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符文锁链(1/1)

对于叶光纪来说,在四曜悬骨阵中启动其他阵法根本就不成问题。

所有阵法都是有等级的,高阶阵法天然就能压制低阶阵法,身为阵灵的叶光纪要比四曜悬骨阵高好几阶,更别提这个四曜悬骨阵根本不是天阶的,还是个未完成的。

但对于被困在另一间密室中的骆家兄弟来说,情况就不那么美妙了。

骆方圆在发现地面上的阵法开始有红芒流动的时候,便已经暗叫不好。他连忙推醒了骆雁行,两兄弟发现墙壁上的裂阵无法开启后,便竭尽所能地触发身上所能携带的所有符箓,但没有一个能够正常使用的,都像那些熄灭的光明符一般永远地沉寂了下去,甚至连他们重新开始绘制的符箓也一样无效。

昏暗的密室之中,一时之间只能听见两兄弟难掩恐惧慌乱地喘气声,不管他们再独立早熟,也不能掩盖他们仅仅只是十岁左右的小孩子。

他们是自小在符阵世家长大的,从没有识字开始就接触了符阵,在他们固有的认知当中,只要是符文和阵圈绘制完整,就一定能够触发成功。尤其是骆雁行,之前一直被他鄙视的自家哥哥已经推翻了他一板一眼的符阵观念,现在干脆直接完全颠覆了。

骆方圆的心中更是无比懊恼,他并不后悔自己陷入如此境地,不用说叶光纪和他的交情,就说对方还代替他进入了未知的危险,他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地呆在安全地方。他是后悔没有拿出大哥的气势,驱逐骆雁行踏入密室,导致连累了他。

光明符虽然一张都不能用,但密室里的光线却因为地面阵法的光芒慢慢亮而变得清晰一些,骆方圆一眼就看到自家弟弟煞白的脸和咬紧的大拇指,愧疚如同排山倒海般袭上心头。

骆雁行也只是慌乱了一会儿,他毕竟是琅嬛骆家集齐资源最优先培养的骆家下一代,半晌后,他便回过神来,端详着密室四角随着阵圈震荡而变得不一样的四具符骨。它们身上缠绕的符文本来只是浅淡的月白色纹路,但现在却在阵圈的光芒侵染中慢慢地染上了颜色,先是浅粉、深粉,然后变成鲜红,逐渐还在颜色加深中。

“光明符是在这阵法发动的时候熄灭的吗?”骆雁行咬着大拇指甲,甲片早就因为他常年的习惯,咬得很秃,他此时已经尝到了带着铁锈的味道,但却一点都不觉得痛。

“嗯。”骆方圆应了一声,脑海中在疯狂搜索如何逃出去的办法。此时他注意到墙上的裂阵已经恢复了初始状态,他连忙站起来走到他们来时候打开的墙壁面前,试图启动裂阵,却怎么做都没有反应。

骆雁行看着他的行动,咬着大拇指甲口齿不清地缓缓说道:“墙上的裂阵虽然已经恢复原状但无法开启,还有我们的符箓无效,可以判断这个阵法具有范围免疫效应,阵法内的符阵全部失效。”

骆方圆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不看这用符骨压阵的架势手笔,端看在这阵法范围所有符阵无效的强悍,就能猜得出他们再呆在此处,肯定凶多吉少。

就在此时,一具符骨身上的符文已经完全被染成了血红色,符文在流转中嗡嗡地低声鼓噪起来。骆雁行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跑到骆方圆身旁,他不得不承认自家哥哥虽然各种不靠谱,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想要去依靠他。

等他缓过神来后,才发现那具符骨是在符文的扶持下,想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但因为符文的能量并不是很强,这具心急的符骨很快就重新跌坐了下去,下身的骸骨噼里啪啦地散落了一地,缠绕在骸骨之上的符文也被打散在空气中。

这幅画面无疑是很搞笑的,骆方圆立刻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骆雁行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但下一刻他们就完全笑不出来了。

因为那些被打散在空气中的赤色符文又在阵圈中凝聚了出来,而且颜色更加的艳丽浓重,就像是拥有了实体一般。那具符骨的上身在赤色符文的扶持中已经升到了半空中,而其余跌散在地的那些骸骨,被那一条条赤色符文锁链再次缠绕,按次序地把它们重新接续在那具符骨身上,很快这具符骨又恢复了完整。

