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兄弟相聚羊城(1/1)
清晨的流花公园刚醒,干妈提着竹篮走在最前头,篮里装着刚蒸的马拉糕,蒸腾的热气混着她身上的皂角香,在薄雾里漫开。“晓薇,把你那糖画给凌晨咬一口,别光顾着自己乐。”她回头时,鬓角的银发在晨光里闪了闪,眼神落在凌晨身上,总带着点怕他受委屈的疼惜。
晓薇“哎”了一声,把糖凤凰递到凌晨嘴边,指尖故意在他脸颊上蹭了蹭。“妈你看他,多大了还跟孩子似的。”她比凌晨大两岁,说话时自然带着姐姐的派头,可往干妈身后躲的样子,倒像个被护着的小姑娘。
干妈笑着拍开晓薇的手,从篮里拿出块马拉糕塞给凌晨:“趁热吃,知道你夜里画画费脑子。”她总记着这些——凌晨胃不好,吃不得太凉;画画时爱熬夜,得多垫点东西;连他小时候在石坎掉过一次水塘,至今见了深水塘还发怵,逛荔湾湖时,她都特意走在临湖的那一侧。
这几天逛公园,三人总这样:干妈在前头引路,时不时回头看他俩跟上没;晓薇走在中间,一会儿帮干妈理理被风吹乱的围巾,一会儿回头催凌晨“快点,鸽子要飞了”;凌晨殿后,手里提着三人的外套、水壶,看着前面两个身影,心里像被马拉糕的热气填得满满当当。
在越秀山的五羊雕塑下,干妈指着石像给凌晨讲:“你刚到石坎那年,才这么高,非要爬上去摸羊鼻子,还是晓薇把你驮起来的。”她边说边比划,眼里的笑意漫出来,“那时候晓薇就说,‘妈你看,我弟多能耐’。”
晓薇脸一红,搡了干妈一下:“妈又提老黄历!”却偷偷往凌晨那边瞥,见他笑得眉眼弯弯,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凌晨咬着马拉糕,听着干妈絮叨他小时候的糗事——打翻了酱油瓶赖给鸡,偷喝了米酒醉倒在柴房,都是他前世想破头也记不起的细节,如今却被干妈一件件捡起来,像捧出藏了多年的珍宝。
傍晚送干妈回家,她非要往凌晨包里塞两个热鸡蛋:“夜里饿了垫垫,别总啃干面包。”晓薇在一旁帮腔:“妈给的你就拿着,她凌晨哥最不爱吃食堂的菜。”两人一唱一和,把他照顾得密不透风。
回工作室的路上,凌晨摸着口袋里温热的鸡蛋,忽然想起前世福利院的冷馒头。那时总觉得,“家”就是个模糊的词,直到重生在石坎,被干妈拉着坐在灶前烤火,被大两岁的晓薇护着挡开恶犬,才知道这两个字有多暖。
画室的台灯亮起来时,他在画稿上添了笔——让“紫薇”的身后多了个提着篮子的老嬷嬷,眉眼像极了干妈,正往“小燕子”手里塞点心。笔尖划过纸面,沙沙的响,像干妈在灶前拉风箱的声音,像晓薇在他身后喊“慢点跑”的声音,都在说:这世间最好的光景,不过是有人把你当孩子疼,有人比你大,却甘愿陪你闹,有人站在岁月里,替你守着一篮永不冷却的热乎气。
傍晚七点,滨江路的晚风裹着桂花香飘进院,李修文和李修武推着自行车进来时,薛玉瑾正坐在石凳上择菜。她是从石坎来广州做客的,蓝布褂子上还沾着点故乡的泥土气,见着俩后生,手里的豆角“啪”地断成两截。
“薛阿姨!”李修武先喊了声,作训服的领口还敞着,露出里头被汗水浸得发深的背心——他从南宁来广州参加军区大比武,特意绕到新港西轻工学院找了三哥李修文,俩人都不知道薛玉瑾和晓薇来到广州。
薛玉瑾擦了擦手,往屋里喊:“凌晨,晓薇,修文修武来了!”声音里带着石坎人特有的热乎,“晓兰晓慧没有来,你们俩怎么凑在一起了?”
