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至亲之人 生人之距（1/1）
回到银海书院的月上初浑浑噩噩的做着梦，梦见那个火光冲天的扶贤宫。青慈蹲在黑暗的角落里腌面哭泣，哭的绝望。她紧紧抱着她，安慰她，让她不要抛下自己。可是，抬起头的青慈，一张了无生气的脸，和空洞无神的眼眸。她喃喃着：“什么都是假的，没有人爱我。”
月上初一遍一遍告诉她：“你有我，有我啊！还有我爱你！”
她越走越远，无形的空气阻隔月上初去追的步伐。
“小慈！小慈！你别丢下我！小慈！小慈！”
“我不要阿兄，不要父亲，小慈，小慈！”
空荡的黑暗里最终只剩下她一人，没有人爱她，没有人要她，她一生下来就一直被抛弃，她和小慈相依为命。她以为的家人，在他们的眼里连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一粒尘埃。
“小初，小初，你醒醒。”
月上初猛然惊醒，只觉得全身热的粘腻。
“小初，你醒了？吓死我了，刚才做噩梦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一双柔软温暖的手轻轻握着她的手。她顺着这双手看去，是一个雍容华贵，极为美丽又温婉的陌生女子。
“你，你是谁？怎么在我屋里？”说着，她想试图翻身起来，却被一把按住，只得坐靠在床上看着她。
女子有些薄怒道“我是你阿姐呀。你呀，都发烧说胡话了，好好休息。我命人给你熬粥。”话毕，就有丫鬟笑意盈盈端着碗进来。
“粥早就在隔壁热着了，就等着姑娘醒了端过来。”
“就属你机灵，这次带你出来是带对了。”
“公主惯会取笑奴婢。”
听着两人的话，月上初已经猜到她大约就是传闻中的三公主了。她对所有的公主都不熟，没想到居然这么平易近人，还很温柔。不会是对自己有所图吧？利用自己造势吗？
这般想着，已经吹的温温的粥递到了她的唇边。她一愣，下意识将勺子里的粥含进了嘴里。
三公主看着她傻愣愣的样子，笑意渐浓，道：“真可爱。”
闻此，月上初红了脸，赶紧将粥碗捧过来，谢道：“劳烦公主了，我，我自己吃就行。”
“叫阿姐。”
“啊？”
“你呀，在外漂泊了这么多年，不管那个混子如何，你都是我妹妹。”
“这，这不符合规矩吧。我就一平民。”
“那又如何，你骨子里和我流的一样的血。他们认不认你又如何，只要我认你，你就是我妹妹。”
这迟来的亲情一时之间竟然让她不知所措起来，她们共同的混子父亲确实不怎么样，但，好像，姐姐还不错。
“我，我，我还不认识你。”
月上初不知道怎么回应她，她热烈而温柔，可她尝尽了苦楚走到今天，任何可能的变故都不敢轻易尝试。
“我叫周云昕，是你三姐，前两年在边关打仗，你的事虽知道，一时间无暇顾及，让你多吃了两年的苦。”
“打，打仗？公主还要去打仗吗？”
月上初对朝廷的事，属实知道的少。她认识的朝廷官员来去也就这几个，最熟的还是叶启。从来没人与她说过如今的局势，她了解江湖的各大门派还比朝廷来的清楚。
“唉，谁叫我们爹生的女儿多。我若不出头，永远锁在深宫里等着待嫁而估吗？”
月上初点了点头，又喝了几口粥不知如何回话。
周云昕见她拘谨的很，也不为难，初次见面，想她多少会有些不知所措。
“听说你昨天受了伤，喝了粥就好好休息，别乱想了。”
“嗯，谢谢。”
周云昕宠溺得摸了摸她的头，嘱咐了丫鬟几句便走了。
一走出屋外，便见顾怀之已经等候在此。周云昕嘴角微杨，笑道：“今日多谢顾夫子相帮，不然我这个妹子要吃大苦头了。”
“举手之劳，公主莫放在心上。”
“顾夫子这可不是举手之劳这么简单啊。若不是你为她寻得适合她调养的武功秘籍，她焉能活到今日。这秘籍，可不是那么容易寻得的。更何况，还有亲自设计的银双剑。”
“草民惶恐。”顾怀之行礼道，周身不卑不亢。
“罢了，这是你们的事。我来涧阳府是为了别的事来的，你带路吧。”
“是。”
书房里，周云昕坐在首位，郑睿谦与顾怀之分别坐在下首两侧。
“此次立女学我势在必得，在自己的封地还要看那些顽固的脸色不成，我周云昕不怕明枪暗箭，尽管来便是。”
“殿下息怒，为今还是您的安全最为重要。您若有个好歹，女学之事定然不成，为民为国都是憾事。”
闻此，周云昕叹了一口气，愁道：“我又怎会不知。以我等如今的能力，也只能先在封地实行，等众人看到女学的好处，往后建女官，开创男女同工之行，百姓才能生活的更好。人人有一技之长，何愁家国建设无人可用。”
“是在此理，可这些事都不是能一蹴而就的，急不得。殿下封地的百姓还要仰仗殿下的威望与筹谋。”
