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冈提人（1/1）
在陶诺将有关冈提人的事实全盘托出后，皇太子同珂琉斯虽然深感震惊，但他们知道，现在可不是感春伤秋的时候。如今大敌当前，德拉斯人越来越近，军队如果不能在南方扎稳脚步，是非常危险的。既要提防强势的德拉斯人，又得分出精力来对付内部的冈提人，那这样下去迟早撑不住。
“陶诺大人。”一直保持沉默的安德雷特张口说。“我们是不是应当在德拉斯人进攻以前清理这些逃窜山林的冈提人？”
安德雷特说这话时眼神坚定，脸色冷峻，哈尔威斯被安德雷特的态度稍稍惊住了。要知道，这个男人方才的建议可是要对这些好不容易生存下来的冈提人赶尽杀绝，本就稀少的冈提人恐怕会因此灭绝。
“我们怎么能采取这样残酷的方式呢？冈提人已经遁入山林，势力衰弱，与世无争了。我们又何必将他们杀光呢？”哈尔威斯表示了明显的反对。
“可是，殿下，我们不能就这样放任冈提人对我们下手。他们本就对我们恨之入骨，如今我们陷入困境，他们见我们式微，保不准会投向德拉斯人。加上他们熟知地形，如果他们给德拉斯人当了向导，那后果不堪设想！”尽管皇太子提出了向背的意见，安德雷特还是决定坚持自己的看法。他们这些早早移居东方的人都知道，他们与冈提人的斗争是多么的残酷，偌大的东方领土可不会自己跑到手上来，王国伟业的背后是千万冈提人的尸首。
“殿下，我也赞同安德雷特阁下的意见。就常理而言，实在很难相信冈提人会在我们同德拉斯人战斗的时候保持中立的态度。”碦琉斯虽然也才刚刚得知有关冈提人的事，但他的理智告诉他，虽然冈提人的遭遇值得同情，但现实就是如此，他们不能让这么一颗定时炸弹放在自己身边。
格雷只是看看左右，没有表态说什么。
“难道我们没有其他方法吗？比如通过这样和平的方式，和他们谈一谈？陶诺大人？彭乌斯大人？”哈尔威斯用期许的眼光看向军队两位最高领导人，希望他们能够给出不一样的解决方案。
“方法也不是没有，但我不认为冈提人会接受我们提出的方法的，殿下。”彭乌斯略带歉意说道。
“您的方法是？”一听到能有不一样的解决方法，哈尔威斯眼神立刻明亮了起来，他真的很不希望用武力来解决。
“彭乌斯大人想提的应该是曾经王国对冈提人提出的独立区方案吧？”陶诺问。
“是的，但很遗憾，当年这个方案是全王国争论了几年才讨论出来的结果，却被冈提人仅仅一句‘不’就废除了。当年他们（冈提人）还为了这个事，对南方的居民展开了持续的掠夺骚扰，南方的贵族们都烦透了这些家伙。”彭乌斯颇为感慨地回忆道。
彭乌斯所提的事件被称为山民所暴动，在彭乌斯的父亲那个年代，王国为了消弭同冈提人的争端，决定将冈提人占领的一些山区切割出来，作为冈提人定居点，称之为山民所。王国不再对冈提人进行扫荡，冈提人也不得再袭击王国居民。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法案，当初在王国也推行得十分艰难。大多数的人都认为，冈提人作为野蛮人不配与王国分享土地，如果就这样让他们大摇大摆的住下，对得起当初那些为国捐躯的勇士英魂吗？只有少数人，包括当时主政的王，哈尔威斯的爷爷，贤王魁扎尔着力推动这项政策。
争论的天平因为国王而倾斜，在经过了各种讨价还价后，方案终于敲定了。全王国的权贵们都以为，这项政策会让冈提人激动得感激涕零，未曾想，仅仅两周，冈提人便发起了前所未有的暴动。
据传言，当时冈提人的领袖在听到王国的使者说完王国的决策后，瞬间暴怒，差点提刀把使者给砍了。虽然那个领袖控制住了脾气，没有杀人，但他还是满怀愤怒地让使者传话，他说：“你们居然这般羞辱我们，虽然我们没有你们强大，但你们也休想在这儿好过！”
之后，冈提人四处出击，疯狂袭击南方来往的居民，士兵，商人，他们的恶名让南郡三岁的小孩儿听了都会哭泣。
原本就不服气的王国反对派们便借题发挥，提出要彻底清除冈提余孽。老国王无力阻止，只能放任军队对冈提人居住的山林河泽大举的进攻，持续了近五年的战斗后，大量的冈提人被军队抓住消灭，军队也损失颇多。军方为了控制损失，最后单方面的宣布，所有的冈提人都被消灭了，南方终于安定下来了。
