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买房(2)（1/1）
周一早上，何穆睡眼惺松地上了班车。
旁边的许茵茵看他困得东倒西歪，好奇地问，“你昨晚干什么了啊，这么困?”
“别提了，”何穆刚准备开口说还不是买房闹得，转念一想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室友太能闹腾。”
“明白的，跟人合租就是很麻烦。”许茵茵深有同感地叹了口气，“唉，没办法，安东房子太贵了。”
何穆难得看到这么阳光的小姑娘脸上露出愁容，不由得好奇心起，“你也跟人合租哪？”
“是啊，我也刚毕业几年，没有好爹，只能省一点是一点。”她局促地看向何穆，“先靠自己在这里立足再慢慢来吧。”
何穆点头后又笑起来，“既要努力也不要拒绝改变命运的机会，嫁个土豪少走二十年弯路。”
许茵茵一下红了脸，“什么土豪呀，”她有意无意地瞥他一眼，“我愿意跟另一半一起奋斗。”
何穆想起了相亲的事，默然片刻后开口，“难得，将来谁当你男朋友有福了。”
“哎，你们这些小朋友，不要辜负了公司的良苦用心啊。”前排一直眯着的李聚刚突然转过头来，冲何穆和许茵茵眨眨眼。
两人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公司产线的工人有不少本地附近的拆迁户，最高的听说补偿了七套房子啊。”
“七套啊......”“我天!”“真的假的？”
前面几排的人顿时都惊叹着扭过头来，何穆和许茵茵哭笑不得地对看一眼，李聚刚则一边得意地冲别人点头，一边继续给二人上课：“所以啊，年轻人啊要懂得审时度势，多往产线跑跑，深入群众。”
“不是看不起人的意思啊，产线工人学历应该不算高，这Stanely啊Niki啊都是高材生，找这样的对象能聊到一块去么？”有人不屑地发声。
“聊啥？在家里难道要找课题讨论讨论？说句难听的，读到博士不买房，还不是要给房东付房租么。”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是婚姻里的过来人......两个人在一起哪能只看房子？”
看着“过来人”们激烈地讨论起来，何穆向旁边一摊手，“好来，这下彻底精神了。”
许茵茵笑不可仰，“那就好好听课罢，跟前辈们学学。”
“多亏前辈，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产线有这么多土豪，”何穆感叹道，“看来我们这些工程师才是最穷的，好！”他一锤砸在车座上，“早上结束后我就去产线走走。”
“何必费那个劲，”许茵茵噘起嘴，“我看Ben跟你要好得很，跟他打听下不就有数了。”
“还是Niki你聪明，”何穆恍然大悟，“可是，”他皱起眉头，“就算知道了，不是我负责的产线，也够不着吧。”
“这两天赶紧了解下，刚好周四周五出去团建时跟对方好好处，来得及。”
何穆看许茵茵似乎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用胳膊肘轻轻抵了抵她，“放心，我也问问男的。”
许茵茵白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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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完早会，何穆跟周海一边在车间里转悠，一边把班车早上的聊天当笑话讲给他听了，周海听完却十分叹服，“还得是前辈，给你们指了康庄大道啊。”
“你果然不够意思，这么好的资源在手上都不告诉兄弟。”
“你连Niki都看不上！能跟她们好？我可不信。”
何穆皱眉，“怎么又扯到Niki身上，别老开人家小姑娘的玩笑。还有什么叫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感情跟职位有啥关系。”
周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吧，当我没说。现在就带你去认识一个。”说罢拉起他就往另一条产线上走，何穆慌忙边往后退边叫道，“对了大哥，我刚想起来老板找我有事呢，得赶紧上去。”
周海停下动作，悠悠地冒出来一句，“恩，Carey也不错。”
“你疯了吧？”何穆一下子呆了。
两人都有点惊住，做贼心虚似看了看周围，随后一起默契地往旁边无人的角落里走去。
“大哥，这份工作我还想做得长久点，你别坑我，有些玩笑开开算了，有些被别有心机的人听到。”何穆面色凝重，心里涌起了跟Johnny聊薪资的事。
“嘿嘿，你老板美名远播，早会有时看你俩个站一起俊男美女，特别养眼。”周海困窘地挠着头，“不过你放心！”他正色道，“下次我再也不乱说了。”
何穆眯起眼警觉地看向他，“你一般在这事上不会轻易认怂。说，是不是又有什么内幕？”
周海本还想装死，见对方一副不可能糊弄过去的样子，只好低声道，“行了，我这破嘴，反正......”他再次张望确认了下四周无人后开口，“我是听人八卦的，你就随便一听，千万别传哈。”
“行了，快说。”
“Car...她...咳咳听说她跟男朋友分手后，转眼就升到了manager。”
“这有啥的？”何穆一脸困惑。
周海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你...你再想想？”
何穆还是一头懵，“太有事业心了所以男朋友受不了？”看对方摇头，想起上次两人在饭店里的谈话，忽然脑中劈过一道雷，“你是说潜规....”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嘴巴已经被周海紧紧捂住。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周海慢慢松手。
“不可能吧，”何穆“啪”地一下将他手臂打下来，正了正口罩，嫌恶道，“Carey真要是绣花枕头，工程部三天就被人围剿了。“
“嘿嘿，所以说是八卦，不保真嘛。”周海看了看对方的表情，“说回正经的，你真不想认识下产线土豪？挺靠谱的一个女孩。”
“要有缘分，不用你介绍，团建时也许就认识了。”
“我就服你！”周海搭上他的肩膀，“我有预感，这次团建你的真命天女就能揭晓。”
何穆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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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穆晚上回到家，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他扔下包，凑上去闻了闻，冲在厨房里还在忙活的何母大声喊道，“太幸福了，全是我爱吃的。”
何母笑嘻嘻地端出饭来，“快去洗个手再吃。”
何穆大大咧咧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去夹菜，含糊道，“妈，我一天在车间里洗800回，手都要脱皮了，绝对干净得令人发指。”
何母微笑着看他狼吞虎咽，半晌后开口，“儿子，房子妈今天看得差不多了，有两套挺中意，准备选一个。”
何穆顿住，放下碗筷严肃道，“哪两套？”
“一套是周六我们一起看的，知桥横*苑商品小两房，70多平，电梯房8楼，开车去你现在的公司方便，小区挺新的，房子装修也不错，周围差了点意思；另外一套是今天小赵刚带我看的——中环东许路那里，一个商品和动迁混杂小区，房龄有点老99年的，三楼50平出头，400米外有地铁站，听说附近小学不错，区里最好的。两套价格么，也差不多，180万。”
何穆再没了吃饭的心情，“180万的话，三成首付就要54万，加上税费中介费什么的估计粗60了，这数目不小.....”
