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岳佩颖(1/1)

“呯——”

杯盏被人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帐里的人屏息不敢出声。

座上的男子年纪不大,约莫二十来岁,穿一身墨色铠甲。他的相貌算不得出色,令人醒目的是他那犀利的鹰钩鼻。

听到侍卫的回报,他漆黑的瞳孔如一汪深潭,整张面庞上尽是阴郁。

他抬了抬手,示意侍卫退下。

“将军……”

男人扫了一眼说话的亲卫,说话声不再响起。

他乃西乌国将军尧乌列,靼鲁特嫡子。

只因大燕昌惠帝的猜忌,把沈玥调去北境这一举,打破了原本的计划。

若是大燕西北境的两位主帅强强联手,原本的计划就要就是个未知数,什么也拿不定,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对他们百害无一利。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沈玥这个女人,他在大燕西境便见识过她的谋略、狡猾。他不敢说十足地了解她,但决对比西乌北狄任何一个人熟悉。

那场西境大战,他父亲令人从西境姑臧城中挟走端阳公主,用大燕的公主喝退大燕军,公主自尽撞刀死在他父亲脚下,沈应珉也身中毒刀。

西境失守,连失五座城池。然,沈老将军与沈玥赶赴西境,重率沈家军反击。最后,沈家军惨胜,他父亲靼鲁特却成了沈玥的枪下亡魂。

沈玥……

他随即问:“两位殿下那边如何?”

“一切安好,将军放心。”回答他的是一位中年领将,生得獐头鼠目,身量不高,略显肥胖。

元尧拓心中稍安,最重要的还没露陷。

“令人给两位殿下传信,看看接下来他们的打算。”

……

树影婆娑,蝉鸣如诗。

一场夏雨过后,空气中携来一股草木味。树叶比平常更加茂盛,绿得发亮,绿得可爱。

东营大帐,萧浔与陈珩方从演武场回来

陈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往茶盏里斟茶,连灌三口,怨道:“北境怎么能这么热?也没个冰块降暑,还是京城痛快啊。”

萧浔无言。

陈珩在北境当军医数年,对北境的气候烂若批掌,但到了夏日都要抱怨几句。

帐帘被人撩开,聂羽来到二人面前“将军,陈公子。”

萧浔问:“出什么事了?”

“大营外来了位姑娘,她言自己是尚书令府上二小姐。”聂羽如实禀告。

“尚书令二小姐?”陈珩惊道,“岳佩颖啊?”

他对这位小姐有些印象,人生得精致,又自小与西营那边的瑶清郡主关系甚好。

聂羽颔首。

萧浔蹙眉:“她来做什么?”

聂羽道:“岳小姐说她来寻沈将军的。”

“带她过来,绕开演武场。”萧浔道。

不多时,一娉婷女子随聂羽入帐。女子容颜美丽,鬓挽乌云,浅色撒花烟云裙衬得她肌若白雪。

岳佩颖敛衽:“见过萧将军,陈公子。”

陈珩让她落座,重斟一盏茶给她,问:“岳姑娘是来寻沈将军的?”

“不错。”岳佩颖道了谢,才问萧浔,“沈将军不在吗?”

萧浔点头,道:“沈将军今晨便去了降北谷,何时回营我并不清楚,岳姑娘可在此处饮茶待她回来。”

岳佩颖只好应下他的话。

陈珩给她续茶:“你找沈将军有什么事吗?”

岳佩颖顿了顿,道:“萧将军,我有个不情之请。”

萧浔示意她继续说。

岳佩颖一字一句:“我想留在北境,当军医。”

此话一出,帐中的人皆是一愣。

陈珩奇道:“当军医?为何?”

岳佩颖未答。

陈家世代传医术,宫中太医院就有不少出自陈家的太医。他父亲陈太医一手医术更是华佗在世,颇得宫中贵人们的青睐。

而岳佩颖不同,她虽为尚书令的女儿,却自小醉心医术,总会想法子寻来医书和古典参悟。

“因为沈玥?”