也正是从那以后，王国的视野里再也没有了冈提人的身影，除了南郡的人们偶尔还能瞧见冈提人出没山林，其他人早已忘却了这片土地原本的主人。
“我。。。。。。。。我也对那件事略知一二。父王也经常叹息，说爷爷好心办了坏事。”哈尔威斯幼年对冈提人的同情恐怕就源于他早已过世的爷爷。
“事实已经证明了，我们与冈提人是无法沟通理解的，我们即便想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冈提人也不愿接受。所以，哈尔威斯殿下，您所想的我能够理解，但是经验告诉了我们，谅解是很难达成的。”彭乌斯其实内心也是赞同哈尔威斯的，毕竟当年他的父亲也是站在国王一边的。但事实却狠狠地抽了王国和平派的脸。
“难道我们只有杀戮的道路可走吗？”听到这里，哈尔威斯也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众人对此事的态度，看起来，同冈提人的争斗已是不可避免的了。
“彭乌斯大人，我们也不必这么快就做出决定。我想，皇太子殿下提到的对话也不失为一种很好的解决方案。”陶诺带着微妙的微笑说。
哈尔威斯惊喜地看向年老的军人，有了陶诺的一席话，事情便有了希望。
“您真是这么想的？”彭乌斯有些迟疑，他不能不考虑陶诺的意见。现在军队刚刚合并，指挥权尚不明确，论官职他比陶诺大，但论名声论威望，这个国家还有谁能和王国之盾相提并论呢？彭乌斯虽然以伤病为由提过移交指挥权的事，但陶诺回绝了他，陶诺认为北军能够保存下来，少不了彭乌斯的智慧和勇气。
“我们同冈提人的争斗已经几百年了。。。。。。。。。。一直以来，我们都想用暴力使冈提人屈服。我们夺下了他们的首都，占领了整个比维泽！我们以为他们会就此屈服，但他们没有。他们逃向了提尼提，又重新开始和我们争斗。雄鹰王又打入了提尼提，当场杀死了他们的国王和皇族。我们又认为，没了国王和领土，他们总该屈服了。但他们仍然没有屈服，他们躲进了大山，藏进了树林，淌进了沼泽，他们就是不屈服。我们不理解他们，正如我们始终不能理解像太阳一般伟岸的帝国是怎样衰落的一样。”陶诺眼神迷离地说道，他的眼睛好像穿越了时空，看到了冈提人同王国人纠缠多年的血史。
“我们需要崭新的眼光，需要更多的想法。如果一味像原来帝国时代那样，那我们很有可能永远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陶诺面带正色地对营帐内的众人说。
“虽然我还是不太赞同，但您说得确实没错，单纯的军事行动确实考虑不周。”安德雷特听完陶诺的话，脸色有些动容，即便他用军事的视角来看，强行进攻冈提人已经衰落的聚居区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
“那您有什么方法吗？”彭乌斯有些担忧的问。
“我没有什么方法，只是单纯提出了我的见解。我想，皇太子殿下如此强烈的建议，想必心里早有计划了吧？”陶诺微微一笑，瞬间将问题抛给了哈尔威斯。
“啊？我？我。。。。。。。。。。。”哈尔威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招搞得猝不及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冷静，认真考虑了一番。
“我想，唯有真诚才能使人信服，唯有交谈，才能理解彼此。因此，我想让我自己作为使者，不带护卫去跟冈提人们谈一谈，我想我。。。。。。。。。。。”
“什么？！不行！！殿下您身份尊贵，怎么能亲身前往如此凶险的地方！”哈尔威斯还未说完，彭乌斯以及三位军团长便开始强烈的反对。让皇太子去这么危险的地方，还不带护卫？万一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该怎么办？这件事情绝对不行！
“诸位先别着急，我们先等皇太子殿下说完。”陶诺听完了哈尔威斯的危险发言依旧面不改色，示意皇太子继续说下去。
