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馬可盈（1/1）
雨阳看见副总管离开了，心中一松，立刻轻轻起身，心急如焚，想尽快离开这阴森压抑的地方。她四处张望，确定周围无人注意，正准备转身。
「姐姐！姐姐……」一把温暖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声音里的关切让她一颤。那是小敏吗？
雨阳还来不及回头确认，一双温暖的手臂已经环抱住了她，让她全身放松了下来。这熟悉的触感和气息，她心头的紧张感一瞬间散去，仿佛找到了避风的港湾。
「吓死我了，姐姐你没事吧。」小敏整个人微微颤抖，像是受到了惊吓，声音带着哭腔：「他们没把你……」
「没事，刚巧有人敲门，副总管应了两句，之后他们就走了。」雨阳轻声说，声音里还带着惊魂未定的余韵。
小敏眼中泛起泪光，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下来：「那就好了！真的太好了！」她抹去眼角的泪水，随即发现雨阳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皱眉道：「你的衣服都破了，我这里有一套新的，快换上吧。」
「这衣服是从哪来的？」雨阳看着小敏手中的衣裳，又担心地问道：「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的好姐姐，先别问这么多了，赶紧换上，咱们得快点离开这里。」小敏的语气里有一丝焦急，轻柔地打开衣裳，熟练地帮助雨阳换上，动作轻巧而敏捷。
换好衣裳后，小敏带着雨阳回到了她们平日睡觉的大房间，刚一进门，雨阳便看到八个侍女蜷缩在角落，个个面容憔悴，双眼红肿。她的目光扫过房间，隐约认出了一个平日很少露面的身影，那是谁呢？好像在哪见过……
「喔！你们两个也回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响起。雨阳抬头，只见那个女人微微屈身坐在焗促的下人房里，姿态优雅，气质高贵，仿佛周遭的一切肮脏与她无关。她的笑容温柔中带着一丝神秘，对在场的所有人友善地说：「大家先坐下休息吧，受了这么多苦，辛苦你们了。」
所有的侍女一个个疲惫不堪，身上的伤痕还未愈合，脸上却露出了感激的神情，依言坐下休息。雨阳抬眼仔细打量那女人，记忆逐渐清晰起来。她想起来了，这个女人就是司马家的二夫人，鼻梁高挺，五官精致，笑起来美艳动人，却又让人感觉难以捉摸。
「来人，给她们倒点水。」二夫人轻声吩咐，身后的随从立刻动作麻利地去端水，随后将水递到每个侍女手中。
「我听说副总管昨晚询问过你们一些事，可能其中有些误会，手下人不懂分寸，做了些过分的举动，我已经责备过他们了。」二夫人的语气从容不迫，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让人感到安心：「我希望此事到此为止，往后谁都不要再提起。幸好你们只是受了点外伤，并无大碍。这里有上好的疗伤药，让你们尽快恢复。」
雨阳听着她说话，脑海里浮现起第一次见到二夫人的场景。那是老爷的生辰，她和小敏负责端茶，二夫人当时献上了长白山的珍贵人参，气质贵气，笑容雍容华贵，当时的她就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而现在，这番大方得体的言行让雨阳感觉到一种久违的信赖感，仿佛在她身边就会受到庇护，这份安慰让她有些动容。
她正要开口揭发副总管的恶行，手臂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小敏。小敏微微摇头，眼神中带着警告。雨阳心领神会，便把话吞回肚子里。
「我在这里替副总管向你们赔不是了。」二夫人继续道，语气依旧柔和却不失威严：「改日，我会请你们吃顿好的，当作赔罪。现在你们好生休息吧，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侍女们一个个想站起来向二夫人行礼，可她摆摆手，慈祥地笑道：「不用起来，坐着吧，大家都辛苦了。」说完，带着随从转身离去。
「谢谢二夫人，二夫人慢走！」侍女们异口同声地感谢，目送她离开。
屋内的气氛终于稍微放松下来，侍女们依次洗刷身体，互相为对方涂药。房间里时不时响起一两声压抑的呻吟，每个人都面露痛苦的神色，这场苦难对她们身心的折磨无疑是深刻的。
「姐姐，痛吗？」小敏轻柔地帮雨阳涂药，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她温柔地说：「要不要再轻一点？」
「不用，谢谢你，小敏。」雨阳感激地看着她，内心涌上一股暖流，她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
