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符阵天赋（1/1）
百里煦自然是不会真的不知道这个紫衣小童是谁，但他只是知道这孩子是前些日子误入玄武大阵的。这种人物，百里煦又怎么可能放在心上，自是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只是听到过骆方圆管他叫叶少。
但此时在看着对方嫌弃自己的模样，百里煦也不得不谨慎对待。
毕竟以他的修为还能明晃晃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让他的算计落空，这小孩子显然不是一般人。
可是左看右看，这孩子和普通孩童没什么两样，就是气质脾气像大少爷了点。百里煦不由得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真的是眼花了，才把这孩子和骆方圆搞混了。
叶光纪迎着百里煦复杂疑惑的目光，内心在不断冷笑。
虽然此处并不是玄武大阵的范畴，但对于一个阵灵来说，在刚刚那样烟尘弥漫的环境中动些什么手脚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了。
只是这人的修为出乎他意料的高，叶光纪的神色也郑重了些，他在顷刻间布了六七种不易让人察觉的幻阵，但这百里煦虽然并未低头来看，手却直直地抓向了骆方圆。叶光纪自是不肯让自己护着的人眼睁睁地在面前被人带走，只好把自己的手腕送上去代替对方。
这样也好，倒是个难得接触这人的机会。
旁人不知，但他却是知道的。其他外族人全都是误入玄武大阵，但这百里煦，居然是特意算好了时辰，闯将进来的。
他倒要瞧瞧，这人闯入玄武大阵，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
叶光纪想到此处，便把手帕重新塞入怀中，仰起脸倨傲地说道：“你想要带走骆方圆，不就是因为他算阵很厉害吗？那都是我教的。”
百里煦闻言抽了抽嘴角，他知道骆方圆算阵厉害的时候，这小屁孩还没来琅嬛谷呢！
所以说这是两个孩子在争风吃醋？
百里煦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被带偏了，在他眼里，骆方圆就是个十二岁的破孩子，那么能和他玩到一起去的这个姓叶的小孩，想必也没多深的城府。当下又好气又好笑地指着他们来时的墙壁道：“你算阵也很厉害？那你来看看，怎么让这个裂阵再开。”当然百里煦还是不指望这个叶少爷会有什么算阵天赋，他还是准备回去把骆方圆带上。
叶光纪眼角都没瞥过去一下，扭头走向密道对面的墙壁，一边走一边冷哼道：“这里面的裂阵经过演化，不可能在一刻钟之内再开第二次。你不是想要在这地下密道之中多看看么？还回去做什么？”说罢，他便已经走到对面的墙壁之下，一扬手便在上面点了几下，墙壁上的阵法随着他的动作瞬间一亮，墙壁也闷响着裂开一道缝隙。
百里煦一惊，这里的密道并未开光明阵，别说普通人了，就连他都不能保证在这样的条件下，把墙壁上层层叠加的阵法看清楚，再清晰地把裂阵单独剥离开，再算计好启动的阵眼……
眼中的光芒一闪，百里煦见叶光纪的小身影已经钻入了缝隙之中，便连忙跟了上去。
看来这孩子倒是有趣。
可真没听过这大陆之上，有什么姓叶的符阵世家啊……
————————
外面的密道中，待灰尘散去，骆方圆和骆雁行两兄弟咳嗽了一会儿面面相觑。骆方圆连忙向上伸手，按照记忆点亮了头顶的光明阵，来回看了好久，才确认密道中就只剩下他们俩人了。
骆方圆神色凝重地看着墙壁上的阵圈，他虽然天真烂漫，不会太提防于人，但在刚刚那种混乱的情况下，也知道百里煦是冲着他来的。若不是叶光纪挡在了他前面，那么现在被百里煦带走的人就是他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百里煦会忽然翻脸？他自认并没有什么事得罪于他。
