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9章 是非对错(1/1)

李珺魂不守舍离开凤药宅邸。

回到家,却见归山趴在桌上,地上一只空了的卢山泉酒。

那是烈酒。

李珺诧异,成亲数十载,他从未不顾仪态,失态至此。

唤丫头烧了醒酒汤,又将丈夫扶到床上,她坐在床边,将汤吹凉,喂他喝下,直到他睁开眼睛。

“归山,你我夫妻一场,不管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归山苦笑,别开脸不愿看李珺。

李珺对归山素来没有耐性,这么多年一直是归山牵就她。

一切早成习惯。她脸一沉,“到底什么事,别跟个娘们似的,还得我轻声细语哄着你吗?”

归山红着眼圈,像是要哭了似的,从怀中摸出一串金铃,扔到李珺怀里。

李珺腔子里的一颗心忽而剧烈跳动起来。

就如行坏事时,被人当场按住了似的。

心情由惊讶而羞愧而愤怒,她抓起那串金铃,颤声质问,“谁让你擅入禁地的?”

她所说禁地是指修真殿角落中独辟出的一片小院。

里面放着所有她从前与牧之在一起时的旧物。

以及思念故人时写的信件。

既是不为人所见,她言语毫无顾忌十分放肆。

有道是,君子论迹不论心。

李珺既在不见天日的房中,把心中独白写到纸上,定是不见人的那些心里话。

说出来才痛快,反正没人敢进来。

谁曾想,却有一天,最不能看的人,进入房中看了那些不见光的东西。

那些她因为过于思念牧之,而放肆到有些狎昵之语。

她曾那么爱他,爱到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爱到可以为他死。

爱到不顾公主之尊,快意于男欢女爱。

那串金铃是她勾引牧之时,系在脚上的。

她喜欢它有节奏的响声。

清脆干净的声音,为她纯粹原始的快乐伴奏。

那一刻,刻骨,既纯洁又下流,既快乐又痛苦。

伴着她笑也伴着她落泪,记着她的痛苦与快乐。

原来人可以借于身体而触及灵魂。

她那么爱的男,怎么舍得忘掉。

如今,这些最珍贵的回忆,她信念的支持,以最不堪的方式被揭开摆在面前。

终于,愤怒代替羞愧,她捡起金铃,小心翼翼收入怀中。

傲然看向自己夫君问,“所以,为着从前的情事,你打算羞辱我?”

“我的事,从未隐瞒,也没逼着要你娶我。何苦此时拿这些东西出来让我难堪?”

归山哽咽,“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会不会心痛、难堪?”

“这些东西,是我羞辱你,还是你羞辱我?”

“我从未要求你守妇道,你总得有点人道吧?既已嫁人,该向前看,何故留着旧情人的东西?”

“你有在乎过我一分一毫吗?”

“若有人心,为何向我心中扎刀?”

归山眼中蓄泪,握紧着拳头,微微颤抖。

“你若肯将那间房里的东西尽数毁掉,我们还可以像从前那般做神仙眷侣。”

“我依旧事事迁就你,疼你,爱你。”

李珺沉默着,半晌方缓缓道,“若将那些东西毁了,我便再也成不了神仙。”

“你娶我时便知,他若活着,我万不可能嫁你。”

“我这一生,只爱过这一个男人。”

……

陷害归山的计划里有一个巨大的缺陷。

就是归山本人。

他是个坚刚不可夺志之人,污他清白是其所最不能容忍的罪名。

他不会坐以待毙。

倘若反击,以他的资历,和在朝中多年经营,以及长公主的明里暗里的支持者,胜败难料。

想赢,就得先从精神上打垮他。

李仁这个举措没提前告知凤药。

他知姑姑心软,斗李珺不得已才动的归山,绝不愿意在他心上捅刀子。

甚至虽然痛恨李珺,也不会用这种肮脏手段去击垮长公主的心理防线。

……

他早注意到皇姑有个不让任何人进入的禁地。

这块地方竟放在修真殿,防的谁不言而喻。

他并不知,这里是长公主从前与牧之私会的地方。

凤药动手那日,李仁找到归山,假称皇上要重修修真殿,已问过长公主,说让他提前来瞧瞧,将东西归置一番。

长公主时常在修真殿宴请宾朋。

但归山不爱出席过这里的宴请。

他不喜欢长公主的宴。

那种宴行至最后,往往过分放浪,非他所能接受。

归山未娶李珺时,也是个精于吃喝玩乐之人,但喜欢上李珺后,变了许多。

他很是迁就李珺,到了没有分寸与底线的地步。

两人相处模式一旦成型,往往会持续下去。

归山从不干涉李珺,这种信任改变李珺良多,除了牧之以外,她愿意为归山改变一切。

两人相好后,李珺的确一改从前不羁的行事风格。

虽然言谈仍然不遵规矩,但只是口头上放肆。

她不知不觉以妇道自律,并且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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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除了牧之。

那是她的甜与痛,她的伤与乐,她的泪与笑,她的禁地与圣地。

牧之在那里永生。

……

随着归山进入那房中,仿若挖开了牧之的坟茔,将他的尸骸翻了出来。

随着一件件物品翻出,及至看到公主从前行乐的狎具,与公主因思念牧之而写就的内心独白——

不但将归山一颗真心践踏得不成样子。

也将牧之挫骨扬灰。

他把她的心撕开,让不能见光的阴暗大白于天下。

也将自己抛至痛苦的深渊。

他有些意识到自己是不是着了李仁的道儿。

但公主所作所为真实摆在那里,并非假造。

自身不净,被对手逮到把柄,是怪对手,还是怪自己?

归山这样清直,自然怪自己。

怪公主不该这样不检点,怪她不把他的真心当回事,怪她背着自己行这苟且之事。

他跌跌撞撞起身,酒沉,心却醒着不肯醉去。

他抹把泪,看着李珺无动于衷的样子,咬牙道,“你我夫妻一场,抵不过一个死去多年的旧情人。”

“我和他,你再一次选了他。”

“那就……算了吧。”

他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内室,每一步都像踏在李珺心口。

……

她明明爱的是牧之,不爱归山。

为何心中仍然这么痛?

李珺一拳砸在桌上,手上顿时肿了。

她狂暴怒吼,“我不会饶了你,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