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怪老头（2/1）
九月，青城山下格外热闹。
方圆几百里内，有未满十四岁子女的家庭，大半都已经浩浩荡荡来到青城山。
只为了这山上道门每两年一次的弟子选拔。
道门名叫若水宗，取上善若水之意，在山上开宗立派，已有千余年历史。
千年以前青城山层峦叠嶂，地势险峻，寻常人连登山都极为不易，就更别说在山上定居修养。
是若水宗开山祖师一剑，就像是切块豆腐般容易地斩去青城山一角。
这才使得原本人迹罕至的荒山，时至今日已经变成了今州修道者的一块圣地。
这几天在街头，黄羽听了大大小小关于若水宗的故事，感觉耳朵都快要生出茧子。
他是个流浪儿，今年才十一岁，已经在这山下小镇要了七八年的饭。
修道这种事情距离黄羽太过遥远，肚子饥饿倒是时刻跟随着他。
不过这几日托诸多赶来参加若水宗选拔的人的福，黄羽的面色相比从前已经红润了许多。
望着街上人来人往，黄羽打了个嗝，他觉得这些好心人才是真神仙，这几天打赏的铜板让他足够奢侈地去菜市买一小片肉吃。
“老头，刚又遇到一户去往山上的好人家。他们看我个子小，就多给了我块糕饼。”
看着眼前闭着眼睛像是在熟睡的老人，黄羽从怀中掏出一块糕点，糕饼上的酥皮已经掉了个干净，但还能闻到淡淡香味。
少年与老人相识的时间只有短短几日，以前从没见过，黄羽想来这老人家应该是从别的镇子流浪过来的。
老人瘦骨嶙峋，身体干瘪得像具枯尸，全身上下除了裆部裹了层破布以外没有任何衣物遮蔽。
只是说来也怪，黄羽和老人相处几日，竟然从来没有在老人身上闻到过一丝臭味。
黄羽觉得自己还算爱干净，不过流浪儿居无定所，又没有条件时常更换衣物。
现在还算夏天，天气炎热，在街头乞讨一天的话，难免会有些有些汗酸味。
但老人没有，他有着与别的流浪汉格格不入的整洁感。
黄羽觉得老人有些奇怪，不过并没有在意，对于他而言，每天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只有怎么填饱肚子。
其余的，无论是修仙，怪老头，改朝换代，都与他毫无关系。
在这个世界上，像自己这样的底层，能够活着，还有什么好去想的呢？
尽管年纪还小，黄羽已经想得很开。
“老头？”见老人没回应，黄羽又喊了一声。
据少年这几日的观察，老人要么是耳朵很不好使，要么就是上了年纪思维有些迟缓，有什么事情，黄羽每每都要喊个三四遍他才会应声。
“老头！”黄羽又提高嗓音喊了一声，眼前老人才缓缓地睁开眼。
似乎是不满黄羽叨扰了清梦，老人瞪了一眼，然后毫不客气地拿走少年手中糕饼，三两下就吃干抹净。
黄羽扯了扯嘴角，他其实有点肉疼。
自从怪老头出现，除了巷子里最通透阴凉的角落就不再是少年的专属宝地，黄羽还得每天额外省下一点乞讨来的饭食来给他。
黄羽只能安慰自己，这老头的肋骨已经贴着胸清晰可见，他实在不忍心看着老人活活饿死。
“味道还行，就是太过干涩，要是有壶酒喝就好了。”似乎是注意到了黄羽的脸色有些变化，老头停下了口中念叨。
老人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正是开始发育的时候，男孩子大多都能长到自己肩膀左右的高度。
不过黄羽长年累月食不果腹，个子才刚刚长到老头胸口附近。
少年长着一对清澈的大眼睛，配合着瘦弱单薄的身躯，倒确实是个能打动人赏点铜板的模样。
“小鬼，你知道这若水宗几时开始弟子选拔考核吗？”
听到怪老头的问话，黄羽有些不明所以。他们两个有心思关心什么考核吗？
如果再不动身找个热乎的地方，等会太阳一下山，可就要冻着了。
出于礼貌，黄羽还是开口回答道：“听街上的老爷们说，好像是后天就开始了。
