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错位的生活(1/1)

“你就是为了钱,这个臭婊子!”

“三观不正,谁找你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你跟我滚,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呆在我这里!”

“要走你一个人滚,把孩子留下,你不要把她带坏了!”

林梓祎用力甩给她二个耳光,望月侧身抬手,巴掌无情地落到了她的头上和身上。林梓祎仍觉得不解气,用力推搡着,拳头无情地挥落下来,各种难听的脏话脱口而出。

望月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她觉得她再也忍受不了,彻底爆发出来。

“你这个疯子,你就是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我是不好才嫁给了你,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我再不好晓得尊老爱幼,你呢?你父母不好都想动手,连他们都不愿意和你呆在一起!”

“你们家和你自身的问题,你自己不检讨,你们还全部想让我来背锅!”

“我为了钱?你自己在外面装大款,但十多年你拿回来过一分钱吗?每次孩子要交学费你就让老师找我,你有没有一点脸?”

“这么多年,你和你父母把我当外人,我忍了。你们吵架不来往,还都在外面说是因为我的原因,可笑不可笑啊?”

“我受够了,离婚吧!我什么都不要!再这样下去孩子都毁了!”

她毫不示弱和他争吵起来,难听的话脱口而出。

他们撕打在一起,望月扭着林梓祎的衣襟,林梓祎拉扯着她的头发。

突然听到尖锐的“啊”的一声大叫,伴随着女儿的大哭,他们才停下手。女儿正跪坐在床上,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双手紧紧地捏住自己的脖子。

望月觉得有些不对,心猛然紧缩一下,急忙用力挣脱身,冲到女儿身边。

“你在干嘛?把手放下来我看看!”她一边着急的大声说着,一边想拉开女儿的手。但女儿仍一边哭,一边死死地紧捏着不放手。

望月用了很大的力气,终于拉开女儿紧捏着的微微发抖的小手,赫然发现她的脖颈上竟有一道几厘米长的刀痕,血已经渗了出来。

“你用什么划的?”望月一边生气,一边迅速从抽屉里拿出创可贴和纱布开始包扎。

“还好伤口不深!”望月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快速帮女儿整理好。

林梓祎看着望月,眼中仍充满了无比的愤怒。他走近她,猛然吐出一口浓痰。望月只觉眼前一花,两道黄色的浓痰直冲面门,掉落到她的眼镜上,然后缓缓顺着镜片滑落。她急忙取下眼镜,随即身体前倾,“哇、哇、哇”地干呕起来。

林梓祎淡淡地瞥了女儿一眼,不耐烦地问道:“又怎么啦?”女儿没看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林梓祎见没人理会,忍不住又怒斥道:“不好好学习,竟学装死卖活的本事!”

女儿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不停滑落,她声嘶力竭地对着望月怒吼:“你真是无能!你什么时候才能带我离开这个家啊?他就是个疯子!若你再不带我走,我就去跳楼!”

望月没想到女儿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她的眼泪也滑了下来。可能林梓祎也未曾料到,女儿会亲口当着他们说出这样的话,他更加大声地在责备着女儿,女儿也对着他吼了起来。直到看到林梓祎伸手想打女儿,她才冲上去一把将他推开,把女儿拉到了身后。至于他们在吼什么望月一句也没听到,她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生活已经错位了,再这样下去了,每个人都会疯掉的!”望月脑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望月回想起近半年来小女儿的种种表现,又想起大女儿以前抑郁的症状,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的一些行为,已经开始有抑郁的倾向了!”望月的心提了起来。

“已经很久未曾外出游玩,也不参与各类活动,整日只想待在家中睡觉。每当从学校归来,她总是抱怨不已:“好烦啊,吵死了,真想去死!”起初,望月以为女儿只是说笑,但现在她意识到,问题可能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如果再继续,她也会和姐姐一样的!绝对不对让她继续下去了!”望月的心开始疼起来。

“还好她姐姐终于走出来了,真的要好好谢谢她的男朋友!”想到现在的大女儿,望月又觉得有一丝欣慰。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望月经常会想起这句话。