这次它已经悬立在了半空中,其余三具符骨也是这样,这四具符骨的头骨本来都凝视着密室中央,但却在阵圈光芒大盛之后,几乎同时咔嚓咔嚓地扭转头骨,齐刷刷地朝靠在墙边的骆家兄弟看来。

本来和四具骸骨共处一室就够吓人的了,骆家兄弟能挺到现在也是因为坚信这四具骸骨都是属于骆家祖辈的,况且早已是死物,构不成威胁。但现在的情况却完全不一样。

同时被四具骸骨八个黑洞洞的眼眶凝视的感觉,让骆家兄弟后背的冷汗都能变成小溪般流淌了。

骆雁行虽然不知道四曜悬骨阵的厉害,但他却是知道大概如何炼制符骨的过程。此时见阵圈中也开始升腾起那些赤色符文,然后慢慢地凝成,再缓缓地链接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条锁链,便知道这些锁链十有八九就是朝他们兄弟来的,而且目标八成也是要把他们也同样变成这些符骨中的一员。

而这阵法中所有符阵无效,他们兄弟俩估计要有九成九的几率会永远留在这里了。

尽管还能理智地判断事态的发展,但骆雁行终归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他一点都不埋怨自家哥哥的莽撞,而是只怪自己好奇决定要跟着走进这间密室。

其实也不怪琅嬛骆家对四曜悬骨阵疏于管理,平常也会有好奇的族人打开密道墙壁的裂阵进入密室,也不会发生什么情况。等亲戚朋友发现对方失踪,才会挨个密室寻找下落,顶多是被关个几天。因为琅嬛谷内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一两个人别说失踪几天,就是有人晚上没有拿到传送阵的饭菜,马上就会有记录可以查询。所以百里煦才异常地渴求骆方圆和叶光纪的算阵能力,否则他一个人闯入四曜悬骨阵,别说到达阵眼了,恐怕在半路就会被骆家人发现并且驱逐。

因为根本没人能想到这个阵法居然能在不知不觉中被启动,所以也不怪那个七长老没有提前警告他们不要四处乱走。

看着密室中无数条赤色符文锁链在挥舞着尝试着朝他们两兄弟一点点地靠近,骆雁行终于放开在口中已经被咬得血迹斑斑的大拇指,伸手握住了身旁骆方圆的手。

他虽然只有短暂的生命,但却拥有一直纵容他爱护他的家人,这就已经足够了。

骆雁行仰起头,发现身旁的骆方圆其实也并没有比他高多少,而且因为吃穿用度都差他好几个等级,身材还有些削瘦羸弱。骆雁行几乎从未正眼看过自家兄长,一时之间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是好,默默地低下了头。

但骆方圆却在此时挣脱开了他的手。

感觉到手中一空,骆雁行愕然抬头看去,却发现自家哥哥一脸毅然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你在做什么?”骆雁行呆愣地看着骆方圆用自己的血在墙上飞快地画了一个裂阵。

为了绘制阵圈的时候鲜血不会断,骆方圆咬下去的力道非常凶狠,血腥味很快就引来了身后的赤色符文一阵雀跃地挥舞,连那四具符骨都被赤色符文悬持着朝他们这个方向飘来。

尽管背后的危机步步紧逼,骆方圆绘制阵法的手却稳定迅疾,骆雁行扫了一眼他画出的裂阵,就不由得咬了咬唇,因为这个裂阵根本就是不完整的,但骆雁行随即想到了之前被改良的光明符和一些低级符箓,便打消了想要伸手阻拦的念头。

骆雁行想要注意看自家哥哥是怎么改良裂阵的,可不可以在这阵法范围内奏效。但他的注意力却不可避免地转移到了朝他们逼来的赤色符文锁链之上,眼看着离他最近的一条符文锁链已经在空气中扭动着靠近,骆雁行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步,恨不得地上有个裂缝把自己塞进去。

他退后的这一步虽然躲开了这条符文锁链的侵袭,但在下一刻,他忽然觉得左手的大拇指像掉入了滚烫的油锅一般,痛得他几乎要尖叫出声。原来另一个方向的符文锁链已经悄无声息地缠绕住了他的指尖,破开他自己咬出来的伤口,贪婪地吸吮着他的鲜血。