“这两天来的人更多了，要是若水宗一直招人就好了，这样以后就不会饿肚子了。”
话刚说完，怪老头就上来敲了一下黄羽的头，动作敏捷得与他的枯槁身体完全不符。
“没出息的家伙，那若水宗收徒选拔又不限三教九流。你就没想过去山上看一看，万一通过了选拔，以后吃穿不愁不说，还能学得一身本事，岂不比你在这要饭强？”
黄羽很自责，心想是不是一块糕饼没办法让老人恢复元气，导致他饿糊涂了在说疯话。
就他二人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居然还提什么修道学艺？
这种想法黄羽也就是五岁之前，还呆在孤儿院的时候才会有。
自从那个院子被大火烧毁，黄羽流落到街头以乞讨为生后，他的脑海里就只剩活下去这一个念头，再无别的想法。
有些东西连在梦里都是奢侈的，少年很早就知道。
见黄羽不回话，怪老头面有愠色。
他站起身来，将脚上仅剩的一只破鞋甩了出去，冲着黄羽说道：“小子，替我捡回来。”
？？？
即使是向来被性子平和的他，面对老人的一系列行为，此刻也有些心生怒火。
黄羽不知道老人今天吃错了什么药，说话做事都让他感到迷惑。
出于尊重老人，少年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不情不愿地迈开步子，打算把地上那只烂鞋子捡回来还给怪老头。
少年走到跟前，俯下身想将鞋子捡起来。
只是刚一碰到鞋面，少年就被其惊人的高温给烫得抽回手。
“怪老头，你这鞋子是什么鬼东西。”
黄羽瞪大眼睛，眼前的鞋子竟然凭空自燃。
转瞬之间鞋子就烧得一干二净，风吹散灰烬，露出一小张泛黄的纸。
黄羽定睛一看，纸上赫然写着太清心经四个金色大字，他拍了拍自己脑袋，怀疑可能是自己饿糊涂了。
“嘿嘿，臭小子真没见识，我这太清心经要是传出去，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哭着喊着要，到你这竟成了鬼东西。”
黄羽愕然发现，眼前的怪老头突然变得有些神气起来。
这种感觉少年不知道怎么形容，但隐约从脑海里冒出来仙风道骨这四个字。
“太清心经，那是什么？”
“修道之法，道心为上，肉身为下。太清心经乃是以道祖尊号命名的无上功法，我这虽然是只有前三章的残本。不过你要是愿意学，十年之内御剑飞行，窥见道法之妙，修成个金丹期不在话下。”
黄羽一时之间被怪老头讲得云里雾里，他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老人，有些不相信这个看着风一刮就能倒的老头口花花。
说得这么悬乎，你怎么还能跟我一样在这里讨饭？哦，你的饭还是我替你讨的。
见黄羽一脸怀疑，怪老头哼了一声。
少年愕然发现身体瞬间不受了控制，径直就向那页纸撞去，被老人称为太清心经的功法一碰到黄羽胸口，直接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不见。
“这、这是什么？”这一切变化超出了黄羽这十来年人生的全部认知，难道眼前的怪老头真的是个得道高人？
“臭小子，吾乃一介散人，近日云游至此，见山上宗门收徒，便想留下来看个热闹。没曾想在这小镇子里遇到了你。”
“这几日你的所作所为老夫都看在眼里，小子，你的悟性和心性都不差。且学了这太清心经，去若水宗当个弟子。以后若是有缘，我们自会再相见。”
说罢，怪老头竟在黄羽眼前直接化成了一道烟雾。
直到云烟散去，少年从震惊中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的人生似乎从此刻开始，就要发生彻底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