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论往北境（1/1）
晨曦初绽，白雪纷飞。
室内炉火烧得很旺。软榻上的年轻女子微微动了动睫毛，半晌才睁开眼。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
寒风迎面吹来，肆虐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沈玥紧了紧衣领喃喃出声：“又下雪了……”
真的好冷。
门“吱呀”一声开了，身披紫色薄纱的青楼女子推门而入。
她是这庆春楼的花魁，名唤十鸢，一手琵琶弹得余音绕梁，引得数人以千金换得其一笑。
她甫一进室，便瞧见倚在窗前的人。
那年轻女子容貌出众，一双凤眼似清水般明亮，眼角微微上挑。她不似寻常姑娘穿裙戴饰，一身绛色梅花纹袍似火，长发以白玉小冠高高束起，爽朗利落。
十鸢暗叹一口气，，拾起榻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外头又下雪了，仔细别着凉。”
沈玥侧头，系上带子，笑问：“方才去哪了？”
“去楼下取了一壶茶。”十鸢往她手中塞了盏茶，“喝盏热茶暖暖身子吧。”
沈玥向她道了声谢，不再言语。
良久，她听见十鸢问自己：“玥娘，你真要带赤焰军去驻守北境啊？”
沈玥捧着茶盏取暖，笑道：“真的。”
十鸢又问：“那不是抚明军的驻地吗？怎的你也去？”
大燕如今最出名的两位将帅，一品抚远大将军萧浔，三品沐北将军沈玥。
两人年少成名，大燕无人不知。北境的主帅是萧浔，但在几日前，昌惠帝下了令，原西境主帅沐北将军率赤焰军去北境协助抚远大将军。
“皇上这是忌惮萧云隐。”沈玥淡淡笑道。
十鸢一怔。也是，如今萧云隐的权越来越大，必然招来帝王的忌惮。
瑶清郡主乃当朝天子胞姐的独出女儿，自己金钗之年又以赫赫军功登朝封将，比当朝公主还得皇帝宠爱，可谓是盛宠不衰。
皇帝这才调了这么一个自己信赖有加的外甥女随萧浔去北境。
十鸢一挑眉，轻声笑道：“你去北境真是因为皇上下的旨吗？”
沈玥若是不愿去，必然会想各种法子把事情搅黄。昌惠帝也会看在沈玥这个外㽒女的份儿上给个面子。
“瞒不住你。”沈玥一哂，叹道：“我先前的确有去北境的打算。”
“因为沈将军与长公主？”
“正是。我的亲卫在北境一带寻着了新线索，但北境向来是萧浔驻守，我不好过去。如今皇上给了我机会，何不利用？”沈玥抚了抚杯身的花纹，腕间一圈细细红绳若隐若现。
十鸢拉过沈玥的手，嘱咐道：“无论是去西境还是北境，你都要小心，照顾好自己才是。”
沈玥微笑点头。
十鸢抬头瞧了眼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沈将军，你该回去了。”
沈玥闻言看向窗外，天色大亮，雪片子小了些，但依然细细密密。
她整理了下睡皱的衣裳，又让十鸢留步才出了庆春楼。
沈玥行至繁华热闹的街道上，但见只几骑着马缓缓而来。
为首的男子身姿挺拔秀颀，，银冠束发，暗蓝秀金云纹锦袍衬得人面如冠玉。鸦羽之下，那双眸子如被秋水洗过般分外漂亮。
“沈将军。”
沈玥回神，抬眼对上望向自己的漂亮眸子。她上前一步，朝马上之人抱拳行礼：“萧将军。”
这位便是抚远大将军、穆国公之子萧浔。穆国公逝后，有“世子”头衔的萧浔却没有袭其父之爵位，久而久之，人们更习惯以“将军”来称呼他。
萧浔微微点头，淡淡笑道：“沈将军这是去何处？不如与我们一同去东京校场练兵？本将也好将北境大小事宜告知沈将军。”
这本就是客套话，沈玥便顺了他的意，开口婉拒：“萧将军海涵，今日末将事多，抽不开身。练兵日后多的是机会，不差这一回。”
她含笑：“至于北境事宜，不敢劳烦萧将军，让人向我禀告便可。”