夏望月与林梓祎是二婚,生活重启时,他们都对新生活充满了期望。望月曾天真的以为只要用心经营,坚持守护就可以看到美好的未来,但后来却觉得每向前迈一步都是艰难和挑战,外界的质疑和偏见,哪怕出了更多的包容、理解和妥协,仍然是一地鸡毛。

望月和林梓祎是高中同学。望月是林梓祎的初恋,他曾为她跟别的男生约过架,也曾跑到雪山顶等过她,也曾为买她喜欢吃的菜跑遍全城。

少年时期的望月,容貌清秀,身姿苗条,虽性格单纯直率,颇具男孩的豪爽气息,却又不失女性的矜持之态。她思维敏捷,聪慧过人,深受众人喜爱。

林梓祎昔年浓眉大眼,身材消瘦,聪明自信,但性情急躁,爱面子。他兄弟众多,年轻气盛,常因一时意气,欺负那些他们看不顺眼的人。

望月深知林梓祎对她怀有特殊的情愫,始终默默守护在她的身旁。然而,她也敏锐地察觉到,两人的性格迥异,犹如水火不容。而且林梓祎家在偏僻的农村,望月知道自己习惯不了乡下的生活。尽管望月对林梓祎的关怀超越了一般同学,但两人并未真正坠入爱河。

虽然后来,望月还是嫁给了一位来自农村、心地纯良却志向不高的年轻人,迎来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但后面还是分道扬镳。望月是在选择停薪留职,踏上了背井离乡的征途后,回来选择了离婚。她将存款、房子和女儿都留给了曾经的伴侣。婚是望月坚持要离的,其实离婚的原因很简单,一方面是她想留在大城市,另一方面觉得对他不公平。

望月在经历离婚的风雨后,曾尝试过几段感情,却始终未能再婚。那些曾经深爱的彼此,终因相互折磨而以不欢而散收场;而远嫁他乡,她又担忧无法兼顾年迈的父母和未成年的女儿;至于经人介绍的对象,大多三观不一致,难以找到心灵的契合。

年少的林梓祎,在望月嫁人后,也迅速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女孩子身材高挑,容貌出众,家庭背景亦十分优渥。但听说多年之后,他离婚了,孩子判给了前妻。

他们再重逢,已是十多年后,都单着。

离婚后的林梓祎曾四处打听望月的联系方式,后来又不断给她邮件:“心爱的人,我们还有机会吗?”同学们知道后,就经常撮合他们到一起。大家都说林梓祎为她甘愿付出生命,多年来始终如一地追求她,若能与他结为连理,必将幸福美满。

望月虽深知彼此性格相差太远,但考虑到大女儿就读的大学和他同在一座城市,自己又放心不下,便打算回来,彼此有所照应。

“回来和家里人一起做生意吧,钱不够我来出!”望月的母亲也力劝她回来,并表示愿意资助创业。

于是,望月决定回来看看,也给林梓祎一个机会。

起初,林梓祎对望月的宠爱可谓无微不至,天天捧在手上,放在心里,还特意挑选了两件优质的羽绒服送给他。望月也没有太挑剔,选择和他生活在一起。

然而,林梓祎的妹妹却以尖锐的口吻告诫他说:“别人当初没有选择你,如今回头,肯定是没得选择,只想从你这里捞些钱财。你要格外小心,以免最终落个人财两空!”

“你自身都捉襟见肘,为何还要为她购置这么好的衣物?”小姑子刻薄地说道。

“美貌的女人往往缺乏真才实学,她们的心思只停留在琐屑小事上!”小姑子的话语中流露出明显的轻蔑。

“一个人的价值观要端正,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不要总是依赖他人。”小姑子还语气坚定给予她忠告。

看到他们争吵,林梓祎的妹妹总会劝他放手:“让她走吧,你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望月感到既愤怒又可笑。她在心里冷笑一声:“搞钱来的?你们的钱在哪?还是说我从来就没有见到过钱?”