骆方圆回想起之前在密道中的对答，从百里煦刻意地唤他到身边，到有意引导他启动裂阵，骆方圆越想就越汗出如浆。他刚才是怎么了？他只不过是随意答了一下对方的话，却万万没想到百里煦居然敢直接启动裂阵。
要知道现在是一甲子一遇的阵轮回，骆方圆虽然不知晓为何全族上下如临大敌，但这地下密道端看这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阵圈，就知道不是普通密道。让百里煦这一个外族人进入到其他密道之中，这真的好吗？
一时间思绪纷乱，骆方圆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想要再次分辨出墙上的裂阵所在，却怎么都不能如愿。
待他好不容易定下心思，凝神一看，却又大惊失色。
因为这墙壁上的裂阵居然变了。
是有时间开启的限制？还是每开一次就会改变？
骆方圆本来对于符阵的知识就不甚了解，此时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骆雁行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但自家哥哥在他之前就轻松算出裂阵启动方法，也是他亲眼所见。他绝不承认是他哥哥的符阵天赋远高于他，想着大约是那百里煦和自家哥哥约好，早就知道那个裂阵，特意合起伙来做戏给他看的。
尽管这个解释有点离谱，但相比之下，骆雁行觉得若是承认自己远不如这个废柴哥哥，那才更是天大的笑话。
如此想着，骆雁行更是卯足了精力去研究墙壁上的阵圈。他瞥了一眼自家哥哥茫然焦急的目光，便更是笃定他什么都看不懂，带了点卖弄地开口道：“这个裂阵是有一刻钟的开启限制，在上一次开启后的一刻钟内，阵圈处于修复状态，并不全部显形，是不能再开启的。”
说完之后，骆雁行这才觉得刚才那百里煦掠走叶光纪的行为突兀得很，不由得庆幸自己方才站得是最远的，否则此时被带走的是他可怎生是好。想到这里，骆雁行只是站在此处，就感到浑身生寒，连忙道：“我们还是去先去和七长老他们会合吧，再把此事禀报……”骆雁行说得有些底气不足，因为失踪的是两个无关紧要的外族人，那寡言少语的七长老八成会敷衍了事。
骆雁行的心中刚升起那么一点不安，就看到自家哥哥又往前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盯着墙壁上的阵圈仔细端详起来。
这是在找裂阵？骆雁行皱了皱眉，这墙壁上的裂阵他刚刚就看过，并不是按照一定规律布下去的。要在这一堆乱七八糟的阵圈中，独独找出来裂阵，还是挺不容易的一件事。
只是这个念头他刚想到，就看见他哥往前走了才三步，就停了下来，微一沉吟，就抬手往墙壁上敲去。
只简简单单的五下，就听到墙壁咔嚓咔嚓地响起，只听得骆雁行震惊地呆立在当场。
一次可能是巧合，那两次呢？
难不成自家哥哥真的是符阵天才？
骆方圆压根就没注意到骆雁行的小心思，他满脑子都着急叶光纪的安危。只是来得及在裂阵开启的时候，回头朝自家弟弟看了眼，吩咐他道：“雁行，你自己往前走，找七长老会合吧。”说罢就钻入了裂缝之中，却没曾想有个小身影竟然紧跟在他后面也挤了进来。骆方圆察觉后一惊，连忙想要把自家弟弟推回去。
“别推！万一把我夹在墙里面怎么办？”骆雁行自是知道怎么对付自家哥哥。
果然这句话一说，骆方圆本来伸出去的手，就又迅速地缩了回来。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墙壁又轰隆隆地合上了，同时也隔绝了那一条密道的光明阵，两人陷入了黑暗之中。烟尘呛得他们呼吸困难，骆方圆拉着骆雁行向前走了几步，低声劝道：“一会儿我送你回去，这不是胡闹的事。”
骆方圆的直觉告诉他整件事都不对劲，为何之前百里煦想要收他为徒的时候，他偏偏那一刻说不出话来？是上天不想让他与百里煦有所瓜葛？还是百里煦这个人本身就有问题呢？