小敏立刻伸出食指，轻轻堵住雨阳的嘴，眼神里有着一丝焦急和隐忍，似乎在警告她不要再提这些事。她的眼珠微微转动，左右张望，轻轻摇了摇头。雨阳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便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雨阳轻声道：「好啦，该我帮你涂药了。」说着，她轻轻接过药膏，为小敏涂抹受伤的地方。
未时一到，她们平日都要去陈管家的办公处签纸报到，接受当日的工作安排。然而今天，她们刚整理好衣裳准备出门，却见陈管家走进了房间。
「二夫人让我转告你们，今天、明天和后天都不用来报到。」陈管家语气平静，面无表情地说道：「除了服侍你们的主子，这三天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好好休息吧。」
侍女们听闻此话，顿时放松了下来，有的立刻坐下歇息，有的则迫不及待地倒头大睡，有的开始闲话家常，还有的打算出去散步放松心情。
雨阳和小敏相视一笑，默契地离开了房间，两人一同来到了一处宁静的花园，悠闲地散步，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安宁。
「今早副总管把你带到那去了？有没有伤害你？」雨阳的声音裹着一丝紧张，轻轻握着小敏的手，生怕她受到伤害。
小敏微微一笑，似乎不想让雨阳担心，柔声回道：「他的人把我带到一个空的房间，没有伤害我。」
雨阳松了口气，眉头却仍然微蹙，继续追问道：「是不是问你跟我开了什么玩笑？」
小敏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淡然中带着几分无奈：「是呀。」她轻声道：「他也是问你这个，对吗？」
雨阳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轻轻点头：「是的，那你怎么说？」
「当然是我们的暗号呀！」小敏顽皮地笑了起来，眼中闪烁着调皮的光芒。然而，当她看到雨阳惊讶的表情时，笑容瞬间僵住了。
「噢！都是我不好！我都忘了......」小敏的声音变得低沉，眼中浮现出愧疚，像是孩子犯了错一般不安地低下头：「那我岂不是害了姐姐？」
雨阳见状，笑意浮上唇边，轻轻抚摸着小敏的头，安抚道：「没事，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她柔声道，语气里带着温暖的安慰，仿佛一股清泉流过小敏的心田。
「有你真好。」雨阳又轻声补充道。
小敏闻言，撇撇嘴，扬起一抹俏皮的笑容：「有什么好丫？」她笑着反问，带着一丝不服输的口气。
「你的纯真善良，是我从未遇过的。」雨阳的目光温柔，心底渐渐柔软下来，数个月来与小敏相处的点滴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尽管她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完全取代马可盈，但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单纯的女孩，心中的愧疚感也随之减轻了一些。
小敏仰头，眼中带着一丝回忆，轻轻笑道：「你以前也经常这样说的。」
两人并肩而行，走在庭院中。夜幕低垂，星光如碎银洒落在大地，微风吹过，周围的花海轻轻摇曳，散发着淡雅的香气。雨阳牵着小敏的手，在青草地上慢慢踱步，感受到内心的平静与安宁，仿佛这一刻，所有的烦恼都被抛诸脑后。
「小敏。」雨阳的声音柔和，握紧了小敏的手，轻声叫道。
小敏转头看向她，眼神明亮如星，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姐姐。」
雨阳微微一笑，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安：「可以把以前的事都告诉我吗？」
小敏的笑容有些收敛，目光中闪过一丝惆怅，但她还是点点头，轻轻道：「好啊。」
随着小敏的话语，过去的记忆逐渐在雨阳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以前有一个王管家，好色好酒好赌，脾性极为暴躁，侍女们都怕了他，我们也曾挨过他的鞭子......」小敏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过往痛苦的回忆。
「那时姐姐十一岁，我七岁，我们在司马家当侍女大概有半年时间......」小敏继续说道，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哽咽。