回想起与他重逢时,林梓祎正与他妹妹携手经营着一家小建材店。一日,接到一笔大额订单,却因资金短缺,连材料预付款的百分之三十都无法支付。他妹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她手中仅剩的一张五万元的承兑汇票,已悉数用于支付房租,只能静待大额订单的预付款到账周转。语气中,流露着对望月借款周转的期盼。当时望月沉默以对,不愿过多涉足其中,她妹妹便认定,望月有钱却不愿意帮助他们。

望月觉得有些东西跟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想要离开,林梓祎却直接跪下来,抱住她说:“不要走!我不让你走!我这辈子是再也不会放你走的!我们结婚吧,我给你买个最大的钻戒。”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一如既往的对她好,公公婆婆也和颜悦色起来,他妹妹也不再乱说什么了,只是告诉她,说他以前曾患过抑郁症。望月很自信,认为凭着他对自己的爱,他们一定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既然已经选择了,就让生活重新开始,只当是对爱的回赠吧!”她决定嫁给他的时侯,突然想起了汪国真的那首《热爱生命》。

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

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

既然钟情于玫瑰,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

既然目标是地平线,

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我不去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

只要热爱生命,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知道他们手上没钱,望月很体谅他。结婚时他们什么都没买,更不要说最大的钻戒,也没有举行任何仪式,只领了张结婚证。然后花了几百块钱,在偏远的地方租了一个小小的单间,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仅有一张用旧木板搭起来的床,开始了他们的新生活。

那时侯公公婆婆觉得有些过意不过。听他们说想选项目做生意,于是从老家带来五万块钱。公公不放心,还亲自去交完房租,然后把剩下的几千块钱交给望月打理。在望月的辛勤操持下,生活得以维持,还略有盈余。林梓祎却整天沉溺于上网或看电视,到了用钱之际,便向望月伸手。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后来望月怀孕了,只能请父母帮忙照看。虽然父母又出钱又出力,但生意越来越不好,连租金都难以维系,他们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争吵也随之而来。他骂她没本事,把自己父母的钱都花光了。

望月气得差点吐血,直接大声吼道:“当初我就知道不能和你们家搅和在一起,才说让你跟你妹继续做生意,我去打工或自己单独做。你们非要跟我在一起。你父母生怕我把钱骗跑了,还自己去交的租金,只留了七、八千块钱给我周转,中间你自己还拿了二千去用。怎么就是我用完了?生意本来就有亏就有赚,难道只赚不亏吗?这么多年来,一家老小吃穿用度、人情礼往、租房、水电、还有你抽烟的钱,哪笔钱不是我出的?现在赚不到钱了就来怪我?这么多年你赚的钱呢?”吵着吵着,他们就打了起来。

“你就是为了钱,这个臭婊子!”

“三观不正,谁找你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没本事就不要拿别人的钱当老板!”

“别人都是面对面交流,哪有像你这样在网上谈成生意的?”他完全不相信望月,望月也觉得与他们完全无法沟通。

刚开始公公婆婆知道是他不讲道理,还帮着劝劝。后面觉得管不了,也就不管了,冷漠地看着他们争吵打架,当然最后吃亏的总是望月。

最后一次,她实在忍无可忍,坚决要和他离婚。也从同学的只言片语中证实了小姑子所言非虚。据说,她前妻忍受不了他病发的时候,选择离婚,携女儿另嫁他人。

这次离婚闹了很长时间,二家人都掺合了进来。他家里人愈发坚信,望月不过是一位价值观扭曲的女性,她与他走到一起,就是为了他的钱。如今看到他没钱病也没好,就想离婚离开。

望月的亲人无不为她忧虑,电话不断,都是劝她深思熟虑。小姑姑的语气尤为坚决,她直言不讳地提醒望月:“以你家的境况,没必要继续委屈自己。越是穷的家庭越担心别人要他们的钱。他家什么都没有,还对你如此苛刻。人生路漫长,继续与这种家庭的人死磕在一起,总有一天会被逼疯,何况他还生过这种病,自己这次一定要考虑清楚!”

那时的望月尚显青涩,同学情谊让她在面子与内心之间挣扎,矛盾交织,难以释怀。

“无论嫁给何人,生活难免波折,再折腾又有何益?”