“如此，本将也不好耽搁你时间。”意料之中的回答，萧浔朝她拱手告辞，策马离去。
身后一人驾马到萧浔身侧，他生得亦是出色。长眉入鬓，长衫颜色素雅，衣摆如流云。
他回头看了眼人群中的那抹红影，道：“哎，云隐，我瞧着这瑶清郡主方才似乎是从庆春楼出来的。”
萧浔瞥他一眼：“怎么？”
“曾有传言，瑶清郡主有逛青楼的癖好。”白衣男子缓缓道，“原先我还不信，如今看来，传言不假。”
陈珩默了片刻，冲身侧人喊：“云隐！”
萧浔侧头，蹙眉道：“做什么？”
陈珩仿佛没听见他说话，自顾自道：“她不会有魔镜之好吧？”
萧浔：“……”
……
沈玥回到将军府，便见一婢子装扮的粉衣女子立于门前。
“郡主万安。”秋雨上前见礼，恭敬道，“公主殿下一早便来府上寻您，让奴婢在此候着您。”
二人行至小花园，瞧见小亭里的沈老将军与玉明公主，上前：“祖父，静姝姐。”
玉明公主，闺名静姝，今儿年岁二十，乃庄顺皇后所出，当今太子的嫡亲妹妹。
公主牡丹髻上戴宝石金钗，着一身绣花金线长裙，额间牡丹花钿更是画成点睛，从头到尾彰显出与生俱来的雍容尔雅。
“依依回来了。”沈湛笑眯眯道，“你与殿下先聊着。”说罢，沈湛便离开了小花园。
玉明公主上下打量她一会儿，嫣然一笑：“依依，你昨日又在十鸢姑娘那留宿？”
沈玥接过秋雨递来的茶：“是啊。
“姐姐想不想去？我带姐姐去庆春楼找最美的歌姬，听最好听的曲子啊。”
玉明公主：“……”
沈玥拈起桌上的糖糕，随口问：“你今日来我这儿，就为了知道我昨夜是否留宿庆春楼？”
“自然不是，这不马上就得去北境了么，又得好一段时候才能见着了，就顺道过来瞧瞧你。”玉明公主朝她挑了挑眉，嗔怪道，“怎么，没事表姐就不能来了？”
沈玥轻笑，拉了拉她的手：“表姐想来，我岂会不欢迎？妹妹还要放一条街的炮来你呢。”
玉明公主盯着身边妹妹的眼睛，沈玥这双凤眼倒是与她母亲如出一辙。
沈夫人，也是她的皇姑，端阳长公主。
玉明公主眸中笑意淡了几分。
五年前边关告急，位于大燕西的西乌国突取兵来犯。战火喧天，血流成河。
沈玥的父亲沈应珉与夫人端阳长公主双双死于西境战场，西境连失五城。
恶耗刚传入燕京，沈玥便请旨，随老将军沈湛快马加鞭赶往西境。
那时候的沈玥，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正值金钗之年。
沈湛重率沈家军，带着沈玥在援军的配合下将西戎军一一杀退。
那场战役，沈家军死伤无数，主将阵亡，无论是对沈家军士，还是大燕，都是一种打击。
沈老将军本就有旧伤在身，经此奔波，伤势又进步恶化，时常疼痛得无法入睡，怕是无法长期率领沈家军。
沈老将军不畏世人指点，将重担交给自己的孙女沈玥。
一开始沈家军中免不了一些口舌。镇国大将军都打不赢的仗，何况一个连及笄都未过的小姑娘。
好在沈玥自小饱读兵书，勤于练功。她在沈湛与几位部将的指导下迅速成长，学会扛起肩上的重担。
不过半年，沈玥连战皆凯，失地尽数收复。军中心怀轻蔑、心有不服的将士尽数屈服于沈玥。
沈玥白日里不是随沈湛率兵抗敌，就是同部将在商量对策。夜里孤零零一人在营中宽阔的场地练枪，风雨无阻。
数年过去，终成了如今赫赫有名的沐北将军。
……
沈玥抬眸，见玉明公主盯着自己，停下吃点心的动作，道：“你这般看我作甚？”
玉明公主掩下心中所想，朝她打趣道：“依依，你日后的夫婿若是知道你未出阁时在青楼留宿，会不会把你给休了？”
话一出口，玉明公主又觉得不对。
沈玥乃大燕瑶清郡主、沐北将军，位高权重，她日后的夫婿段不敢休了她。
沈玥闻言，安慰她道：“表姐你放心，我如今还未有成亲的打算。”
“日后成亲了，那也是我先休了他。”
玉明公主：“……”
身后传来噗嗤一笑：“沈依依，你觉得你这性子谁敢娶你啊？”
“你放眼瞧瞧，有哪家的姑娘敢像你这样逛青楼就是一宿的？”