岳佩颖看向说话的男子,颔首:“正是。”

“你可想清楚了,西戎北狄军就在境外不到千里,这里随时会成为战场。”

“正是清楚了,才会跑来当她的军医。萧将军也不必顾虑,家父家慈也是知晓的。”

萧浔道:“你的请求我可以答应,只是沈玥那不一定会。”

岳佩颖莞尔一笑:“多谢萧将军,阿玥那儿我会想办法。”

不过几盏茶功夫,帐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一抹红影风风火火掀了帐帘进来,她先是打了声招呼:“萧将军,陈公子。”

“阿玥!”岳佩颖眼前一亮,兴奋站起来。

沈玥的目光略过她,落在另外二人身上:“多谢二位照顾,无事我便带她走了?”

得了萧浔首肯,沈玥淡淡道:“过来。”

说罢,她率先去了帐外。

岳佩颖还要朝二人行礼告辞,便听见帐外有人不耐烦喝斥:“你给我滚过来!”

岳佩颖:“……”

她无奈,只好匆匆施下一礼,快步出了帐。

帐内二人人错愣一息。

“方才那是沈大小姐吧?”陈珩半晌后才道,“兵二姑娘真能留在北境吗?”

“或许。”萧浔扫了眼帐帘,继续看手中的文卷。

……

“胡闹!”

“北狄军在境外不远千里,你跑来这里干什么?”沈玥蹙着两弯秀眉。

她辰时驾马去了趟降北谷,方回来便被人告知岳佩颖来了北境。

她忙马交给轮守的士兵,赶去萧浔那把人领去自己的西营。

沈玥的知心朋友屈指可数,岳佩颖是她最要好的玩伴。两人同龄,自小玩在一处,一道入宫当公主伴读,也曾一道彻夜好眠。

如今两人长大了,关系也不曾疏淡一分。

相比沈玥,岳佩颖反而笑嘻嘻的:“我来给你帮忙呀!”

沈玥不怒反笑:“帮我?帮我花钱么?”

岳佩颖不乐意了,嗔道:“怎么说得我只会花钱一样?”

她在椅子上坐下,给自己斟茶喝,随意得好似她才是这间帐子的主人。

她拉着沈玥坐下,收起玩笑:“我来当军医,就像在西境时一样。”

以往沈玥在西境,岳佩颖也是在军营里头当过沈玥的军医的,可没有因为沈玥被调来北境,便就此作罢的道理。

在京城时,沈玥也告诉她赤焰军调去了北境,却并未告知她离京的时间。

后来她收拾包袱,一路来北境,中途还跑去路过的城州逛,这买买,那摸摸,这才耽误了路程,今日?才到北境。

岳佩颖从包袱里摸出几只巴掌大的锦盒,笑道:“我可是给你带了东西的,不多,你省着点吃。”

沈玥打开盒子,里头装满了各种各样的糖果糕点。

沈玥把视线从什锦盒里抽回,叹道:“这里随时会是战场,难免不安全,介时出了事,我上哪儿去找个你赔给岳叔父岳叔母?”

“你少来!”岳佩颖打断她的苦口婆心,“我头回去西境你也是这么说的。”

“这里不是西境。”

岳佩颖摸出金针,认真道:“若是有人杀我,我就用我的金针扎死他。”

“毒也可以,即刻七窃流血而亡的那种。”

沈玥:“……”

沈玥只好换了说法:“你跑来北境,岳……”

“我爹娘和大姐是知晓的,他们很放心。”岳佩颖打断她的话,再进一步,“皇上、皇后娘娘也知晓。”

“哦对了,萧浔也同意了。”

沈玥:“……”

罢了,随她吧。

“阿玥。”

岳佩颖唤她。

“我还是那句话。

“你前面上阵杀敌,我后面救死扶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