“寡妇门前是非多,以前离婚已经流言四起,再次离婚更会成为热议的焦点。”

“同学一场,离婚之事难免让双方颜面无光。罢了,就当是偿还欠下的债吧?”

“以后让着他点吧,他以前恢复得也不错,或许有一天他会好起来!”她自我安慰道。

当林梓祎再次找借口又去找她,为了孩子,她一时心软又与他重归于好,她以为生活将会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他只是没想到,时隔不久,又开始重复着以前的故事。

望月的心慢慢变得麻木,她不再争吵,也不愿多跟他说一句话,孩子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牵绊。生活变得愈发沉闷压抑。

特别是生意关停后的一段时间,望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在家里和公公婆婆一起带小孩。

“生意生意做不好,工作工作找不到,现在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一分钱都赚不到,全是我儿子在养活她!”

“谁要她帮忙给我们买新衣服啊,没钱还死要面子!”

“懒得很,每天很晚才起,再说家里又没什么事做,天天就只带小孩玩耍一下。”

“我们在这里拼命做,还要看他们的脸色。”

“日子苦得很,还一点自由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外出回来刚好听到婆婆打电话,望月气得差点吐血,她万万没想到公公婆婆会在背后这么尖酸刻薄的说她,才知道自己在公公和婆婆眼中原来是这样的。

“每天晚上十点半以后睡,早上从来都没超过七点起床的我,是真懒吗?”

“虽然我没有工作,但有人给过我一分钱吗?”

“家里的水果和牛奶都是我在买,小菜有时是公公和林梓祎带,有时也是我去买。孩子的英语和钢琴课程培训费都是我在缴,难道她不知道吗?”望月在心里暗暗好笑,不禁回想起他们当着自己的面所说的话。

“在家好好休息,不要慌,慢慢找工作!”

“不要跟我们花钱了,我们有衣服穿,不要浪费钱!”

“我们在这里过得很好啊,你除了嘴巴说话直点,其他什么都好,我们也都把你当亲生闺女。”

这么鲜明的对比,望月实在想象不出是出自同一个人之口。

她马上开始找工作,很快应聘到一家上市公司。开始别人嫌她年纪偏大,但又觉得她能力强,决定试用。望月自己都没有想到,不仅提前转正,还很快被晋升成为部门经理。

望月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在家里也从来不聊工作上的事。有一次,公司出了点突发事件,望月接电话处理的时侯,婆婆刚好听到,才知道她竟然做到经理,从此再没有人敢小瞧她。只是逢人就阴阳怪气的说:“她工资高得很,就是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的钱”。望月记得有一次去超市,刚好碰到小区的邻居,别人还问她,“你婆婆说你工资很高,但从来没看到你花钱,你的钱都用到哪去了啊?”

其实望月从内心很感激公公和婆婆帮忙照料孩子,所以平时从来不说他们,对他们很宽容,买东西表达过自己的谢意。望月曾坦诚的对他们说:“不管以后生活得怎么样,以后肯定是会为你们养老送终的!有什么事直接跟我们说就好。”

还自我宽慰说:“他们能从乡下到城里来帮我们也实属不易,一辈子也辛苦。人都有老的时侯,何必和老人去计较呢?”

经历诸多风雨,望月深知自己不能再沉沦。她告诉自己,不再过于在意他人的言语,不再让面子束缚自己,而应将重心放在积累财富之上。在她眼中,人生的价值在于关键时刻能够挺身而出——无论是父母年迈,需要金钱治疗病痛,还是子女求学,需要支付学费,亦或是人生路上遭遇困境,她都愿倾尽全力,鼎力相助。

为了多攒点钱,望月和林梓祎甚至听从公公婆婆的话让他们把孩子带到乡下先抚养两年。

如果不是那天林梓祎突发奇想要给孩子和老人一个惊喜,望月都不敢想象孩子以后会怎么样。

那一天,林梓祎和她突然回乡,看到孩子穿着短小破旧的衣物,连肚子都遮不住,身上布满了蚊虫叮咬的疤痕,孤独地一个人坐在地上玩耍,望月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这是林梓祎万万料想不到的,他的父母也万万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回来,大家都是一脸的尴尬。