他已经把叶光纪拖入了泥沼，不可能让自家弟弟也卷入进来。
骆雁行却镇定道：“就算你算阵厉害，你一个人又能识得多少阵法？而且这密道并不是并行排列的，我觉得我们进入的这一条，并不是方才那两人进入的那条。”骆雁行一边说，一边从左手的琥珀尾戒里拿出一张光明符，用手指搓亮。
光明符其实就是一种脱胎于光明阵的简单符箓，亮度不高，但胜在简单实用。骆雁行手指间的光明符发出了莹莹的光芒，便足以把他们所在的密道照得清楚。两人往周围一看，同时霍然变色。
他们所在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什么密道，而是一间和他们平时居住的石屋差不多大的石室。这间石室内的四壁和天花板还有地板，都像外面的密道一般画满了一层又一层的阵法。这并不稀奇，令骆家两兄弟震惊的，是在这间石室之内，躺着四具白森森的人类骸骨。
四具尸骨仅剩下了骨架，分别盘膝坐在四个墙角处，连姿势都一模一样，在光明符的映照下，那四个骷髅头上那黑黝黝的眼窝洞内，都仿佛闪着晦暗不明的亮光，更显得此处阴森恐怖至极。
骆方圆即便是再早熟，满打满算也只是十二岁的小孩子，乍一见这样的情景，寒意从脚底顺着脊椎直冲脑顶，直骇得他头皮都发麻，差一点就要尖叫出声了。只是身后弟弟死攥着他的衣服，骆方圆才想起自己是哥哥，要保护弟弟，才咬着牙根把冲到嗓子眼的惊骇压了回去。
“别怕，这大概是一种阵法。”骆方圆脑筋转得极快，他已经注意到地面上所画的阵法，与墙壁上的那些阵圈完全不同。单看符墨的颜色，就可见一斑。
符墨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是各种灵草、矿石粉末、灵兽血液等等材料调和而成。低级符墨所画的符阵等级有限，而且保存期限也各不相同。高级符墨甚至有自我修复功能，可以持续开启阵法，例如这些密道墙上的裂阵，虽然裂阵的等级极低，但却可以不断反复使用，可见画这些裂阵所用的符墨也非凡品。
而相比之下，他们所在的这间石室之中，地面上的那个巨大阵法，所用的符墨是朱砂红色，可见不管这符墨是用什么调兑而成，主要组成乃是符墨之中的上品，朱砂。
朱砂又名丹砂或者辰砂，《抱朴子·黄白》中曾说：“朱砂为金，服之升仙者上士也。”朱砂本为上古时期炼丹师炼丹的主要材料，只后来因为其毒性太过，需要配合到丹药之中的忌讳甚多，便被正道人士弃之不用。后来符阵一脉逐渐成熟，才知晓这朱砂乃是制作符墨的极好材料。
这骆方圆知道的东西，骆雁行自是比他知道的还一清二楚。但这石室地面上那朱砂符墨画得密密麻麻的阵圈，配得上那墙角的四具骸骨，更像是鲜血淋漓的场面。饶是骆雁行自诩冷静沉着，也禁不住牙关打颤手脚无力，全凭着靠在自家哥哥身上，才能站得住。这直接导致他手指间的光明符忽忽悠悠直抖，最终飘落在地。
骆方圆此时已经不害怕了，刚才是全无准备之下确实是吓得半死，但现在回过气来了，倒是想通了许多。“雁行，别怕，玄武大阵之中没有多少外人出入。这些骸骨恐怕应该是族中前辈，你好好想想，是否有些阵法是需要故去的人压阵的……或者……活人……”骆方圆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模糊不清。但他也觉得这个猜测太过于武断，他弯腰捡起脚边的光明符，看着离他们最近的那具骸骨，发现那上面只有腐朽残破的灰色裹尸布松松地挂着，并无衣服的残余。想必就算是活人来压阵，也不可能是赤身裸体地只裹一层布坐在这里。
因为骆方圆的声音平和，骆雁行也稍微冷静了下来，既是族中前辈的骸骨，那必不会对他们滋生什么恶念邪意。他凝神回忆了一下所习知识，细细思索。