“早说了钱不用担心，”何母打断他，“我只是纠结选哪个好。你倾向哪个？”
“真要我说？”何穆弱弱地抬头，“我不喜欢小的。”
“就知道你。”何母宠溺地拍拍他的头，“吃吧，明天我再去看看有没有硬伤，然后跟房东讲讲价，看哪个合适。定好了，咱们就尽快签字走合同，周四你还得出去是吧？”
“辛苦了妈。对，这周四去安东附近的春扬山，公司团建。”
“单位还挺好的，工作日旅游，玩的时候就好好玩，放松心情，也趁机和同事们熟悉熟悉，有合适的女孩先做做朋友。”
何穆想起早上班车里的对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今天听同事说，产线上有拆迁土豪，要不然我努力努力吧，这样就不用折腾房子了。”
何母看都不看他，淡然开口，“可以啊，那你赶紧的，在我签合同之前搞定。”
“这够呛，你儿子就算貌比潘安也来不及。”
“那就赶紧吃饭，不要光说不练假把式。”
何母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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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到了下班点，何穆打车直奔小赵的中介店。
他一进门就看到小赵在那拼命摁计算机，何母在旁不停地踱步，于是有些紧张地开口问，“妈，是要定了么？”
何母点点头。
“选了哪套？”
“东许路那个，”小赵抢过去话，见何穆脸上惊讶与失望交杂的表情，连忙补充，“小兄弟，我非常明白新的房子和大的面积对年轻人的杀伤力，不过地段才是在安东买房的第一重要因素，叠加学区，真的，你信我。这套房子刚挂出来，知道的还不多，咱们得快点下手。”
“儿子，”何母凑上前去，轻声开口，“知桥那个小区有1000多户，旁边还有几个新楼盘在动工，我觉得将来这片供应量不小，那个词什么来着......噢，稀缺性不高，位置真的是太偏了。”
何穆勉强笑笑，“妈你做主吧，我...我都行。”
“阿姐，房东在里面那个屋坐着，我再去谈谈，毕竟我们是贷款，不是全额付，估计讲五万难的，最多两万。”小赵看两人已经统一意见，忙见缝插针。
“行，小赵，你再跟他讲讲，不怕直白点说，你砍得多么，中介费我多给点。”
小赵笑笑，把桌上的纸递给何穆，“这是我算的首付和月供，小伙子你有公积金的对吧，我按公积金和商贷混合一起算的。”说罢转身走了。
何穆接过纸头，在眼花缭乱的一堆数字中看到最后一排，每个月5642.36元，他的心头一沉，“以后工资全得养房了”。
何母仔细看了看他的神情，起身说道，“走，陪我到附近的银行取点钱，一会谈好了得交定金。”何穆站起身跟在她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天色渐渐昏暗下去，何穆看着前面有些伛偻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分不清自己是怎样的心情——有在这个城市安上家的不真实感，也有马上要被贷款压住的沉重感，更有对父母的愧意和不知道未来究竟如何的忐忑，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木然地看向远处。
等两人回到店里，小赵已经准备好合同，喜滋滋地开口道，“阿姐，还了两万五哈，我把合同备好了，一会先把定金给他，明后天交首付看可以不？”
何母一边拉开皮包的拉链一边抬头，“小赵，帮我重新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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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穆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像电影一样地过着晚上的一幕幕：和房东签合同谈付款期限，和中介磨中介费......特别是最后谈完出门前的那一幕——
“妈，首付要给到70万？！咱家还有钱吗？你和爸手头要放钱的啊...”何穆看到更正的合同，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何母。
“你刚出来工作不容易，首付多交点，这样每个月还款压力能小点。”
小赵在旁边连连点头，“父母对孩子真的是掏心掏肺。”
何穆焦躁地刚想再说些什么，何母拦住他，“好了不要再说了，你不用担心我和你爸。现在签完合同，心总算定了，我打个电话给你爸。”
当听筒那头传来熟悉的“喂”，何穆完全没有勇气开口说房子的事，连听都些不敢听，他见何母踱步到路边上，手机里开始似乎有些大的声音漂过来，慢慢地小了下去，何母的表情由凝重也慢慢变得轻松起来，不消说，父亲肯定已经被母亲说服成了统一战线......
回想到这里，何穆的心情却没有半点放松，反而有些更加难受起来，他从窗帘的缝隙中望向外面乌黑的天空，认真回忆自己这一年多的工作经历，“既然工作上的难题一个个突破了，买个房我到底在害怕什么？我已经走上社会，父母那么信任和支持，我怎么能还像个孩子一样怕担责任？”
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感受到自己胸腔内心脏在强有力地跳动着，心绪也慢慢清晰起来，“我要面对真实的生活，像经营产线一样不断去改善，让它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