“我不是给她买了很多套新衣服吗?怎么这么小还给她在穿啊?”望月只能打破僵局。

“你寄的新衣服都放着在,准备过年过节的时侯再拿出来穿。”

“乡下脏,一挨到处是灰,就给她穿旧衣服了,旧的穿着还舒服些。”婆婆讪讪地解释道。

望月没多说什么,但他们马上就将孩子带回繁华的大都市,继续接受优质的教育。

回城后的女儿学习明显跟不上,偶尔还会情绪失控,大声吼叫,说着埋怨他们的话语。

“你们生下我又管不了我,爷爷奶奶说你们只知道自己快活!我讨厌你们!”

“你们没本事养活我,就不要生下我!”

“怀我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堕胎?你们这样的父母就不配活着!”

“你们对姐姐有愧疚,所以对她们好,老了你们就去找姐姐,我不会管你们的!”

望月听到这些心里很难过,情绪也很崩溃,只能轻声说:“我们因为爱你才生你,也希望一直有你在身边!”

女儿却愤怒反驳:“可是爷爷奶奶说你们是为了自己,没有能力养活我还生下我,而且你们因为愧疚,把所有的钱都给姐姐们了!”

后来望月得了乳腺癌,看她太过分,便严厉地责备了她,希望她能慢慢学会懂事。女儿却顶撞道:“你当初就不要生我啊!爷爷奶奶都说你们没本事,不应该把我生下来,怀了就应该去流掉。她还说你的病根本没事,你就会装。”

“真不该让他们带回乡下!”望月后悔的对林梓祎说,“他们没有教孩子爱,只在她心里播下恨的种子。”

“他们表面装得随和,背地里却总是喜欢评价他人,看别人的笑话。”

“尤其是婆婆,每天夜幕降临,便早早催促孩子洗澡睡觉,然后半夜跑到公公床上张家长李家短。”

“他们总是喜欢在背后嚼舌根也就算了,还非让小孩子听到,太过分了!”望月终于忍不住责怪起来。

但此时的望月除了深深地自责和后悔,也别无他法,她没有想到公公婆婆会当着女儿的面说这么过分的话。

望月也在女儿不经意的言语中曾经也了解到一些事情,但怕林梓祎说她挑事,就放在了心底,却没想到有的事对女儿产生的心理影响会这么大。

记得女儿刚归家不久,望月担心她独自一人睡觉会不习惯,便关切地问:“晚上一个人睡觉,会不会害怕呢?”女儿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从容:“不怕,我每天都一个人睡,已经习惯了。每次奶奶以为我睡着了,就会偷偷跑到爷爷那里去。他们总是半夜一、二点在那里低声说话,吵得我都睡不着!”

有一次,望月问女儿:“你想我们吗?平时都吃些什么好菜啊?”女儿大声回答道:“我最想你们回来了。回来就有各种各样好吃的菜。你们不在家的时候,爷爷奶奶总是稀饭配咸菜,再给我单独炒一丁点瘦肉。”

听到这里,望月才明白为什么女儿以前总是说要吃白饭而不吃菜,也对林梓祎和这个家庭更加失望。她在心里想:“有些东西是永远也改不掉的。就像狗吃屎!”

她和林梓祎结婚后吵闹多了,也就都想开了,变成为了孩子努力拼搏,最后全款买了房和车,以前很少联系的亲戚朋友感觉都变得热情了,经常打电话让开车回家聚。

一开始望月和林梓祎家里所有的亲戚都相处得很好,大家会坐在一起说说话,但他们说着说着就开始数落长辈的不对或别人的糗事,望月当时就觉得很无语。后来再听到他们讲起一些旧事,望月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印象深刻的有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林梓祎一个算得上成功的小姑姑讲出来的。小姑说自己的父母特别重男轻女,她们小时侯除了做家务还要带弟弟和林梓祎。弟弟和林梓祎只比她们小二、三岁,体重较沉,有一次她们实在是抱不动,就找来一辆平板车推着走,结果差点冲到堰塘里。林梓祎的奶奶一边追着打她们一边骂:“二个短命鬼,要死自己去死,不要害了我的儿子和孙子!你们死了不打紧,他们可是全家的根!”