周云昕默了一瞬，抬眸看向顾怀之问道：“听说此次女学，顾夫子也出力不少，你在的小宗门不会有意见吧？”
“我已辞了小宗门的阁主之位。”
在场两人皆是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周云昕笑道：“看来周夫子心中有不一样的。”
“门主如今缺的是威望，我爱莫能助。当初入阁，也是为了还老门主的恩情。”
郑睿谦点了点头，顾怀之的秉性他还是了解的，既有家国情怀，也有人情世故。他能来银海书院，也是为了还年少时自己对他的一点点照顾之情。
“殿下近日还是多注意些，身边得用的还得是信任得过的老人。”想起今日遇见岐云宫的人，顾怀之心里就非常不满。苏小玲那师姐的品行，实在是难以重任，将殿下的性命托付给这种人，万是不能的。
“这是自然的，岐云宫今日来了两人，我看那个苏小玲还不错，让我身边的若妍带带她，以防万一。还有一个就打发回去，省的我看着糟心。”想起那个苏苒，周云昕就一肚子的气。竟然将她本来就可怜的妹妹气病了，为了一把什么武器也能争风吃醋，着实没什么气量和见识。
“是，我会同岐云宫宫主说明原因。也让宫主对这个弟子有些防备。”顾怀之道。
周云昕满意的点了点头，复道：“过两日的开学事宜，就劳烦郑院长和各夫子费心了。定要保障女学子们的安全。”
“这是自然，此次不仅岐云宫的两大弟子前来保护殿下，还派了二十人门内弟子保护学子安全。”
“郑宫主有心了，我正愁人手不够用，不愧是郑院长的幺妹，郑家的家风让我佩服。”
“但凡是为了民生的，我等都义不容辞。”
话毕，郑睿谦与顾怀之起身向三公主行了一礼，郑重表明心迹。
三人又说了会儿女学事宜后，郑睿谦识趣的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他知道三公主其实非常关心这个今日才见过的妹妹，定要向顾怀之问问她在小宗门的事。
“早年边关动荡，我也不曾抽空关心她一二，不过是从手下的只字片语里提到一些。这个妹妹说实在，不在我们身边长大，说有多深感情自是不多。可毕竟有血缘在，父皇再混，我这做姐姐的也不能当不知道。”
“林文裴一个旁支庶出，我且不管他什么历练干了什么，既然如今小初离了小宗门，就不用他假惺惺。凡事你报给我，我来管。”
顾怀之听着，恭敬道：“是。”
“昨日，她遇着什么事了？怎么伤的这样重？”
“这事说来话长。殿下应该知青玄其父，得了无字书之后惨遭灭门一事。当时圣上收留，令他在江湖中建立扶贤宫，想为朝廷在江湖中留一支势力。不曾想，那青玄使用催眠之术，将无字书的武功记在她记忆中，又教她与之对冲的内功心法以防被她使用。她当时尚且年幼，遭此，神智不仅有碍，性格还变的偏执，甚至像两个人在她身上转换。时隔多年，秘阁能探得这些实属不易了。”
闻此，周云昕怒得一拍桌子，将郑睿谦的红木桌震出一条裂缝来。
“卑鄙至极！”
“也许正是如此，青玄或觉愧对小公主，对她也关心了几年，倒像是个合格的兄长了。只是小公主自那之后又有了夜游症，总会不自觉的练习记忆中的武功招式。青玄自己尚未参透，她倒是已经学了九成。加之内力相克，一直都不妥。”
“不妥？什么不妥？”
“尚不可知，只是我第一次见她时，她已经被反噬入魔，差点心脉尽断。其实，只要她不用无字书的武功，我为她寻得的武功秘籍正是与她内力相辅相成。只是昨夜，与人过招之时，又用了无字书的招式……”
听到此处，周云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青玄又当又立，着实不要脸。她一个本该养尊处优的妹妹，在他手里竟是过的这样的日子。
“我竟不知，世间还有如此无耻的人。”
“好在小公主如今在殿下封地，总比漂泊在外好些。”
“好什么好，只要父皇一天不认她，她就是一个平民，谁都能欺负。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姓钱的也敢到银海书院来叫嚣要拿她。”
顾怀之眸中精光一闪而过，看来三公主盯着月上初的一举一动盯得紧的很。
周云昕也不想为难谁，叹道：“罢了，左右我来了，也不叫她吃了亏去。父皇不曾补偿的，我来补偿她。总要叫她以后开开心心的。”
“恐怕也是不易了。小公主吃了这些年的苦，已经不太容易相信旁人。”
周云昕又何尝不知，今日一见她有心亲近，可她表面乖张，行为举止疏远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