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云之途(四)(2/1)
侵晨,云璃之森,玉云江畔。
涛涛江水奏鸣间,苍眸奓启,以掌拂过面上之晨光,自树上跃下。
他瞥了眼倚树而眠的她,忆及前两日她漫声的抱怨。一道是既敛家财又何必吝啬,聘个车队,实不济一辆尚可;又道可否将他那可叙人言的灵兽自灵海放出来与他见见。
其一,他道是心向行者之途,假以车骑未有能细观一路景致。其二,他道之乃是此些时日灵兽破境需于灵海闭关——实则乃是与天宝之幽禁,防得它又行甚败露身份之事。
然此,她仍然于他耳畔喋喋不休。不过好在她同他之距似未有方认识那几日般疏离,至少她暂时不会与其起疑。
“辰时片刻,当起了。”他以手背几拊她的左颐,将她自睡梦中唤醒。
但见那双凤眸扑朔几许,继而披露其下所藏之墨色瞳仁。
一瞬,玉天辰仿似又为其所怔。
却之那瞳仁之墨,何其似也?
然他甚至此之不过其之臆念,自己留她于身侧的原因便有一缘此。
恍神之际,燕翎雨已然于树侧起身,拊过身上之浮尘。
她似慵懒道:“如何?该走了?”
她蓦然抬眼望去,仅觉一道目光于其身上瞬去。再观时,那白发少年面容依旧——漠然兼之令人膈应之笑意。兴是方才醒觉,她只道是自己的错觉。
殊不知,那妖狐心中之慌乱兼惑然几近令他溢于言表。
后二者行路,他再未有一言,仅是她一人诉着无应的语句。
及至午时行膳,燕翎雨终是难耐他视她若无睹,边食边诘之:“缘何我今日同你聊叙你半分都不理睬我?”
“嫌你聒噪。”玉天辰不假思索,未有半分客气之言。
“你!”燕翎雨闻此,自是又为其所恼。
然此之恼意便只是一瞬,他恼自是恼的,然自己性子便是如此,不寻个人叨扰便觉着浑身难受。房叔此前亦是如其所言。
房叔……
她更恼不起来了。
她默然将手中干粮置于一侧,沉音道:“你当真嫌我聒噪?”
“嗯。”玉天辰复是不假思索,然实则乃是欲令自己心烦意乱退之少许。
燕翎雨闻之,容色沉了几分,故作无意般打个哈哈令此番对话便不了了之。
似是察之气氛之尴尬,玉天辰亦不好就此作罢,假作不经意道:“姑娘领的这路,却是无误?”
“自然,还能叫你困死在此间不成。”燕翎雨闻言驳道。“沿着玉云江自能至于天云境内,径往之下游便是,你一行商的莫若此番都不晓?”
玉天辰淡哂一瞬,承道:“我行商乃是玉璃边陲一代,却之妖域自然不晓,何况何人无意会去探一条江之始末呢?”
“那便是你无知!”燕翎雨自觉扳过了一筹,然却一时忘却了此乃房岚与她所述。
“行,我便是无知了,若何?”见她复归本态他终是觉着松了口气,至于缘何,类之此前,他念不出,亦无心念之。
此后所行之道途二人虽非有情之甚笃,然他确是不再为己所困。
她终究非为她,何故多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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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璃之森,密林某处。
但见身着影袍之人林立其间,犹似立木,他们似庄严以待,簇拥着何物。
迩观之,林间空地上尸首叠起,足有三丈之高。
其侧,一玄袍血瞳之人面颊为阴翳所笼,苍白之面愈加可怖了几分。
“如何?”他沉吟而诘。
旁侧之黑袍似是觳觫般,近前跪伏,嗫嚅道:“禀……禀大人,无有踪迹。”
但见血瞳之人眸光一凛,左手挥展。须臾间,一灵力所幻之蟒将那跪伏之人死缠。
“当真无有半分?”他驱使着那灵蟒近前,与那所缠之人道。
“属……属下再三确认,确是如此!”
“一密信都寻不得,你等莫不是一帮废物?!”那血瞳之人眦着双目,愤戾道。
“大……大人饶命!”道着,那灵蟒渐而紧缩,几欲将那人窒息。
临至此刻,影袍间另跃出一人,跪道:“大人,三席大人传来冥信。”
闻言,那灵蟒蓦然消散,那蟒下之人方得喘息。
“滚吧。”那血瞳之人冷然留下此言,抽身拂袖而去。
待他行至一侧,引之秘法,一音忽而飘拂耳畔。
“鳞,你所行之事若何。”
那玄袍者应道:“云皇那众人马倒是尽数为我所杀,然那密信倒是未有觅得。”
“你确信是那众人?”
玄袍者闻此质疑,不屑道:“自是,此番人等同前所截得之密讯绝无有半分差错,偏偏就是那信不知所踪。”
“你可不晓这几日这附近倒快教我们翻了个天!”
“既此,那便再寻一二日,纵是无果,那便罢了。”
“怎么,临行前你与我道之此事不可出纰漏,怎现在拥瑕疵便罢了?”
“自是另有他事了。”
“欧,那是所为何事啊?”
“冥印……破损了。”
闻言,那玄者之血瞳猛然皱缩,似蘧然道:“当真?”
“自是,你我所待之日将至了。”
……
方才与那血蟒所缠之人依旧跪伏在原地,他深知此番他们所行之事非同小可,偏于他这一环出了差错,责罚自是逃不过,慨然赴死似已然平复不料大人之怒息。
思忖之际,但见他所唤之大人径而向他步来,他顿明其之时日已近。
他忏悔告解般垂首,待血蟒窒息之苦。
然几瞬过之却未有此感,抬首,只闻大人道之:“此番便到此为止,你且起来吧。”
那人诚惶诚恐,依旧嗫嚅:“属……属下犯了错事,何有不责罚之理。”
“实然方才我确实欲将你掷到那方堆中去,然我现在易念了,且起吧。”
话毕,那人抬眸欲起,然对上那大人之面容时,大人眉目猝然颦蹙,令他不由又跪了下去,再不敢抬首。
半晌,方闻大人言:“你欲将功赎罪否?”
那人复抬首望之,大人面上带着近似癫狂的狂热,他忙连连颔首。
“方去旧接新,猎物便跃现眸前。你领你那众便去布下牢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