第二件事是林梓祎的母亲提起的,说嫁给他父亲时家里一贫如洗。她怀林梓祎的时侯,曾有人带信给爷爷,老人家只”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后来听人报喜说是“带把的”,立马就精神十足,逢人就讲。有时直接赤脚跑回家,把林梓祎扛在肩上,转遍整个村子。林梓祎哭闹百日,大家还开心的轮流照顾,爷爷更是爱不释手。

另一件是他们家吃团年饭的时侯。望月以为和自己家里一样,大家一同端菜上桌,恭请长辈入席,然后一起品尝佳肴,敬酒,互道祝福。结果出人意料的是,菜还没有上到一半,大家便开始拿起碗筷,争抢自己喜爱的菜肴,手脚稍慢的只能眼巴巴的望着空盘子,等后厨帮忙的人过来连菜都没得吃。

望月此后就不太爱跟他们家的人一起聚餐,也跟他们慢慢疏远。后来孩子大了,公公婆婆说乡下自在,一定要回去住,过年打电话问是否回去,望月和女儿都以需补课婉拒,慢慢的也跟大家都不太走动。

林梓祎的前妻在得知林梓祎现在有车有房,过得不错,还又生了个女儿后,马上找理由让人把孩子送了过来,说是要在大城市给孩子补习。

望月对林梓祎的孩子很好,带她买最好的品牌服装,还有很多好吃的,还帮她补习功课。孩子也和她很亲,经常让望月骑车送她。公公婆婆和林梓祎不仅背地里拼命为孩子花钱,还处处防着她,教唆孩子远离她。望月觉得为孩子花钱是应该的,但是他们完全把自己当外人,象防贼一样,让她实在受不了,为此经常和林梓祎吵架。

林梓祎每次和她吵完架,就会到处打电话诉苦,不管是父母、亲戚还是同学朋友。好几次,小女儿听到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他知不知道?脸都给他丢完了!”

开始大家都觉得是望月的不好,但时间久了,有些话大家开始不太相信,最后只当作笑话听听,反而有些同情望月了。林梓祎以前的孩子上班后,过年过节会给他们寄来礼物,还劝过他,说他做人做事不能太过片面。

望月很无奈,不想活在所有人同情的目光中,就一个人陪着孩子打转,哪里都不去,她觉得自己就象生活在笼子里的一头狮子。

望月记得最后一次大爆发是在某一天的傍晚。

那天,孩子放学回来跟望月倾诉:“老师经常拖堂,很多时候没有午休也没有课间,大家都好累,感觉快要崩溃了!”。

“也是太过了点哦,总要给点午休和课间,让你们休息休息,要不身体真的会吃不消呢!”望月顺着安抚道。

“就是就是,比你们上班累多了,我们都要倒下了!”孩子回应着,心情明显好多了。

“特别是某某老师,没有一天不拖堂的。虽然她讲得特别细也特别好,但是天天拖堂,心里好烦啊,都不想听她讲了!”可能是发现望月能理解自己,孩子的话更多了。

望月还来不及开口,林梓祎已经听到,并气愤地冲过来插话道:“老师都是为了你们好,老师倾注了大量的时间来教导你们,你们不认真听课,还好意思在这里怪东怪西的!”

紧接着,他劈头盖脸地朝望月吼道,“哪有你这样教育孩子的?哪个老师愿意浪费自己的宝贵时间?你不仅不认真管教,还纵容。”

望月好言解释道:“孩子压力大,都说要崩溃了,我只是让她倾泄下情绪!”

