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光明符(1/1)
骆方圆并没有听到骆雁行的回答,也不以为意。
自家弟弟的性格冷淡,他也是时常领教并且早就习惯的了。他现在担忧的,是被百里煦抓走的叶光纪。
只是就算他在这里急得抓破了头,也出不去,只好压下心中的忐忑,从鎏金扣里拿出两个蒲团,直接拉着骆雁行席地坐了下来。
骆雁行看着自家哥哥颈间的鎏金扣,气息不稳地抿了抿唇。他原本以为这个扣子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项坠,结果居然没想到是一个空间法器!他本来还想着等年底的时候,跟小叔再讨一个空间法器给哥哥的,结果却没想到他早就已经弄到了。
是谁给的简直他都不用多嘴去问。
骆方圆没有察觉到自家弟弟的阴沉脸色,他见骆雁行手中的光明符光芒黯淡了下来,知道这张符就快失去效应了,连忙又拿出符墨符纸,直接用手指蘸着符墨,就着阴暗的光芒,快速地在符纸上画了个简单的光明符。
这是骆雁行头一次认认真真地看自家哥哥画符,光明符是他最早接触的一类黄阶初级的符箓,上面的符文他就算闭着眼睛都能画得出来。所以当看到骆方圆画错了的时候,他皱了皱眉,觉得自己果然高看了自家哥哥的实力。
只是当他刚想从琥珀尾戒中拿出自己以前就画好的光明符时,却赫然发现骆方圆手中的那道符纸在他落下最后一笔后猛然亮了起来。那亮度远超他之前的那张光明符,居然一下子让骆雁行的眼睛都有些受不住,下意识地眯了起来。
但这却并不影响骆雁行思维的判断。
这不可能!那样错误的符文!光明符怎么可能还会亮起来?
等眼睛差不多适应了这种亮度,骆雁行就迫不及待地睁开了双眼,一把抢过骆方圆手中的光明符端详起来。
一只手适时地遮在光明符前,骆方圆担忧的声音传来道:“雁行,不能直接对着看,会对你的眼睛有损害的。”骆方圆觉得自己改良的光明符亮度有些过高,尤其是在这样的密室之中,更是亮得惊人。骆方圆反思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因为符墨这回用的比以前用的高级了点,才导致光明符的品质上升。
骆雁行拥有着几乎过目不忘的天赋,这也是他在骆家同辈人中脱颖而出的最根本依仗。所以即使骆方圆挡住了光明符,没有让他细看发光的符文,但骆雁行只消稍微回忆一番,便自己拿出了符墨符纸,一丝不差地还原了自家哥哥刚刚画的那张光明符。
骆方圆惊讶地看着骆雁行刚画好的光明符亮起光芒,虽然亮度并没有他刚才画的高,但弟弟强悍的复制能力却也让他由衷佩服。
符阵天赋并不是一种虚无缥缈的说法,就像是修炼天赋也因人而异一样,符阵天赋最重要的虽然是算阵技巧,但能毫无差错地记下那些繁复的符文和阵圈,也是必须掌握的基础。骆方圆为何总是会擅自改动符阵?其实多多少少也是因为他的记忆力并不是太好,总想着投机取巧。好在他的算阵能力非同寻常,就算是改动符阵,也都会天衣无缝。
当然,在骆方圆眼中,他自己的这点小聪明,自然是比不上自小就被视为精英的自家弟弟。能够完整临摹并且一丝不差,这就是最完美的符阵天赋,这也是琅嬛骆家的传统观念。
骆雁行却并不这么认为。他虽然完美地复制了自家哥哥改良的光明符,但却并不满意,他摩挲着手中的光明符开始分析为何亮度不同的原因。“我用的符墨符纸都比你的好,符文都一样,也许是输入灵力的差别……不对,重点应该是,这样错误的符文为什么还会亮起来啊?”骆雁行终于察觉到他应该关注的问题点,而且为何改过的光明符反而会比原本的质量还要好?
骆雁行觉得自己长久以来建立的世界观都在摇摇欲坠面临崩塌,他抓住自家哥哥的衣襟,迫不及待地追问道:“这光明符是不是那姓叶的小子教给你的?他还教了你什么乱改的符阵?”