「有一晚，司马家设宴，姐姐和我要帮忙清理及打扫。由于招待了很多客人，足足一百围桌，我们忙到凌晨才做完......」小敏的话戛然而止，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
当时夜色渐浓，星光稀疏，两人的脚步在回房的路上显得异常轻微。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掩盖了她们沉重的脚步。小敏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她捂住肚子，步伐变得蹒跚不稳。
「姐姐，我肚子痛，要去大解。」小敏皱着眉，语气急促。
可盈默默点头，扶着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
不久，小敏从厕所出来，脸色苍白，却又强装轻松，正准备跟可盈匆匆离开，却突然注意到远方的角落里，有个黑影在移动。夜色朦胧，黑影显得诡异不明。
「姐姐，那边好像有人。」小敏低声说，手指着远处的方向。
「嗯......走，去看看。」可盈蹙着眉，眼中露出一丝警惕。
两人悄悄向那黑影靠近，夜风愈发阴冷，草丛沙沙作响，两人的心跳声越发明显。当她们走近时，朦胧的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渐渐清晰，竟然是那个臭名昭著的王管家！
「那是王管家吗？他......」小敏惊讶地捂住嘴，眼神中满是惊恐。
可盈反应极快，立刻用手掩住小敏的嘴，拉着她迅速躲到一棵大树背后。两人的呼吸急促，心跳声仿佛能够被黑夜听见。
透过树影，她们看到王管家正强行拉着一个女人进了仓库。仓库外的空气似乎都被那一刻的紧张情绪压得喘不过气来。可盈的眉头深锁，眼神变得冷冽。她拉着小敏，慢慢移到仓库外墙，靠近窗户的位置，耳朵贴着墙，小心翼翼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仓库内传来压低的女人声音，还有王管家粗暴的呵斥声。
「不行！放开我......」女人的声音微弱，伴随着一声声沉闷的碰撞声，似乎是她在垂死挣扎。
「姐姐，姐姐，怎样办？小敏好害怕。」小敏的声音颤抖，眼中充满了恐惧，无助地抓住可盈的衣袖。「要不我们走吧？」她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可盈沉默了几秒，随即伸手轻轻拍了拍小敏的头，语气却极为坚定：「别怕！有我在！」她的目光深沉，闪过一丝痛苦的回忆：「我们不能就此走，我娘生前曾经教过我，做人不能见死不救。」
「可是王管家那么高大，我们打不过他......」小敏的声音中带着颤抖，语气里充满不安。
「你说的也是......」可盈的目光瞬间黯淡，低垂着头，心中满是无奈：「我们走吧。」她低声叹息，脸上露出挣扎与不忍。
她们转身要走，却听到仓库内传来更加剧烈的碰撞声，似乎那个女人在拼命挣扎着。
「不行！真的不行！」可盈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目光变得坚毅，她说：「绝对不能走！不然晚上也睡不着。」
她拉着小敏，重新回到仓库外墙，耳边传来王管家怒骂和掌掴女人的声音。
「小敏。」可盈深吸一口气，转身看着她，眼中满是坚定，「你怕吗？」
小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安，长呼了一口气，颤抖着说：「怕。但有姐姐陪着，就不怕了。」
「好！」可盈紧握小敏的手，低声道：「待会跟着我，拿着灯笼的竹干，用力敲打窗框。拍完我们就跑，明白吗？」
小敏点点头，虽然手心已经沁出冷汗，却依然坚定地说：「明白！」
两人悄悄地走到窗户旁，小心翼翼地拿起灯笼竹干，瞄准窗框，用力敲打：「喀！喀！喀！」几下清脆的敲击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像是利刃割破了沉寂的空气。
里面瞬间传来王管家愤怒的喊叫声：「谁！」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醉意。
「快跑！」可盈一把抓住小敏，转身飞奔，两人的脚步声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她们像两只小鹿般迅速窜回大树背后，气喘吁吁地躲在树影中。
王管家踉踉跄跄地打开仓库门，走到外面，醉眼朦胧地四处张望，大声咒骂：「谁在那里！？」他显得又气又迷茫，几乎站不稳。