“而且也不是一个家长在说了,大部长都说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一点,时间确实长,换大人也睡不好受不了,有些成绩差跟不上的到凌晨二、三点作业还做不完。”

“有什么好倾泄的?别的孩子还不是一样的?从小不吃学习的苦,长大就要吃生活的苦!生活哪有不苦,只有先苦和后苦!”林梓祎披头盖脸大吼道。

孩子委屈得眼泪直掉,哭诉道:“大家都受不了,坐着就想睡还怎么学?反正这样下去,我不想上学了。”

“就你特殊些?你妈把你纵成这样,以后你准备怎么办?她有能力一直养活你吗?”林梓祎对着女儿大声质问。

回过头又对着望月不屑地吼道:“你没本事和能力就不要把她带偏,别人都是优秀的老师。再这样你就给我滚!这是我的家,你少跟我乱说话!”

林梓祎还想再说什么,望月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直接吼道:“你能不能消停点?难道每个学校和老师都是完美的?你话都不让我们说,是想把我们都逼疯吗?况且我又没说老师不对,也没说老师什么。一个男人就喜欢搅和!我滚可以,你不要再死皮赖脸的求我回来!”

每次吵架林梓祎总是这样一副嘴脸,望月真离开后,他带不好孩子,就拼命地打电话发信息,甚至用各种手段把她骗回来。望月已经听得麻木了,也不再让他给他好脸色。

“我不是正在学习吗?我只是回来想跟妈妈吐个槽而已!我又没说老师讲课不好,只是拖堂太厉害了。为什么你们大人明明知道有些地方是不合理的,自己不敢跟老师提,还怪我们呢?我要跟妈妈一起走。”女儿大哭起来。

第二天下午,望月去接女儿放学,但她怎么也不愿意回家。她说:“妈妈,他对你不好,你为什么不离开他?我真的不想跟他在一起,你带着我一起离开吧!这样下去,我总有一天会疯的!”

“不是我不想带你离开,主要现在又是学习的重要阶段,怕工作忙有时顾不上接送你。如果我每天按时接送你,就会失去工作,也没人做饭,外面的快餐又没营养。爸爸脾气虽然不好,但还是爱你的,他可以帮着接送你,钢琴、架子鼓和各科培训的费用也会承担一部分。如果我一个人带着你在外面租房住,不仅各方面压力都会很大,而且为了照顾你,只能辞职呆在家里做家庭妇女,生活质量就会很差。再说妈妈得过重病,哪天在外面倒下了,你怎么办?”望月语重心长的劝道。

只是她未曾想到,因自己那不成熟的抉择和忍辱负重,竟会引发了如此连锁的反应。家庭的纷争、学业的压力交织在一起,严重扰乱了小女儿的学习与生活秩序,甚至对她的心理健康造成了不可忽视的影响。

心理学者说:“父母亲存在的最大意义,不是给予孩子舒适和富裕的生活,而是,当你想到你的父母时,你的内心会充满力量,会感受到温暖,从而拥有克服困难的勇气和能力,以此获得人生真正的乐趣和自由。一个家庭里,如果说父亲是家的支柱,那么母亲就是家的灵魂。正能量的父母,可以给孩子传递源源不断的力量,从而托举孩子走向光明的未来。”

“还是得尽快租一个好点的房子,或者买一套房子搬出去。忍耐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家庭关系的紧张、学习的竞争压力、运动量的减少、睡眠不足或睡眠质量差,这些都可能是抑郁症的诱因。再这样下去,女儿肯定会得抑郁症。”

“孩子们需要一个宁静的学习和生活环境,先租个房子搬出去吧,后面再作长远打算!”望月再次坚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她深感自己当初的抉择失误,才导致了如今生活错位的尴尬局面。尤其在刘艳芳拜访过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若他未曾生病,若他的家人不曾掺和,若他能有几分格局与担当,生活是否完全不同呢?”望月心想。

她渴望过上普通人那般简单平静的生活——一椅、一茶、一卷书,便足矣。然而,这样的生活,为何显得如此遥不可及?

“人比天高,命比纸薄。小姐的身子,丫环的命?”望月耳边又想起父亲以前的轻叹,心中突然涌起对父母的无尽思念,也想起了小时侯那个喧嚣吵闹却能遮风挡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