“诸位所担忧的我都知道。”哈尔威斯无奈地苦笑道。“但我真的认为，如果不拿出足够的诚意，冈提人是不会信任我们的。倘若我带着武器或者军队过去，冈提人仍然会警惕我们，仍然会怀疑我们的动机。我想用我的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我们是值得信赖的！即便我们有着如此不堪的过往，但我相信我们双方仍然有向往和平的愿望。我们所要做的，只是把这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那万一他们对您下手呢？谁来保护您呢？要不我们角鹰军团陪您前去吧？我们埋伏在上方，只要您遇到不测，我们立马下来营救您。”格雷急切地说。
“我不是说了我们要有足够的诚意吗？”哈尔威斯苦笑着说。“但你们放心，我不会毫无准备的去的。玛菲届时将同我一起前去。”
“但深陷敌营，即便是玛菲大人，能够对付他们吗？他们可以设下陷阱，阻拦您的去路，到时候，如果遇到了连玛菲大人也解决不了的难题，又该如何是好呢？”彭乌斯提出一个又一个设想，想要劝阻哈尔威斯放弃他那个危险的计划。
“我相信玛菲大人，她有足够的经验应对这种状况。”陶诺这时又跑出来帮腔了。
之后，营帐内又讨论了近半个小时，军团长们和彭乌斯提出了各种反对的意见，都被哈尔威斯和陶诺一一化解，到最后，哈尔威斯取得了胜利。对冈提人的解决方法将以皇太子亲自出使冈提人大本营谈判为主，在这之前，军队不会用暴力手段。
看着皇太子和军团长们离开，营帐内只剩下了彭乌斯和陶诺。
“您为什么一直怂恿哈尔威斯殿下？您不是同我们一边的吗？我真是搞不懂，耶格卜大人是这样，您也是这样！”彭乌斯非常懊悔，为什么刚才不多坚持一会儿，说不定他就能制止这个疯狂的计划。
“殿下需要成长，只有亲自处理此类事情，才能让他有所成长。而不是给他一个虚职，让他安心地待在大营里当个吉祥物。”陶诺淡淡说道。他早已察觉，彭乌斯为哈尔威斯在军中准备了一个后勤方面的职位和军队统帅的虚衔，位子很高，但并不需要亲自处理繁杂的事务。搁以往，这可是各大官宦子弟争相抢夺的位子，但哈尔威斯却是不太满意，一直认为自己好像在军中只是个闲人，但他承担的文书工作其实也颇重。
“殿下的安危难道不重要吗？？如果过急，恐怕等不到收成，麦子就死在地里了！”彭乌斯迄今都还是很棘手哈尔威斯的问题。要知道，皇太子这个身份可不比寻常人。他的职位安排，可是苦恼了彭乌斯很长一段时间。
“有的时候，保护并不能让人获得安全。你想保护某个人，就要教会那个人自己握剑，而不是单纯的守在他们前面。相信我，元帅大人，这是我作为王国之盾这么多年来，得出的经验。”陶诺好像想起了什么往事，说完这话便叹了口气。
“盾牌虽坚，不敌背匕。”
“。。。。。。。。。。。。”彭乌斯一时无话可说，只得保持沉默。
“况且。”陶诺又开口说。
“况且什么？”
“我不认为哈尔威斯是个有勇无谋的人，他很善良，但并不愚蠢。”陶诺这次谈到哈尔威斯并没用敬称，而且他的神态像在谈论自己的儿子一般，带着父亲的自豪。
“。。。。。。。。。。好吧，我相信您的判断，毕竟您比我更熟悉殿下。”彭乌斯终究还是选择了相信哈尔威斯。
毋庸置疑，他的所有行为都是为了保护哈尔威斯。从一开始，他就将皇太子到北军来当做一个阴谋和闹剧，认为都是王国里那些小人的把戏，但他却彻底忽略了哈尔威斯本人的态度。哈尔威斯本人是想有所建树的，他并不是一个只想摇旗呐喊的旁观者。陶诺的话也提醒了彭乌斯，今后对待哈尔威斯该采取何种态度。
“现在提这个还太早，等我们到达了血叶堡，安定下来，再来处理这件事吧。”陶诺说完，便向外走去，准备离开。
“陶诺大人。”彭乌斯一声呼叫停住了陶诺的步子。
“您认为，这场仗，我们有胜算吗？”彭乌斯问出了这一路以来最想问的问题，这问题从狮堡一直跟随着他，像个幽灵，看得见，打不着。德拉斯人那场声势浩大的进攻让他失去了信心。
“我们当然有。二十多年前我们挺过来了，二十多年后，我们同样能！”陶诺说着话时，头也没回，说完便踏着大步流星地步子离开了。他的步伐稳健而沉重，就像他本人的特质，仿佛只要有他在，王国的最后一道防线便永远不会被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