「噗通！噗通！噗通！」小敏的心跳声如擂鼓般响起，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她紧紧靠在可盈的怀里，脸色苍白如纸。
可盈一边轻抚着小敏的背，一边低声安慰：「别怕！姐姐在呢。」她的声音柔和而坚定，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小敏包裹其中，为她带来了些许安定。可盈的目光环顾四周，暗夜的静谧被风声撕裂，仓库内的动静和她心中的不安交织着，让她倍感沉重。
忽然间，仓库门口附近有了微弱的灯光，映照出一幕骇人的画面——她们永远都无法忘记的场景。一根前端锋利的竹子，不知何时出现，刺穿了王管家的脖子，血液如泉涌般从颈部的伤口滚滚而出，染红了地板。那血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猩红刺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气息。
那个女人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手掌沾满鲜血，神情木然，双眼空洞无神地望着王管家倒下的尸体。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无声的绝望在她身旁流转。
「快把她抓住！」「这个杀人凶手！」两个家仆迅速赶到现场，毫不犹豫地将她拉起来，粗鲁地按住她的双手。
「她不是杀人凶手！」可盈挺身而出，拉着小敏，毫无畏惧地站在两个家仆面前，声音坚定有力：「是王管家强暴她，她只是自卫！」
家仆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他们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沉声问道：「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可盈抬头挺胸，冷静地回答：「我们干完活后，在回房的路上看见王管家拉着她进了仓库，我们在仓库外面听到了他在强暴她的声音，这不是她的错！」
两个家仆私下低声交谈了一会儿，神色凝重。最后，其中一人点了点头：「这事我们作不了主，得去找大总管定夺。」
随后，家仆带着她们一同前往大总管处。大总管严肃地审问了那个女人、可盈和小敏，又听取了几名侍女与其他家仆的说辞。许多人都指证王管家素来嗜酒成性，经常醉酒闹事，甚至殴打下人。随着调查深入，大总管发现王管家还私吞公款、窜改账目的证据。
因为涉及人命，大总管不敢擅作主张，将一切如实禀告给司马家的老爷，由老爷做最终决定。
那个女人的身世凄惨——她曾是街头的孤儿，几年前被一名寡妇收养，成为她的养女。不久前，她的养母因病去世，这个女人为了给养母安葬四处筹钱，走投无路之下来到了司马家，没想到却遭遇了王管家的暴行。
老爷在得知真相后，对可盈和小敏的勇气表示赞赏，赏赐了她们两盘鲜虾，以示鼓励。然而，为了保全司马家的名声，他并没有将此事上报官府，而是秘密处理。他给了那个女人一笔银子，让她尽快离开青州。至于王管家的尸体，则命人将其拖去喂狗，剩下的骨肉则埋进土壤中做肥料。
「老爷这么做，显然不是出于善心，而是为了司马家的声誉着想。」雨阳听着小敏的叙述，心中默默地想道。「但不报官其实也是件好事，否则那个女人很可能会被以杀人或误杀罪名惩罚。她已经够可怜了，至少不必再受官府的折磨。」
小敏说到这里，眼中浮现出一抹笑意，轻声对雨阳说：「昨晚的事，我一早就猜到是姐姐做的。你曾经离开过房间，我看到了。而今天一听到大少爷挨骂，你居然笑了，我就更肯定是你了。只有姐姐，才这么勇敢，跟以前一样。」
雨阳愣了一下，心里泛起一股暖流，眼神不禁变得温柔起来。她回想起马可盈的勇敢和坚定，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自己似乎真的与她融为了一体。「难道是命运把我带到了她的身体里？」她暗暗思忖，心里掠过一丝迷茫。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小敏眨了眨眼，充满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雨阳微微一笑，轻声回道，眼中透着些许柔和。
她伸出手，轻轻拖住了小敏的手，然后两人随着雨阳的节奏，一起蹦蹦跳跳地向前走去。此刻，雨阳感到心中无比轻松，仿佛一切烦恼都被抛诸脑后。她开始慢慢接受了这个新的身份——马可盈，小敏的姐姐。
夜色中，她们的身影逐渐远去，两人的笑声和脚步声在幽静的小道上轻轻回响，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