压阵，事实上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说法。俗语里的压阵，是例如双方交手，武功低的人出战，身后有武功高的人震慑，便为压阵之意。符阵师体系之中的压阵，就是除了所绘阵圈和所需晶核灵石之外，还需要存在的能量或者物事。而只有地阶以上的阵法，才会需要用灵兽的骸骨压阵，而用修炼者的尸体之类的阵法自然也是存在的，更骇人听闻的天阶阵法甚至可以禁锢修炼者的灵魂压阵。
当然，这样的阵法太过于有违天和，骆雁行也是听小叔骆天覆隐晦地提起过一次，就再没有了解过了。
只是看这密室地上所布的阵法并不大，却足足用了四具人类的骸骨来压阵，骆雁行越是低头端详，就越是背脊发凉。
他们随随便便地只是开启了一个裂阵，就到达了一个密室，那么岂不是意味着像这样的密室，在地下并不单单只有一个么？
那么，又将需要多少人的骸骨呢？
骆雁行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琅嬛谷并不算特别大，他虽然只有十岁也不愿多出门，却也知道琅嬛谷内，根本没有墓地的存在。他一把抓住自家哥哥的手腕，艰难地问道：“对了，你知道我们的爷爷葬在哪里了吗？”
骆方圆一愣，他们的爷爷在九年前就去世了，还很小的他们基本没有什么印象。骆方圆很努力地回想，也就是个模模糊糊的印象。“我记得是火葬了吧，好像族里故去的人都是这个规矩。喏……原来都是这样的原因吗……”骆方圆皱了皱眉，隐约觉得这种阵法有点邪门，只是他虽然能看得出来这阵圈怎么启动怎么破除，但却看不出来这阵法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基础知识差劲的人就是孤陋寡闻。
骆雁行大着胆子往他们最近的一具骸骨走了两步，强迫自己查看，旋即小脸颊紧绷了起来，严肃道：“这些骸骨都是经过炼化的，已经成为符骨。”
骆方圆一怔，用两根手指夹着光明符凑过去细看，这才发现那具骸骨光华流转，莹白得就像是玉石一般，而仔细看时才会发现在其上有着复杂的浅淡的月白色纹路，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符箓是不光可以用符纸或者玉简来当载体的，炼化的骸骨加诸符文之后，变成了符骨，品相上佳者自是当得起压阵之用。
只是，这未免也太大手笔了。
骆雁行知道的要比自家哥哥还要多一些，这些符骨不可能是等待其自然腐化只剩骸骨那么漫长的时间，想必是只要一个人死亡之后，便会把其放入炼化阵之中，炼化其血肉，融入骸骨，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炼化，才能成为如此的白玉符骨。
骆雁行的右眼皮直跳，他虽然也同样看不出来这密室中的阵法所为何用，但他却知道这阵法琅嬛骆家筹备了多年，肯定不止这一处，而目的定然就是为了破玄武大阵这一个目标，别无他求。
只是，他们随意地踏足此地，这真的好吗？
“我们最好还是赶紧离开！”骆雁行劈手夺过自家哥哥指间的光明符，快走几步开始在墙壁上搜索裂阵打算立刻离开。他感觉到有种说不出来的阴冷寒意，在心中若有似无地蔓延，让他无端地产生一股莫名的心慌意乱。只是他越是着急，眼前的阵圈就越是复杂多变，层层叠叠的阵圈之中，他竟然一时都看花了眼。
当他好不容易稳住心神，他身后的骆方圆却已经与他并肩站立在墙壁前，扫了一眼墙上的阵圈，便懊恼道：“这屋子的裂阵和外面墙壁上的不一样，我们进来之后就不能马上出去了。喏……至于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原状，这需要观察一下。雁行，你说是不是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这些阵圈运转的就会凝滞？”
骆雁行却完全没有听到自家哥哥最后的那个问句，他已经陷入了强烈的自我怀疑中。
难道说，哥哥真的比自己的符阵天赋还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