修武对薛玉瑾说:“我是来广州军区参加军校大比武的,今天结束了,我顺路过来探望一下三哥,然后再过来见见小凌晨,想不到阿姨与晓薇来广州了。”
李修文接着说:“我放假了几天,但是有教授布置了作业需要完成才回石坎,刚巧老四过来学院找我,我说为什么不早来信告知,修武说是军队机密,他明天下午就要回去南宁军校了,所以今天晚上过来见见我和小弟。”
李修文与大姐沈晓兰,李修武与二姐沈晓慧谈恋爱。这次来到这里见到了准丈母娘薛玉瑾,他们二人也是一脸惊喜。
凌晨从工作室出来时,正撞见李修武帮薛玉瑾搬小板凳,李修文在旁边讲轻工学院的趣事。桂花香混着厨房飘来的酸豆角味,把这异乡的院落,衬得像石坎老家的晒谷场——热热闹闹,却又踏踏实实。
“大哥初六结婚,你们可得早点回去桂花庄园。”
石桌上的姜汤还冒着热气,李修文摩挲着搪瓷杯沿,忽然开口:“后日把教授的作业赶完,我就回石坎去。”他望着薛玉瑾,眼里带着对老家的惦念,“茶园秋茶该收尾了,我回去搭把手,顺便给三伯公送点广州的药。”
薛玉瑾往他碗里添了花生米:“也好,石坎的老人们总念叨你们。”
旁边的李修武扒着花生,声音含混却清晰:“我可回不去了,军校那边催得紧,比武结束就得归队。”他搁下筷子,脸上掠过一丝遗憾,“今年春节怕是要在部队过,没法回老家喝大哥的喜酒了。”
他看向凌晨,语气郑重了些:“到时候你一定替我跟大哥说,贺礼我让修文捎回去,新婚的祝福……我在军校给他们敬杯酒。”作训服的袖口沾着点干泥,却掩不住眼里的真诚——他知道大哥盼着兄弟团聚,可这身军装,总得先顾着肩上的责任。
李修文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替你多喝几杯,把你的心意带到。”又转向薛玉瑾,“阿姨,我要继续在美术学院读本科,到时再申请晓兰来广州。”
修武也抢着说:“阿姨,我明年军校毕业,就是营级干部,到时候我如果同晓慧领了结婚证,晓慧可以随军。”
薛玉瑾笑着点头,心里却明镜似的。这俩后生,一个念着老家的茶,一个记着部队的岗,连带着对姑娘们的牵挂,都藏在这些实在话里。她给李修武夹了块酸豆角:“在部队也得好好吃饭,别总啃压缩饼干。等你大哥新婚的喜糖到了,我让晓慧给你寄去。”
李修武眼睛一亮,立刻挺直了背,像领了命令似的:“哎!谢谢阿姨!”
凌晨看着这兄弟俩,忽然想起石坎老家的晒谷场——秋收时,总有几个后生要留守看场,其他人忙着挑谷,看似各奔东西,心却都系在同一片土地上。他凌晨望着修武,“军校冷,我让阿勇给你寄件太空褛,比你那军大衣轻便。”
李修武刚要推辞,被薛玉瑾按住:“拿着吧,这是凌晨的心意。你们兄弟几个,不在一块儿才更该互相惦记着。”
夜渐深了,自行车铃声在滨江路响起时,李修文回头挥了挥手里的药包,李修武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薛玉瑾站在院门口,看着两个背影消失在路灯下,忽然叹了句:“都是好孩子,心里装着家呢。”
晓薇往凌晨手里塞了个热馒头:“他们虽不回,心不都在石坎嘛。”
凌晨望着石桌上没喝完的姜汤,忽然觉得,有些团圆不一定非要凑在除夕的饭桌前。就像李修文要回的石坎茶园,李修武驻守的军校营房,还有大哥即将摆酒的桂花庄园,这些散落在各处的牵挂,终会被亲情串成线,在某个寻常日子里,轻轻一拉,就满是暖融融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