也许并不是阵法中心的缘故,也许也是因为骆雁行身上并没有多少灵力,阵圈中浮现的赤色符文不像阵眼中的那些一般渴求灵力,而是表现了对血肉的欲望。

骆雁行咬着牙挥舞着手想要把这条符文锁链甩开,但对方却死死地咬住他的手指,坚决不放。整个左手从大拇指指尖开始,灼热的痛像掉入请水盆中的墨滴一般蔓延着,不一会儿他的整个左手就全部陷入了令人难熬的灼烧感中,痛得他连牙根都要咬断了。

但是,不能叫。

不能喊痛。

因为哥哥正在绘阵。

骆雁行自然知道若是这种以血为符墨所绘制的阵法,事实上某种程度来说并不是普通的血,而是人的精血。而这种阵法被统称为血阵。

血阵不同于普通阵法,是需要人献祭精血的,一旦打断,血阵未成的话,那么血阵的反噬也相当强烈,足以要了骆方圆脆弱的小命。

所以骆雁行刚刚尽管知道他向旁边再闪一点,就可以更有把握躲开即将袭来的符文锁链,但他却不能躲。

因为自家哥哥就在他的身后。

骆雁行痛得几乎快要死掉,全身大汗淋漓,连眼眶都有些迷离模糊起来。

他已经看到又有几条符文锁链张牙舞爪地朝他而来,但他却依旧没有动。

一声叹息从他的身后响起,左手上的灼痛忽然消失殆尽。骆雁行不明所以地低头看去,却发现原本缠死他的那条符文锁链,是因为另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指靠近诱惑,自动自发地放弃了他而转投那根手指。

骆雁行震惊地看着自家哥哥,发觉在符文锁链的侵袭中,对方脸上依旧挂着那种他向来认为傻乎乎的笑容,另一只还自由的手摸上了他的头,还顺便揉了两下。

“喏,早就想这么做了,果然感觉很不错。”骆方圆的眉头抽搐的两下,显然符文锁链的灼伤对他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痛楚经验。

骆雁行的大脑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到揉搓他头顶的手滑落到了他胸前,随后搂着他换了个方向,大力地把他往后推去。

“不!”骆雁行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哥哥被赤色的符文锁链一条条地束缚住,自己的身体却并没有感觉到碰到该有的墙壁的硬实感,反而像是陷入了一种胶状体的壁面,渐渐地把他向外送去。

骆雁行知道这是骆方圆的血裂阵成功了,但他又怎么肯把自家哥哥扔在这里一个人走掉?他尽可能地伸长手臂,想要去抓住骆方圆,后者也艰难地伸出手打算与他交握。

正在此时,一条符文锁链从他们之间扭曲地伸长,贪婪地想要伸出去擒住快要脱离阵法的骆雁行,骆方圆坚决地把它牢牢地握在手中,任凭对方束缚住自己的手臂。

“哥!”骆雁行发指眦裂,拼命地想要延缓脱离的时间,但他现在几乎整个人都陷入了沼泽般的壁面,根本无法挣脱。

“唉,从你懂事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叫我‘哥’呢……”骆方圆心满意足地笑着,随即就因为四肢都被符文锁链所缠绕,毫无抵抗力地被扯到了阵圈中央。

“哥!”

骆雁行最后看到的画面,就是骆方圆小小的身体被符文锁链所淹没的情景,然后他眼前便是一黑,整个人跌坐在了空无一人的密道当中,正是他们来的时候所走过的那一条。

墙壁已经恢复了原状,他无论怎么敲打墙壁,都无法让裂阵再次开启。

“哥——!”骆雁行脸贴在冰冷的墙壁上痛不欲生,强忍的泪水如泉涌般落下。

因为他知道,就算他此时去找七长老求援,自家哥哥也会在这墙壁开启之前,活生生地在符文锁链中被炼成符骨……

左手大拇指的伤还在滴滴答答地流淌着鲜血,看上去并没有受太严重的伤。

但骆雁行却觉得此时,竟要比之前在符阵当中所受的灼烧还要疼痛千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