“呃……这是我自己改的……”骆方圆略带羞愧地腼腆笑道。他刚刚一时情急,居然忘记了原本标准的光明符是怎么画的了,顺手就把自己改过的画了出来。所以他也有心理准备,被自家弟弟骂几句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骆方圆是知道这些得到骆家正统传承的嫡系子弟,对符阵的一丝不苟简直令人咋舌。所以当日百里煦让他不让改良符阵现于人前,他也没有多思考就答应了下来。
只是骆雁行却并没有骆方圆想象中的那么一板一眼。
若是再给骆雁行十年时间,思维都已经固化,思路完全被符阵严谨的体系所禁锢后,也许骆雁行也会和那些长老们一般,万分地看不起骆方圆这样擅自改变符阵的莽撞行为。但他今年才十岁,满打满算接触符阵也不过是几年的时间,正是处在万事好奇什么事情都要追根问底的年纪,对他来说追求改良符阵的真相要比追究自家哥哥的顽劣行迹还要重要得多。
自从骆雁行懂事时起,就没有给过骆方圆什么亲近的脸色,所以此时面对着自家弟弟期望火热的目光,骆方圆几乎有些手足无措。见弟弟对改良符阵有兴趣,他便连忙拿过符墨,很快地画了几个他常用的符箓。
因为这密室之中遍布阵法,骆方圆不敢随意在其上叠加,只能用符纸画符箓,不能演示他改良的阵法。“其实我前一阵还改了一个聚灵阵,非常好用哦!等出去之后我给你画出来看看!”骆方圆甚少有可以向自家弟弟显摆的机会,当下更是自我感觉超级良好,有什么就说什么,浑然不觉得自己说得内容在别人听上去有多么离谱。
骆雁行只觉得太阳穴都痛得难以忍受。
聚灵阵?那是多么高级的阵法!别说改良了,自家哥哥恐怕连接触聚灵阵阵图的机会都没有吧?尤其骆方圆的说话语气和表情都一如既往地夸张,骆雁行下意识地就想要判断对方绝对是在吹牛,但周围散落的符箓都一一安然发挥着各自的效用,而且上面的符文完全推翻了骆雁行的认知。
骆雁行咬着下唇,闷不吭声地把那些符箓都依次临摹出来。这些都是黄阶初级的入门符箓,骆雁行却觉得比第一次画符的时候还要艰难,固有的惯性思维和篡改思路搅合在一起,让他以往清明的大脑忽然间混乱不堪,手中的符笔顿了又顿,符文根本就接续不上。骆雁行咬着左手的大拇指甲,面上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废掉的符纸被随意地丢在一边,看得一向节俭的骆方圆心痛不已,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显摆,这下惹自家弟弟不爽了吧?不过骆雁行一向一意孤行,试验起来连七星斑虎的虎血都会执意取到,所以骆方圆也没法规劝,急得他在密室中团团转。
直到他发现骆雁行面色难看,小脸上薄汗密布,便立刻不管不顾地劈手夺过他手中的符笔,难得强硬道:“雁行,已经很晚了,该是你休息的时候了。”
骆雁行一怔,下意识地就抬起了头,但发现惯有的地方并没有那件桃木晷表,才反应过来这并不是在他自己的石屋之中。他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精神无比疲惫,确是该入眠的时候了。
骆方圆知道自家弟弟生活就如同一个定好时间的刻钟,每天都有严格的起床、吃饭、睡觉时间,多一刻或者少一刻都是不允许的。虽然因为他们现在处于地下,并不知晓时间,但肯定已是过了亥时了。
骆方圆直接坐在骆雁行身旁,从鎏金扣里拽出一床被褥,把他们兄弟二人密密实实地围了起来。
“乖,别再想了,这里很安全,我们先休息吧。”骆方圆放柔了声音,墙壁上的裂阵还没有动静,也不能这样干坐着耗费体力,还是先以不变应万变吧。
骆雁行挣扎着想要继续研究那些古怪的改良符箓,但生物钟却让他一接触到柔软的床褥,便立刻放松了下来,沉沉睡去。
骆方圆却没有睡,他等骆雁行睡熟了之后,才悄悄从被褥里伸出右手,摸索着画了一个光明符,再启用一个漂浮符贴起。看着光明符冉冉地升到密室上空,最大程度照亮了整个密室,骆方圆满意地一笑,开始慢慢地研究起这密室之中的阵法来。
事实上他也没办法研究明白,但观察着墙壁上的裂阵什么时候复原还是可以做到的。他顺手在墙上贴了一溜的依次触发时辰符,用来计算时间。
肩头枕着沉睡的自家弟弟,密室中变得无比寂静,只能听得见他们兄弟二人的呼吸和心跳声。骆方圆渐渐地也困倦了起来,挣扎了一会儿,便也毫无反抗地沉入了梦乡。
这一觉梦到了什么,骆方圆却不太记得了,但隐约睡梦之中闪过了亲人们的脸庞,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无比迫切和难以言喻的期望,虽然听不清楚他们都在对他说些什么,但骆方圆就是感觉到了一种扑面而来的沉重压力。
这是什么情况?
骆方圆从未被这么许多人同时注视着,更别说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孔都用那种炽热的目光看着他,令他手足无措,甚至有种快要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他下意识地四处寻找着,却在人群的缝隙间,他猛然瞥见在很远的地方,叶光纪的身影背着光默然而立。
他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却一眼就能看得出他身上那种浓得化不开的萧瑟,像是带着千年的孤寂。
“呼……”骆方圆挣扎着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回想着刚才的梦境,却发觉自己只能想到几个琐碎的片段。
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骆方圆用袖口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压下了心中涌起的莫名不安。
密室顶端的光明符早就陷入了黑暗,骆方圆顺手又触发了一张,才看到墙上贴着的第二张时辰符已经快要完全消散,骆方圆发现自己终是挺不住地睡了一个多时辰,枕着他肩头的骆雁行已经滚到了他的怀里,枕着他的大腿睡得正香。骆方圆睁着眼睛发了一会儿呆,本想再睡一会儿,却出奇的精神。
梦中叶光纪那清冷的身影,在骆方圆脑海里反复出现。
是因为太担心他了吗?
百里煦那家伙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外面的阵轮回如何了?
数不清的问题让骆方圆烦躁起来,他真想站起身在密室里走个几圈,但他腿上睡着自家弟弟,想连抖个几下都做不到。
墙上的裂阵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恢复原状,依旧凌乱得无法重新开启。
骆方圆使劲地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却发现光明符闪了一下,便灭了。骆方圆一怔,难道是他画的光明符出问题了?随即他又试着施了几张光明符,却没有一个成功触发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骆方圆在黑暗中呆坐,心底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忐忑不安。他使劲地睁大了眼睛,却忽然吓了一大跳,猛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因为他坐着的地方,那繁复的阵法渐渐泛起了红光,居然是阵法被人启动的先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