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8章 女人的权斗(1/1)

李珺心中浮出两个念头——

她连累了归山。

她是被秦凤药给陷害的。

想到秦凤药,她抬头四下观望,并未见到其人影。

是了,姓秦的一向如此,擅于利用帝心,达到自己目的。

自己却能撇清,好像一切决定出自圣裁。

李珺哆嗦着,终于怕了,真是祸不单行——又是打杀下人,又是口出怨言,又是纵婿贪墨。

不出事就算了,一出事便不是一件。

她仿佛站在平地,突遭袭击,对主一拳接一拳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

这些日子她试图利用亲情绑架皇上,心中知道这是冒险。

皇上何等样人,踩着刀尖走上帝位,若吃她这套,她自是无往而不利。

但皇上若烦了呢?

说到底,她要依靠皇帝。

“阿弟。”她哭得凄惨,“你要相信姐姐,我从未说过那样的话。”

李瑕眼底皆是倦色,他道,“你看看这奏疏,朕许你夫妻二人写奏辩折子。”

李珺这才细看那纸上所言。

看到自己夫君吃空饷,贩卖军用物资,她睁大眼睛,喃喃道,“这不可能,归山决非敢动军资之人。”

抬头时,皇帝已不见人影。

桂公公收走奏折,也消失在台阶后,偌大的殿前,只余一轮明月高悬头顶,桂枝摇曳,她的影拉得很长,不成形状。

……

李珺回长公主府,仿佛筋骨都散了。

归山尚不知情,桌上摆着长公主素日爱喝的玫瑰露和宵夜小点。

他穿着青色常服,已过中年,却仍然削瘦、坚实。

那并不俊秀的脸上,仍然可见从前的刚毅之气。

长公主鼻子一酸,莫不是这次她真拖累了归山?

芷兰出嫁前夕,归山一次次劝她,莫要给她那么多嫁妆,比着五王妃的规格低一阶就行。

当时她怎么回的?

“我的芷兰为什么要低过绮春?她沾着国公府又如何,也不过是亲戚,芷兰可是长公主之女,正经宗亲,还是郡主,不比她高贵得多?”

“别在这上面攀比。你如今已是朝中官员,更该循规蹈矩,明面儿上没人敢说你什么,又焉知人家心中服你不服?”

“秦凤药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她两朝女官,为人谦和低调,从不与人冲突,人缘甚好,而且……”

归山看着妻子不悦的神色,讪讪闭了嘴。

“而且什么?”

而且她处理的政务与她为人一样,中和温婉,却暗藏力量。

颇有老政治家的风采,甚至因她为人中正,给出的意见几乎只对事,不带个人偏见。

两人为此事争执几次,终以长公主之意送嫁芷兰告终。

……

李珺坐到归山对面,将手覆在归山手掌上,温声问他,“归山,你我二人夫妻这么些年,你可有瞒着我的事?”

“那夫人有没有瞒着为夫的事?”归山反问,伸手去执酒杯,抽出压在她手下的左手。

“到底有没有?”事情关系两人将来,李珺急了。

归山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李珺这才发现归山眼底发红,像在她归来之前,已经饮了不少,带着微醺。

“你怎么了?”

归山反问,“你怎么了?”

长公主被他语气激怒,方才的愧疚瞬间消散。

起身以惯有的强硬语气道,“皇上方才召我过去,大臣参了本宫,说我纵容于你,贪墨军饷。”

归山抬着醉眼道,“你胡说什么呀?我一个靠着老婆就能吃饱的男人,还需贪污?”

他那样子,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意味,看得李珺火大,冷笑道,“是啊,芷兰在婆家受重视不得靠着我这个娘亲?”

“那折子上说有证据证明你多领物资,倒卖给无良商人!”

“你这么做多久了?”

“要不是你做事不严谨,何至于引得旁人去查芷兰的嫁妆?”

归山将手中杯子摔在地下,摇晃着站起来,拍着胸膛,“我归山只承认靠着老婆吃软饭,不承认贪污!不该拿的银子,我一分没拿过。”

长公主顾不得归山异样,她低头思索,马上便想通,这次的事件是借着芷兰的嫁妆,纯纯污蔑归山。

但她没办法解释,她的银钱的确来路不正。

她怒不可遏,不顾时辰冲出府门,直奔凤药宫外宅邸。

也不顾时辰,将凤药大门拍得山响,直到门打开,凤药一身素衣,沐浴着月光站在她面前。

“长公主此时驾到,有事?”

李珺怒气上头,伸手掴了凤药两记耳光,她的指甲划破凤经白晳脸颊。

张口就骂,“贱人,如今低劣到诬陷别人了吗?”

“连归山这样的清官,你也污蔑?你有没有心啊!”李珺因为激动,浑身发抖。

“连苏婉那样的人,你也杀死,我真的也想知道长公主可有心否?”

凤药好似不知疼痛,回过头来,眸色幽暗,冷冷道,“请长公主相信皇上判断。若无实证,想必皇上会断归大人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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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自身是否清白,想必自己清楚。”

“你这个贱人,现在敢爬到本宫头上,怪不得不愿嫁给皇帝,是不是有一天还想爬到李瑕那个傻子的头上!”

“李珺你不想因为丧心病狂进牢房吧。”

李珺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女人轻易便能挑动她的怒火。

从前她可以像捏死一只蝼蚁那样辗死凤药,而今自己却被凤药稳稳压制。

“你到底为什么恨我到此种地步,不惜拉归山下水?”她仍然相信归山。

也终于意识到是因为自己才连累归山。

“你不该碰苏婉。”凤药眼中一片冰凉,对故人之情再无惋惜。

“你我再争斗,也不该把剑对准百姓。”

“更不用说身为女子,更是平民百姓中的弱势。”

“你有想过苏婉要吃多少苦,才走到今天的位置上?”

“你不用她,也不必杀她。”

“你恨我大可以直接冲我来。”

“若她碍着你的事,也算死得有理由,可她什么也没做。”

“我以为历经风雨,你早已脱胎换骨,岂知你虎狼之质从未改变。”

“你从不在乎百姓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也从未在意过别的女子是不是因为你的入仕而能谋得福祉。”

“你做事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你没有政治抱负,最终成不了真正的政治家。”

“那就闪开,别挡在道上妨碍旁人。”

李珺不相信,“你就为个苏婉?不为与我争太宰之位?”

“我从未为过某个职位,我只想好好做事。”

“你说得对,就为苏婉,但不止为苏婉,以后还会有很多苏婉,我不希望有你这样的人挡住她们本可以光明璀璨的前路。”

“我曾经就是她们中的一员,如今我为千书令,仍为你所看扁,李珺你目光狭隘至此,不配肖想太宰之位。”

“且你内心一直居功自傲,一直认为自己扶持皇上登基有从龙之功,不是吗?”

“宫中谣言没说错吧。你几番挑衅皇上,用亲情绑架皇上,看在皇上眼里,他会怎么想呢?”

凤药脸上浮现一个讥诮的笑,“你总会被自己看不起的事物所绊倒。”

凤药指的并不止她自己,而是一个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譬如,她杀婢时,不在意的站在一旁的老太监。

譬如,次次上门讨要妹妹的穷苦姐姐。

她不曾记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