,透过窗棂注视着那抹银灰色的身影,把茶水一饮而尽。
凌渊正倚在影语花树下,敛目养神,暖金色的夕照洒了他半边身姿,美得像一场梦境。
没跟两人透露太多,也不耽搁某狐的时间。
一盏茶毕,南晴起身,向柚念和修玦告辞。
柚念抹开眼泪,豪情万丈地保证一定会把自在居保护好,并且更加红火。
南晴瞧着修玦悄悄与柚念十指紧扣,两人在门前挥舞着一边手喊珍重,心中更踏实了,脚步也不禁轻盈起来。
凌渊讶异于她的爽快,边走边打开传送阵,两人离开妖界。
对于凌渊要去哪,需要她配合做什么事情,她一概不问。
既来之则安之,多问无益。
南晴这么想着之时,身边景色变换。
瞬息间,一室繁复典雅出现在眼前。
这看起来,是一个房间,而且是一个装满了各类奇珍异宝的陈列室。
“欢迎回到人间,小妖怪。”凌渊收了法阵,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兴许是千年来无聊的感觉一直占上风,难得最近,这个非人非妖女子的出现,倒是个稍稍有意思的事情。
现下他是真的开始对她产生好奇,就像等待着翻开一出未读的戏本。
南晴从凌渊口中得知现在自己所在位置,是位于蓟国京城安阳巷的锦梦行。
锦梦行,自她年幼时有记忆伊始,便识得这是天下最大的古董行。
传说这里面的稀奇宝物,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
面前的狐狸告诉她,他就是这里的东家。
以前南晴曾经还好奇过这背后到底是何许神秘人物。
眼下知晓是他,一切也就不足为奇了。
能在能人志士多如牛毛的天子脚下热土,能在离朱雀玄武大街最近的安阳巷头占据领地,已非常人所能及。
而今他还是个大妖,铺面处衡天宗和各路仙门频繁来往之地,而不曾让他们产生任何异念察觉。
其修为可谓极其深不可测。
此时,门外一道影子出现,弯腰低头道:“公子,礼部侍郎府来了请柬。”
凌渊应声,示意南晴跟在身后,拉开了房间门。
“把她带去安顿好,就跟你们一起同住即可。”
年轻小厮应下,客气地在身前领路,未多言语。
楼梯呈高塔螺旋状,并无任何栏杆傍手,踩在上方往下看,如同烛火点缀沉睡蜿蜒的蛇。
小厮行下至中层处,底下的楼梯陡然消失,与此同时,一道暗绯色的门从对面的墙壁中影影绰绰地浮现。
烛光通明,却无该有的暖意,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寒意。
门中央镌刻的是一朵铜色的花,花瓣呈九尾状均匀散开。
南晴来不及阻止,小厮对着门的方向在半空中踏出步伐。
尔后在她惊讶无比的目光注视中直直地走向那扇门,脚下宛如一道看不见的路。
小厮走到门边转身,面无表情地垂手站在一旁。
看起来,是在等我过去?
伸头往下一看,不知何时,已是一团看不清的黑,像是深渊在凝视。
无论怎么问,怎么打手势示意,小厮面容丝毫未动,也无言语。
罢了,她认命地抬起一只脚,往前试探——
果然是实的,果然是障眼法。
虽说如此,但走起来还是提心吊胆着,眼见快要到达门边,脚下忽然一空,整个人往下坠落。
南晴忍不住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楼阁回旋的空间。
凌渊在最高处俯视着这一幕,嘴角不经意微微上扬。
掉了不过一丈,背后感觉被一股柔软的力量托起,似掉在云间。
这股力量在她脚下缓缓升起,把她安全送到了墙门边。
小厮有了动作,只见他对着中心的黑曜石吹出一口气。
花瓣缓缓生动起来,顺逆各转三圈后倏地消失,门平行地无声移开。
里面似乎别有洞天。
南晴经过门时瞥了一眼上方镌刻的繁复符文字样。
悬浮在空中的重重楼阁尽显。
和煦的温暖扑面而来,目之所及一片新绿。
楼阁群的背后是一片宽广无垠的湖,湖边山峦起伏,浓淡相宜的青绿层起叠出,有羽白的水鸟低飞,在平静的湖面爪过无痕。
这里显得热闹多了,此时正有数不清少说几十人的家仆园丁正在打扫着不同的位置。
仆人们注意到新面孔的到来,有的抬头观望,有的窃窃私语。
小厮脚步未停,南晴亦无声跟在身后,直至他递给她一把扫帚。
......还真的是让她当洒扫啊?
南晴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手上还是顺从地接过。
有这么多家仆了还不知足呢?
庭院楼阁虽大,但家仆人数也不少,每人打扫这么一小块儿,一尘不染绝非难事。
该不会这狐狸有洁癖吧?
说不定还是严重的洁癖。
无人上前与南晴搭话,她也懒得吱声。
人间如今正是深秋之际,眼前的景色无一不昭示着蓬勃的生机,这是专属于春的颜色。
想来,这里也是一处结界。
师父曾说过,能设立结界的修道者众多,但能在结界内凝结出实景实触者寥寥。
连他老人家修道匪浅,也仅仅能一次维持结界十二时辰。
南晴再一次默默感叹,她到底是惹了一尊多么可怕的存在。
凌渊在书房中看了堆成小山的官员请柬,绛紫色云澜锦封皮小柬置于最上方,曰礼部侍郎府上近日得圣上赏赐宝物若干,邀他近日至府上品鉴一叙。
品鉴为假,谋划为真。
京城官员,凡有幸经凌渊一手点拨者,总能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故而,锦梦行便顺理成章地成了这京师乃至境内最大的古董交易处。
万般锦绣,黄粱一梦。
世人总是追逐,终是堕落,却还是不悟,周而复始。
召唤出土地,凌渊在听着他战战兢兢汇报京城的近况。
听着听着却分了神,想起被自己丢到庭院的南晴来。
“你且仔细打听裴府的消息。”他屏退土地,把玩着手中的紫色请柬,盘算着应邀一事,如有机缘,便带上她。
“公子何须如此麻烦?”南晴为了方便干活,把头发全部盘起簪成一个高高的发髻,显得干脆利落。
西王母使者再三催促,自回到人间后又传信了一次。
凌渊却拿不准裴守致这里有何缘故可能触发。
南晴看着皱眉的他,轻轻地笑了。
“我与靖丰侯府颇有渊源,您随我前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